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溪

在八月，在沙溪一一

在上車前的一刻鐘

那個六點多鐘的黃昏

云懸停在湛藍凝滯一一

卻滑向黑暗的中途

我只記得一一

我拍下了它

一抹光亮的影子

盡管未盡善保存

它卻凸顯出一一

在那一刻懸掛的所有含義

它的出現一一

或我的凝視

才使它成為一片真正的云

四月山崗

萬物都走在修復的路上

它們還想借鑒一面明亮的鏡子

而長尾雀的咶噪一一

正往四月末梢落下的影子

釘上它驚慌的心跳

黃金果羽狀復葉的枝條上

簇生出的淡綠花瓣一一

不由得讓人忖測一一

催生這微小卻精確的美

背后那只虛幻卻永恒的手

而此時，自我恢復成水面一一

它僅僅用于澈照，見證

卻無法以之一一

完成最后階梯般的上升

在陽光下，微風撫觸

它共完成了三種蕩漾

抉擇

我們在抉擇一種鳥鳴

或只是辨認故人一一

化身為不知名的生靈

躍升林野一一

月光下的舊房子，回蕩它

為喚出自身的孤單的啼鳴

它們讓我們領略到了

內心的脆弱與貼切的需求

并與之暗合

沙陷

陷下的沙

很快

被潮水撫平

而月亮也有

它填充不了的

一一陰影

它只是試圖

以明亮

走盡所有的夜路

暮晚之堤

走了許久一一

只尋找到蒹葭，或幾只白鷺

其實我們尋找的是入海口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尋找

但折斷的堤岸讓我們返回一一

并得到一些另外的饋贈

這煙火掩蓋的暮晚剝出的幾粒星子

飛起又落下的一只遲疑的螢火蟲

橋上的一排列車一一

像被不斷扯進黑暗的白晝之翼

而這些都帶著隱藏的秘密

四處散落著，露出一些端倪的碎片

母親

屋檐的陰影一一

在等待中削窄

村子里的狗吠

像石頭一一

在安靜的村落里跳動

有也沒有嚇退一一

滿樹潔白的石榴香氣

我坐在樹下等候母親

她即將穿過幽暗的窄小村莊一一

我才可以更好的，松一口氣

看月亮一一

這是月亮最好的一個夜晚

每次它把屋檐的影子變小一一

我都堅信不疑

終于

一個器皿終于

拒絕了碎裂的愿望

一個人終于一一

用二十年的時間返回故鄉(xiāng)

一雙沾滿一一

尖叫與痛苦的灰塵的鞋子

終于脫下，曬在陽光底下

籬笆墻上的白茉莉

也讓它積攢了一一

滿滿的變香的欲望

語言

語言是

一座懸崖

它在現場中

凹陷進去

而群峰

正慢慢躬起

金色的曲線

我們還來得及，試著一一

用壽帶鳥的脊背擦亮

十種黑暗

花事

藍花楹與五月雪

只于五月開花一一

每次經過時，我都會習慣望向樹梢

讓那種開花的味道

充盈自己一一

甚至期待它把自己染成湛藍

你俯下的身子一一

似乎朝一種不能企及的美鞠躬

而你拾起完整的一朵

又放回原處一一

它其實不在我手上

也不在于別處

只是一種欲罷不能的

一一焦渴

配圖：網絡 / 編輯：閨門多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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