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的源頭

古文化街，原名宮南宮北大街，曾經(jīng)是天津衛(wèi)年味的源頭：曾幾何時，這里是天津人歡天喜地過大年的主場，那歡樂的氣氛，熱鬧的場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然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進臘月，越來越濃的年味就籠罩了整條街巷。一家挨一家的攤點，一片連一片的貨柜，一個接一個招牌，一聲緊一聲的吆喝……人流商海，蔚為壯觀。

當(dāng)年，這條街邊的坐商門臉并不多，一個雜貨店，一個花店，幾家土產(chǎn)店而已，余下都是行商小販。

市場是傳統(tǒng)的，自發(fā)的，只要有能力，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里試一試經(jīng)商的身手。

琳瑯滿目的年貨，五花八門，應(yīng)有盡有。

賣得最紅火的是那些系列紙制品：吊錢，窗花，春聯(lián)，年畫……特別是木板水印的楊柳青年畫，雖然構(gòu)圖簡單，印刷粗糙，但是特別有人氣。胖娃娃大鯉魚的題材很對天津人的胃口，購買者絡(luò)繹不絕。

香蠟紙碼等供品系列也是一大宗。南方商販帶來了少見的盤香、貢香、巨大的棒香……一封封、一盤盤、味氤氳，為年貨市場的一大景觀。

“家堂”是一種特殊的畫作，尺幅巨大，印制精美。畫面呈現(xiàn)一雕梁畫棟的宏偉宅院，儀門、影壁、內(nèi)門，一道院、二道院、三道院……沿著中軸線層層展開，所有房間均門戶洞開，且無一人，其間充斥著空白的格子，顯得格外肅穆與恐怖。這種畫，是專門供奉祖先用的，空格子用來填寫祖宗們名諱的。僅有娘娘宮市場一處有賣。

小孩玩具被商家稱為“耍貨”，是年貨市場中最大宗的商品。色彩鮮艷的木制刀槍、各式各樣的戲劇臉譜面具、推耍的鐵環(huán)、抽打的尜尜、彈玩的彩瓣玻璃球……無不吸引著我們的目光。

宮北大街上的“修竹齋”出售的空竹非常有名，做工精細(xì)，發(fā)聲宏亮，注冊商標(biāo)為“劉海牌”。生意好得不得了，狹小的門臉擠得水泄不通，嗡嗡的空竹哨音響徹了半條街，成為整個市場里最具年味的聲響。

娘娘宮院內(nèi)，一前一后，兩種年貨最搶手。

山門處是五顏六色的氫氣球。幾個人忙活著，用氣瓶充氣，現(xiàn)場售賣。價格雖貴，但拎在手上能飄會飛的感覺讓孩子們感到新奇，逼得家長不得不掏出錢來。

大殿前是金魚攤位，兩排陶盆內(nèi)養(yǎng)著小巧玲瓏的紅金魚，前來光顧的多是女客，買上幾條，用攤主提供的玻璃瓶裝著，興高采烈地拎回家去。取“宏”與“余”的諧音采頭。

林林總總的頭飾絨絹花本是北京地區(qū)的特產(chǎn)，為武清縣一帶傳統(tǒng)的家庭副業(yè)。五彩繽紛的頭花，給市場帶來了濃濃的春意。

絨花多為大紅顏色，款式盡是吉祥圖樣。富貴菊、萬壽字，算是簡單小品，而圖案繁復(fù)的聚寶盆、石榴花、丹鳳朝陽，則為時尚新作。其絨絲盤繞，雍容華貴，點綴著零星金屑，非常漂亮，價格也不菲。

絹花以桃、杏造型為主，色澤艷麗，花瓣精致，逼真，戴在頭上，頓時添了三分人品。

我也會在這里，買上一朵小小的石榴花，帶給母親，留作年三十晚上的簪花。價值幾分錢的小東西，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快樂。

冬日苦短，六點鐘后天就開始黑了。

市場上燈火通明處自然是燈市了。

這里是燈的海洋：橢圓的大型宮燈、新穎的走馬燈、各式各樣的生肖燈……最引人矚目的是晶瑩剔透的鯉魚燈，凸眼，長須，翹尾，活靈活現(xiàn)。津門風(fēng)俗，過年時舅舅一定要給外甥買盞燈。漂亮的鯉魚燈當(dāng)然是首選。

小孩子玩的小燈籠品種最多，最便宜的折疊紙燈只要幾分錢，而豪華精巧的拉絲玻璃燈竟賣一塊多，小小的攤位被圍得水泄不通，家長們領(lǐng)著孩子，不厭其煩的挑著選著……許多小家伙，干脆點上小蠟，神氣活現(xiàn)地提著心儀的燈籠回去炫耀了。

