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窗

初冬的晚上，校園里燈光明亮，靜謐和諧。

方瑩瑩老師備好明天要上的課后，已是晚上9時半了，她像往常一樣來到我的宿舍，隨意喝茶閑談半個小時才回宿舍睡覺。我也很樂意和這姑娘聊天，她那熱情體貼、善解人意的性格給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讓我更為欣喜的是，雖然方老師從教才4年，但是她對待工作卻異常執(zhí)著與專注，她愛事業(yè)愛學生的程度勝過她對衣著、三餐吃飯質(zhì)量的要求。我每晚都會很愉快地傾聽著她訴說這一天當“孩子王”的酸甜苦辣，這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不知怎的，方老師今晚的神情看上去有點黯淡，不見了以往的爽朗笑容，一言不發(fā)，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盡力回想今天自已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毎一件事，都是問心無愧的，沒有一點使她心情沉重的成份。

喝過幾杯茶后，她嘆了一口氣，來話題了：“薛主任，你說氣人不氣人？就是那個‘陳書呆子’呀！”她說到“陳書呆子”這個貶義的稱呼時含有親昵的語氣。

原來方老師的怨氣不是沖著我的，而是沖著未婚男教師陳飄凹的。兩人畢業(yè)于不同的院校，陳老師比方老師早2年到我校任教。陳老師平時不大愛說話，為人謙和，斯文低調(diào)，是方老師同科級的備課組長，除了教育教學能力強，還發(fā)表了不少文章，人緣也甚好。我曾參加他們那個科級的備課活動，在討論活動方案時，備課組的老師們踴躍發(fā)言。雖然備課組長陳老師的見解稍勝于方老師，但方老師的見解也很有前瞻性，因此陳老師拋開自己的見解，高度肯定了方老師的見解，把方老師的見解定為備課組的活動方案。我作為教導處主任，充當了“老好人”，同意了備課組的活動方案。而事后陳老師也不見怪我，可見陳老師有多大的肚量。我弄不明白，謙和的陳老師怎么會氣她呢？

 我不解地問“你干嘛這樣說呢？”

“我經(jīng)常主動與他探討教育教學問題，他的觀點我很贊同?！?/p>

 “這不是很好了嗎？”

 “薛主任啊，他呀，我主動與他在探討教育教學問題的過程中，適時會天衣無縫地表露自己的情感追求的話，他就是一點兒也讀不懂我。你說氣人不氣人？”方老師分明感覺到自已說話的直露，臉上呈現(xiàn)出羞澀的神情。

我差點笑出聲來，原來方老師為這事生氣。

我順勢從方老師的口中問出了她所指的那些話的具體內(nèi)容，當然，這不是為了傳播教師的情感隱私，而是要深入地了解方老師那扇今晚才敞開的情感心窗，以便更好地做好我從未涉獵過的工作。方老師的這番情感訴說，讓我看到業(yè)已燃燒的柴堆，要使相距不遠處的另一堆未燃燒的干柴也燃燒起來，需要有人來助燃。我安慰了她……

方老師回宿舍了。

我睡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陷入沉思：作為教導處主任，毎天只帶領(lǐng)教師忙于提高教育教學質(zhì)量，卻未能了解青年教師的情感追求的心窗，愧疚啊……

幾天來我望著方老師期待的眼神，內(nèi)心的想法更加明朗了。

晚飯過后，我步入陳老師宿舍。

陳老師坐在沙發(fā)上看書。他是個書迷，一有空就看書。他又是個文學青年，筆耕不輟。他見我來了，忙放下書，沏起潮汕功夫茶。

我毎學期都要好幾次上門與陳老師聊天，他對我也很尊重和信任，總會虛心地接受我所提出的建議。

我噓寒問暖，找準時機，就轉(zhuǎn)入正題：“你的年齡不小了，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陳老師頓時滿臉泛紅，略微低下頭，像小姑娘一樣。他沉默了許久，張開的嘴巴又合上了。

大概是出于對我的信任吧！竟又張開嘴巴，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我……我還沒有女朋友。節(jié)假日我一回家，父母就硬要我去相親，我執(zhí)意不去，因女方不是同行的。我一賭氣，好多節(jié)假日在學校住著?！?/p>

我聽后鼻子一酸，眼眶有點濕潤了。人各有所求，特別是在人生情感追求上。

陳老師所說的“同行”二字引起了我的共鳴。

我不由得以過來人的經(jīng)歷告訴他：“我丈夫是一名工人，結(jié)婚這些年來，盡管我們的生活過得和睦幸福，但我還是感到有點溝通不夠，我們彼此從事的工作不同，對彼此的工作了解尚屬表面的，更談不上為對方排憂解難了。若是同行，溝通的程度顯然就不同了。”

我后悔在下屬面前談感情經(jīng)歷，之所以脫口而出，完全是出于支持陳老師“選擇同行作為伴侶”的觀點。

陳老師扶了扶近視眼鏡，睜大眼晴驚奇地看著我，他一定是第一次聽到長輩講愛情故事。

大概是我的真誠坦率印證了他人生抉擇的正確性，以致于他神情過于專注，沏茶時茶水竟溢出了小小的茶杯，對此他還渾然不覺。

我微微一笑，說：“小陳啊，其實學校里也有女教師在默默地愛慕你，只是你沒有注意到而已?！?/p>

陳老師迷惑地注視著我。

“你可曾記得，有人私底下主動在與你探討教育教學問題時，適時會天衣無縫地表露她的情感追求的話嗎？諸如……”

此時，陳老師記憶的泉水漸漸地漫過阻擋的石頭，正在山間小溪里歡歌前行。他在腦海里回放著相關(guān)的畫面，品味著畫面里蘊含的情趣，他的神情越來越激動了，像在高考考場上準確地答出了最后一道決定前途命運的難題時一樣喜形于色，說：“噢，真沒想到！”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激動不已，對“紅娘”工作的成功滿有把握……

不久的喜人事實成了校園里的佳話。這對年輕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恩恩愛愛，兩人的教育教學業(yè)績不斷上升……我這名教導處主任也有了光彩。

學員簡介：1965年4月出生，男，廣東省普寧市南徑鎮(zhèn)四睦小學教師，普寧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第九、十屆小小說高研班學員，喜歡閃小說創(chuàng)作，在報刊上發(fā)表若干篇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