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豆餅 文/趙米英 這次回家又吃到了久違的蔥油餅,一股豆油的清香鉆入鼻中,咀嚼著獨屬于自然的味道,真有說不出的幸福。 媽媽看我陶醉的情形,忍不住說,如果喜歡,走的時候就帶一桶油回家吧,我忙推辭不要,因為天天在單位食堂吃飯,家里都好久沒有開火了,我不好意思的朝媽媽笑笑。 媽媽邊搟餅邊看了我一眼就又絮絮叨叨的說開了。 去年家里種了三畝豆子,收了一千多斤黃豆,賣了幾百斤,剩下的都軋了油。三妹生孩子,媽媽給她送去一桶,大姐拿去一桶,最后還留一桶給我。 油雖然分好了,可是夏收的錢還沒有著落,爸爸看到了豎在墻角的幾塊豆餅,這個可以賣些錢回來,再加上妮妮寄回來的錢,應(yīng)該可以應(yīng)付了。 爸爸邊說邊把那十幾塊豆餅搬上了車,一路開著電動車,轉(zhuǎn)眼就到了村北的小石橋。也許是夏忙,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就連往日里蹲在橋邊上乘涼的那群人也不見了蹤影。路邊的楊樹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任憑風(fēng)兒隨意的擺弄著,只有河里的青蛙躲在葦叢里,不知疲倦的呱呱呱的叫著。 爸爸也被這慵懶的氣氛感染了,不知不覺的打了個哈欠,出了村口,拐往街上的路,行人稀少,爸爸也不慌不忙的開著他的電動車。 突然一陣摩托車的聲音,爸爸害怕是不是電動車擋住了別人的道路,忙自覺地把車子朝路邊讓了讓,可摩托車卻噗噗的開著火,冒著煙,緊跟著爸爸的電動車后,亦步亦趨。爸爸有些納悶,就停下了車子。 這時摩托車也停了下來,一位四十歲上下打扮時髦的女人走了過來,滿臉堆笑的對爸爸說:“大哥,你這豆餅是要賣的嗎?” “是呀。”爸爸滿臉迷惑的望著這女人。 “大哥,你這離集市還有好幾里呢?不累嗎?”那女人又是瞇瞇帶笑,充滿著體貼的話語仿佛親人一般。 爸爸受寵若驚,不好意思的笑笑,“三里五里地算什么,莊稼人不怕累?!?/span> “大哥,你看我想和你商量個事唄?!蹦桥诉呎f邊支起摩托車,走到爸爸的三輪車旁,摸摸那豆餅,微笑著說,“看大哥就是老實人,這豆餅也不錯,不瞞你說,我們自己在家養(yǎng)了十幾頭豬,這不是最近想出欄嘛?我想買點豆餅給它們追追肥,賣個好價錢。” 爸爸聽到這忙接著說:“我說,給豬追肥買豆餅算是買對了,不僅營養(yǎng)價值高,而且喂后豬的皮毛還光亮,賣相好!” “是的是的,看來大哥也是養(yǎng)過豬的人。”這女人邊說邊望著我爸爸:“大哥,你看,你這豆餅到街上也是賣,還要走幾里路呢!不如賣給我吧,拿著錢早點去買夏收的農(nóng)資東西,你看呢?” 爸爸沉吟了半晌,覺得這女人為什么不去街上買,反而在半道上攔車買,真有點讓人疑惑。女人好像看出了爸爸的遲疑,忙說:“大哥,我也就住在你們王集村子,西南邊甄念就是了?!庇纸又f“這不是著急喂豬嗎?男人不在家,十幾頭豬家里離不開人啊,我也和你一樣準(zhǔn)備上街的,這不半道上遇到了,早買早回家?!?/span> 爸爸覺得她說的句句在理,再說賣誰不是賣,“那也好?!?/span> “大哥,你看這豆餅,你出個價吧?” “價格嘛,我還沒有到街上,還不知道呢?!币惶岬絻r格,爸爸顯得局促不安,仿佛做錯了事情,不該提錢似的。 “那好吧,大哥,你想要多少錢一塊?”那女人又一句追問著。 “那就按上集的價吧,上集我們東邊老王家賣的是15元一塊?!?/span> “好,聽你的,15元就15元”她倒也干脆,“大哥,你這豆餅一共12塊,我全要了。就是麻煩你送我個口袋,不然摩托車不好背啊?!?/span> “這簡單,我這車上有的是口袋,送你兩個?!闭f著爸爸幫她把豆餅分裝在兩個口袋里,用繩子扎緊袋口,綁起來,分別搭在車后座兩邊。 收拾停當(dāng),那女人打開皮夾,抽出兩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塞到我爸爸的手里,“大哥這二百元給你,別找了,就算你的口袋錢吧?!闭f著就發(fā)動了摩托車。 “哎,這可不行,兩個化肥口袋也不值錢,哪能不找錢呢?你等一下,我看看口袋里有沒有零錢,要不我去旁邊小店換一下找你?!卑职诌呎f邊著急的上下口袋亂翻,可那個女人,猛踩一下油門,吱的一聲,一溜煙跑了。 爸爸心里過意不去,又追著喊兩聲,可那女人頭也不回,不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爸爸把二百元錢裝進(jìn)口袋的夾層又慢悠悠的騎車上街買農(nóng)資,可是付賬時,一連幾個攤主都說:“大哥,你換張吧。” 爸有些迷惑,拉了個熟人詢問究竟,那人看了爸爸一眼不屑的說:“都說你是實誠人,可沒有想到,你也街上拿假錢騙錢花……” “啥?假錢,你說我這兩百塊錢是假錢?”爸爸急紅了眼, “怎么?你不知道嗎?” “我哪里知道,這可是我剛剛在路上賣了12塊豆餅的錢啊。”爸爸欲哭無淚,一氣之下,撕碎了那兩張假錢,氣鼓鼓的回家來,任憑媽媽問什么,他也不說話,就那樣在房間里躺了整整一天才出門。 聽了媽媽的講述,我拿蔥油餅的手停在了半空,淚水不知不覺的溢出了眼眶,我趕緊用手拭去淚水,媽看見了心疼的問:“妮,咋啦?” “沒啥,煙熏的。” “噢,你趕緊去屋外涼涼,我一個人烙餅就可以了?!眿寢尡阏f邊又向鍋底下填了把柴禾,就站起來在鍋臺前翻餅。豆油在滾燙的鐵鍋和面餅之間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一股股豆油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在我感覺卻摻雜了太多的無奈和苦澀。我快步走進(jìn)堂屋,在電話底下又放了一些錢。 回家的火車上我忍不住打電話給媽媽報平安,“媽,我一切順利,馬上到家了,電話下我又放了些錢,你和爸爸用?!?/span> “不用的,不用的,你爸爸知道又生氣,他不許我用你們的錢,你們姊妹幾個都不容易,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和你爸爸種點地就夠了。” 掛了電話,我的眼淚又來了。 作者簡介:趙米英:來自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qū)吳集鎮(zhèn)中學(xué)的一名語文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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