“新年來到，閨女要花，小子要炮”。

我們男孩子最愛逛的是鞭炮市場，雖然大都設(shè)在偏僻的角落，依然是最引人矚目的熱鬧場所。

炮攤攤位面積非常大，南鞭北炸，圓盤方包，一條條，一塊塊……堆滿了臺案。從一萬響，五千頭的超長巨炮，到一百響的小南鞭，從拳頭粗細(xì)的紅頭雙響，到細(xì)如雪茄的小型高升，鉆天猴，炮打燈，別具特色的黃煙炮，不需點火的拉炮，摔炮……應(yīng)有盡有，看得人眼花繚亂。

幾個壯漢不停地作著廣告：拆包，燃放，爆炸聲驚天動地，火光四濺，煙霧騰空……

天色越黑，放花越是好看。此刻，正是商家們展示的舞臺：大泥花、七彩棒、沖天炮、盒子花……爭先燃放，火樹銀花，美不勝收。

人們擁著，擠著，歡呼著，爭相觀看，無不如癡如醉。

娘娘宮市場是年味源頭，喜慶的氛圍形成巨大的氣場。進了街，就涌入了歡樂的人海，到處漾溢著節(jié)日喜氣。顧客與攤主們的交易過程就是一個品嘗年味的過程，買賣雙方眉宇間都帶著微笑，體現(xiàn)出按捺不住的幸福來。

娘娘宮是名正言順的福地，人們來此求子，求財，求健康，順便買些年貨，精神與物質(zhì)都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兒時，春節(jié)就是最大的歡樂，而這快樂則多半來自娘娘宮市場。

1964年，在“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的緊箍咒中，傳統(tǒng)的娘娘宮年貨市場被強令取消了。

偌大津門，從此，再沒有了正宗的年味！

掃房舊話

臘月底，年關(guān)將近。

天津衛(wèi)俗語“二十五，掃房土”，老年間，掃房的那一幕幕情景驀然涌上心頭……盡管是一次臟累的勞動，卻是久久期待的，它意味著快樂的春節(jié)即將到來。全家人都以極大的熱情，百倍的努力，投入到這場衛(wèi)生大掃除中來。

印象中，這一天總是干冷干冷的。天還未亮，就被媽媽推醒了。頭件事是搭床鋪，把鋪板搬到院里，搭一個大大的床。然后是一趟趟，一點點地把屋里的鍋碗瓢勺，壇壇罐罐搬出來，統(tǒng)統(tǒng)放進床下面。緊接著就是把全部的被褥衣物運到床上鋪好平摞，摞得老高老高，用單子蒙好。然后把室內(nèi)所有的家具器物搬空。

幼小時，大抵只負(fù)責(zé)照看東西一類的小事情，長大后，逐漸成為了掃房的主角了。

清掃自然是頭等大事。戴上帽子、口罩，手持掃帚一通忙活，先屋頂，后墻壁，最后是地面，一時間“狼煙”四起，塵土彌漫，嗆得人睜不開眼，只好多次噴水降塵。

刷漿的任務(wù)最艱巨：所謂“漿”，實際上就是一種礦產(chǎn)白粉，名曰：大白，土產(chǎn)店有售，價格極便宜。入容器，加水溶開，摻入面粉增稠，加入靛藍(lán)調(diào)色，攪拌混合后，即成為墻壁涂料。

借來高凳與排筆，備好盆桶，就可以干活了。手執(zhí)排筆，蘸足涂料，開始涂抹所有墻壁。由上至下，從左到右，一點不能漏下。須掌握的一個關(guān)鍵技術(shù)，是涂料的稀稠比例，太稠拉不開筆，太稀遮蓋不住污漬，摸索嘗試了一段時間，才會漸入佳境。

通常要刷上兩遍，方見效果。一遍下來，已通身是汗，腰酸背痛。唉，還有一半活呢！涂料漸漸變干，靚麗的效果顯現(xiàn)出來了，大片墻壁，平展展，潔白無瑕，一覽無余，太漂亮了。貼上新買的年畫，粘好紅彤彤的吊錢，窗花，狹小的房間，頓時舊貌換新顏。

濃濃的年味，撲面而來，真好啊。

年夜飯

中國人最看重年夜飯。

年終歲末，一家人親親熱熱圍坐一起，擺上豐盛的菜，端起醇香的酒，邊吃邊喝邊聊……

體驗著團圓的氛圍，品嘗著鮮美的滋味，享受著暖融融的家庭溫暖，興奮愜意的快感絲絲涌上心頭……

這種幸福生活的典型象征和集中體現(xiàn)，一刻值千金。人們享受它，更千方百計地創(chuàng)建制造它。

臘月里，家家戶戶開始忙年，籌備年夜飯則是重中之重。從記事起，我家的年夜飯就是一個大典，由母親一手操辦。

計劃經(jīng)濟時代，物資匱乏。即使是過年，可憐巴巴的那點年貨，也是要憑票證按人頭供應(yīng)，不僅數(shù)量少，質(zhì)量也不能保證。豬肉一律是一指厚的大肥膘，精瘦的后座肉根本見不著，帶魚不僅窄小而且破爛不堪……

