《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是《水滸傳》作者施耐庵的學生。師徒二人生活在元朝末年,親身經(jīng)歷了轟轟烈烈的元末民眾大起義。
他們還曾效力于盤踞江淮、自稱“周王”的軍閥張士誠,為其軍中幕僚,并親身經(jīng)歷了張士誠和明太祖朱元璋的爭霸戰(zhàn)爭。因此,也就積累了豐富的軍事戰(zhàn)略與戰(zhàn)術(shù)造詣。 這也使得他們師徒筆下的戰(zhàn)爭和軍略場景,雖然肯定與三國、北宋時期的真實歷史不符,卻貼近于元末的真實軍中場景,對當時讀者而言,也就頗具可信度。 也正是他們師徒的積極出謀劃策,讓張士誠在高郵之戰(zhàn),以數(shù)千人奇跡般地擊敗了元朝宰相脫脫率領(lǐng)的40萬大軍,元軍主力在此戰(zhàn)后損失慘重,各地義軍紛紛起兵,令元朝土崩瓦解。 此后,張士誠又多次擊退朱元璋部將的侵攻。在打敗康茂才之戰(zhàn)中,羅貫中便獻奇策立功。無奈張士誠胸無大志,一心茍安,甚至在朱元璋與陳友諒決戰(zhàn)的鄱陽湖大戰(zhàn)中,也按兵不動,不去襲擊朱元璋的空虛后方。 最終,當朱元璋攻滅陳友諒后,立刻揮師東進,攻破平江城(今蘇州),擒殺張士誠后。施耐庵和羅貫中師徒被迫遠走,流落江湖。施耐庵拒絕了朱元璋的延攬,于明朝建立的第三年去世。
羅貫中也因為曾和朱元璋為敵的經(jīng)歷,不可能參加大明朝的科考為官,安葬恩師,將其遺著《水滸傳》整理完稿后,便繼續(xù)自己《三國演義》的創(chuàng)作。 說到這對師徒,胸懷大志良謀,原本一心想在亂世中匡扶明主,成就一番如張良、諸葛亮一般的個人功業(yè),豈知明珠暗投,只得以小說抒寫其“滾滾長江東逝水,皇圖霸業(yè)終成空”的無奈心情,最終以小說家的身份載入史冊,亦令人不勝唏噓。 《三國》和《水滸》這兩部小說,主題思想都是弘揚封建君臣忠義,鼓吹封建道德,在軍事戰(zhàn)爭的細節(jié)描寫也大體相近,如戰(zhàn)前刺探情報,確定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定下火攻計、伏兵計、詐降計等各種計策,大將臨陣單挑若干回合,以決勝負等等。 兩部書的人物群像刻畫同樣有血有肉,無論水滸虛擬人物如林沖武松魯智深,還是三國真實人物如關(guān)羽張飛趙云,無不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數(shù)百年來深入人心,廣為流傳,同入我國四大古典名著之列。
當然,兩部書也有明顯差別: 《水滸傳》的重要人物“入云龍”公孫勝,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后期更習得“五雷天罡正法”,一人便可敵萬軍,穩(wěn)坐梁山泊第四把交椅。
敵方陣營中同樣有高廉、賀重寶、包道乙、喬道清、馬靈等多名通仙術(shù)的法師,其戰(zhàn)斗力可以輕易擊敗一名甚至數(shù)名“天罡三十六將”級別的梁山頭領(lǐng),梁山能節(jié)節(jié)勝利,便是靠著公孫勝這張底牌。 《三國演義》中也有許多神通廣大的仙人,如南華老仙、左慈等,然而,都只是浮光掠影般出現(xiàn),絕不影響歷史故事的主線劇情。 參與了主線劇情的仙術(shù)師,張角會兵敗病死,于吉會被孫策斬殺肉身,諸葛孔明固然可以借得東風、但七星攘命術(shù)被魏延輕易破去,亦絕不可能因自身的種種法術(shù)、仙術(shù),逆轉(zhuǎn)歷史車輪進程。 