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楚辭》中的植物有些勉強,因為我是長在北方的北方人,對南方的植物了解不多,有些甚至不聞其名,但是架不住對植物的喜愛,以及對《楚辭》中植物的好奇,一首《離騷》竟提到28種植物,那屈子是多么熱愛植物呢?所以想一探究竟。 寫《楚辭》中的植物當(dāng)然離不開《離騷》,但《離騷》一直是讓我望而生畏的,除了“吾將上下而求索”外,能看懂的就是屈子的滿腔悲憤,不是我一個凡塵女子能承受的起的,所以“上下求索”了幾次都望而卻步了。終于硬著頭皮“求索”是因為《離騷》里的“香草”,我聞到了“香草”味兒。與我,“香草”是不可抗拒的,于是再次“求索”。 每個人對植物都是有偏好的,喜歡某種,不喜歡某種,但屈子的偏好是極致的,植物在他眼里不是“香草”就是“惡草”,而且把“香草”“惡草”擬人化,當(dāng)然“香草”是君子,“惡草”就是奸佞小人了。其實《詩經(jīng)》中也會對某種植物充滿喜愛,比如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芍藥(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也有十分的厭惡,比如蒺藜(墻有茨,不可掃也。)但沒有屈子的強烈分明,屈子是物我合一,就是我就是香草,而不是像香草。 說了半天還沒說到正題,《楚辭》第一篇是《離騷》,《離騷》中第一種植物,或者說香草是川芎,更確切說應(yīng)該叫芎?,因為川穹是以產(chǎn)地命名的,產(chǎn)在四川叫川芎,產(chǎn)在陜西叫西芎,產(chǎn)在陜西藍田叫藍芎,產(chǎn)在關(guān)中的叫京芎,等等不一而足,但作為中藥只有四川的芎地道,所以芎?就稱為川芎了。 川芎也稱香果,就是因為它芳香四溢,《益都方物略記》載:“芎?蜀中處處有之,成都九月九日藥市,芎?與大黃如積,香溢四里。”川芎之所以香是因為它是傘形科植物,這是這一科的特點,川芎尤甚。 宋人·韓琦夸贊芎?: 蘼蕪嘉樹列群芳,御濕前推藥品良。 時摘嫩苗烹賜茗,更從云腳發(fā)清香。 宋人·宋祁也贊: 柔葉美根,冬不殞零,采而掇之,可糝與羹。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列為中品之藥,但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列為上品。 可見芎在過去不僅是作為藥品還是作為飲品或食用的。 川芎為藥主治很多,但最有名的就兩樣,一是治頭痛,二是調(diào)月經(jīng)。有“頭痛必用川芎”之說。 川芎除了能治病能食用還可以佩戴,據(jù)說一代梟雄曹操就常將川芎藏在衣袖中。這一“香草”配英雄,曹操霎時可愛起來。 到這里就可以說屈子的“香草”芎?了,屈子的芎不是為了藥用,不是為了品茗,更不是為了食用,就是因其芳香,比喻為君子的。我不由得想曹操佩芎僅僅是為了其香嗎?但還是回到《離騷》中的芎,那時稱為“江離”,一個讓人一頭霧水的名字: 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汨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節(jié)錄) 大意: 上天恩賜給我美好的修養(yǎng),我自己也不斷努力進步。 身披芎和白芷,還要配掛澤蘭在身。 時光如梭我跟不上,唯恐歲月不假以時日。 清晨我在山坡采摘木蘭,夕時在小洲采收宿莽。 四句詩用了五種植物,除了芎?,還有同是傘形科的白芷,以及澤蘭、木蘭、宿莽。在屈子眼里都是“香草”,只是這個“宿莽”到底是種什么草還是讓人費思量的,但從前后句看一定是香草無疑。此處不提,但憑這幾句詩給人的意象就是芳草遍地,芬芳馥郁,人為之神清氣爽,愿是那身披芎、白芷,要掛澤蘭的“內(nèi)美”之人。 《楚辭》中提到芎?的地方不少,總計有九處。除了稱為“江離”還稱為“蘼蕪”,不妨一一列出: 屈原《離騷》: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屈原《九歌·少司命》: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 西漢·東方朔《七諫·怨思》:江離棄于窮巷兮,蒺藜蔓乎東廂。 西漢·王褒《九懷·尊嘉》:江離兮遺捐,辛夷兮擠臧。 西漢·劉向《九嘆·怨思》:菀蘼[mí]蕪與菌若兮,漸槀本[gǎo ]於洿瀆[wū dú]。 西漢·劉向《九嘆·惜賢》:懷芬香而挾蕙兮,佩江蘺之菲菲。 西漢·劉向《九嘆·愍命》:莞芎棄於澤洲兮,瓟蠡蠹於筐簏。 屈原的遭遇歷代被人同情,特別是懷才不遇之情境尤其讓歷代“懷才不遇”者引起強烈共鳴。以至于以屈原《離騷》《九歌》為濫觴,開創(chuàng)了新的文體,離騷體。此體的主要功用就是發(fā)泄不被賞識的悲憤,從上面所列幾人無一不是如此,他們都是借屈原抒發(fā)自己的悲憤情懷,所以連引用的植物也如出一轍,不用逐一翻譯,大約都是“我是香草”,卻被“奸佞惡草”陷害,不得君王賞識。我這株“香草”形與外就像芎、白芷、澤蘭、木蘭一樣,可惜這如此的芳香竟不能穿越山林沼澤直達宮廷,于是屈原投江,他的追隨者無一得志,只是“香草”芎卻一如既往,芳香盈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掙脫了千年的悲怨,調(diào)養(yǎng)人的氣血,療治人不通達才有的頭痛。 美矣,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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