因此,當羅貫中在《三國演義》限制了源自恩師《水滸傳》的這些法師設(shè)定,便使得該書成為了更純粹的“軍事戰(zhàn)爭小說”。其后的《東周列國志》《說岳全傳》《大明英烈傳》《殘?zhí)莆宕萘x》等等,無不遵照這一模式,成為歷史演義類小說的共性。 反之,本身已帶有濃厚的“玄幻仙俠小說”色彩的《水滸傳》,其類似后續(xù)作品,不僅有同樣大搞“一物降一物”道具法寶流的《隋唐演義》《楊家將》《薛剛反唐》等等,更重要是另一部不朽古典名著《西游記》,便是在《水滸傳》開拓的這條新路上,發(fā)展到了新的巔峰。 《水滸傳》與《三國演義》這兩部作品的文風一脈相承,皆屬于古典淺近白話文。然而很明顯能感到,《水滸》更偏“白話”,更貼近民間傳統(tǒng)文學(評書、戲?。┑膫鹘y(tǒng)。而《三國》更偏“文言”,已更多帶有文人創(chuàng)作小說的特質(zhì)。 難怪雖然這兩部著作成書時間大體相當,但比起羅貫中對《三國演義》的著述權(quán)無可爭議,《水滸傳》的著述權(quán)就眾說紛紜,數(shù)百年來爭論不休,竟形成了主流的施耐庵著述說,與《三國》同為羅貫中著述說,以及施耐庵、羅貫中師徒合著說。 羅貫中撰寫的《三國演義》,根據(jù)陳壽《三國志》的真實歷史故事,和裴松之《三國志注》提及的大量歷史資料,同時廣泛博采了漢末三國相關(guān)的民間傳說和話本傳奇故事,在同類型的各類歷史演義小說中,有著鶴立雞群的文學藝術(shù)成就,更通過衍生的戲曲,評書等多種形式,深入民間億萬大眾之心,在市井中廣為流傳。 建州女真部首領(lǐng)努爾哈赤,為明朝邊軍將領(lǐng)時,同樣對《三國演義》愛不釋手,他的眾多兒孫如皇太極、多爾袞、多鐸、阿濟格、莽爾古泰、代善、阿巴泰等人,從小便人人熟讀《三國演義》,把這本書當做他們的軍事啟蒙教材。后來在明清戰(zhàn)爭中,這些人都成為一時之名將。 當努爾哈赤起兵反明,獨立建國,并自創(chuàng)滿洲文字后,指定翻譯的首批讀物,就包括《三國演義》。從此,八旗子弟人人習讀,以之為軍事教科書,在滿清入關(guān)得到天下后,更是大力推廣。 然而,當滿清王朝入主中原后,有鄉(xiāng)儒毛宗崗父子,將羅貫中原著中,上述那些客觀評價魏、吳兩國著名人物能力和貢獻的贊詩,盡數(shù)刪除,更大量添加盡可能丑化曹魏人物、褒美蜀漢人物的段落和評語。 因為毛宗崗改編版本的《三國演義》更迎合了滿清王朝極度“崇劉反曹”,以關(guān)羽為武圣,以劉備為正統(tǒng),貶曹魏為僭偽的歷史觀,于是毛宗崗父子的修改版,居然鳩占鵲巢,取羅版而代之,成為《三國演義》的通行版本。 時至今日,很多并沒看過史書《三國志》原文,也根本沒有看過羅貫中版《三國演義》原著全文的人,他們對這部偉大古典名著的了解,其實局限于衍生的影視劇、游戲、網(wǎng)文,即使偶爾有一些翻閱原著的,看的也只是毛宗崗父子的篡改版本。 然而,竟是這些人的眾說紛紜下,反而是羅貫中和“真《三國演義》”,替滿清當局和毛宗崗父子,背上了“篡改歷史”“不懂歷史”的罪名,——天下焉有是理乎?亦不知何時,這部偉大古典名著,才能在大眾認知中,回復原作者的本來面目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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