為籌備一桌像樣的年夜飯，母親操碎了心。

她東奔西跑，奔波于各個市場商店，不辭辛勞地排隊搶購……雖全力以赴，依然買不到中意的東西。不得不另辟蹊徑：煩人托關(guān)系走后門，甚至去跑高價黑市。

那年三十晚上，母親偷偷落了淚。詢問半天才知道，花大價錢買來的富強面，竟是摻了滑石粉。

盡管困難重重，母親仍使出渾身解數(shù)，每一年都能奉獻出有模有樣的年夜飯。餐桌上盤碟羅列、冷熱俱全、色香撲鼻……。全家人歡聚一堂，暢飲通吃，大快朵頤。有段時間，大哥在遙遠(yuǎn)的貴州工作，盡管不在家，仍要擺上一副碗筷，以示團圓之意。

平日里，母親不許我們喝酒，年夜飯則例外。一面不厭其煩地?zé)岵硕吮P，一面笑瞇瞇地看著我和哥哥舉杯對飲。

對母親來說，年夜飯預(yù)示著新的一年生活狀況。必須要有雞有魚有剩飯，討個來年富余的口彩。

一年又一年……

年夜飯作為家庭的頂級大餐，其水平越來越高。雞鴨魚肉早已不在話下，海鮮、野味，南貨……逐步成了主角。母親已經(jīng)退居二線，掌灶是大哥和二妹，不僅選料精，而且加工精細(xì)。講究火候，講究色，香，味，型……已近乎廚師的專業(yè)水準(zhǔn)，我們這幫食客也成了品頭評足的美食家了。

我自然還是吃貨的角色，不過飯后刷鍋洗碗的活兒一定是我承包，這叫做“一年到頭刷鍋”。

遺憾的是，數(shù)十年間，祖母、祖父、父親的相繼辭世，妹妹們接繼出嫁。盡管菜肴越來越豐盛，但吃的人卻越來越少。年夜飯上的人氣不足，氣氛越來越淡了。面對餐桌上五花八門的珍饈美味，沒有了大吃大嚼的好胃口。

特別是操勞一生的母親撒手人寰后句后，年夜飯就更顯慘淡了。從小我就不愛做飯，始終跟著父母吃現(xiàn)成的，婚后長期和他們一起生活，從未在年夜飯上操過一點兒心。

春節(jié)到了，這一年的年夜飯簡直是一塌糊涂。餐桌上僅有面面相覷的妻和我。

端上的年夜飯慘不忍睹：一盤買來的扣肉和丸子，一盤切碎的火腿腸，一碟熬魚，幾個饅頭。居然連米飯都沒有！

凝視著冷冷清清的桌面，心中一陣哽咽：眼前朦朦朧朧出現(xiàn)了酒菜盈陳的圓桌面……慈祥的祖母，細(xì)細(xì)品酒的祖父，大口吃菜的父親，忙碌的母親的身影……

視線愈加模糊，淚水止不住淌了下來。

三十晚上的鞭炮

三十晚上放炮仗，天經(jīng)地義。過年，對我們男孩子來說，最快樂的事莫過于燃放花炮了。穿一身嶄新的服裝，口袋鼓囊囊的全是零散的鞭炮。手拈香火頭，點燃引線拋出，啪的一聲巨響，小小炮身在半空中化成紙屑碎片……

把炮插到雪堆，埋進土里，放入玻璃瓶里，甚至捏在手指間……五花八門的玩法，令我們癡迷。炮的種類繁多，最大號的“麻雷子”直徑猶如搟面杖，爆炸聲絕不亞于真的炸彈；手指粗細(xì)的是“鐵桿鞭”，爆炸的效果最佳，絕對做到了粉身碎骨；最好玩的是“三響”，比常見的“雙踢腳”還多一次爆炸，簡直就是一支多級火箭，可達(dá)到幾十層樓的高度。

正規(guī)的放炮當(dāng)然是放鞭，規(guī)格從幾百頭到數(shù)萬頭不等。住在高層建筑的人們，往往用竹桿挑著長達(dá)數(shù)十米的鞭炮，自窗口垂下燃放，一條龍似的煙霧加火光，驚天動地，非常震撼。

大年三十放炮是有講究的：一清早，先要放些“雙響”一類的大炮仗，表達(dá)辭舊之意。小時候，每逢年三十，媽媽總是很早就把我叫醒：起來，過年了，快放炮去！

年夜飯前，先要大放一通鞭炮，此刻正在焚香祭祖，這是與列祖列宗們溝通聯(lián)絡(luò)感情之慣例。

重頭戲則是午夜零時那一刻，據(jù)說這一會兒，是全神下界之時，眾多神仙們都要降臨人間，當(dāng)然要燃放禮炮隆重歡迎啦。

家家戶戶都備好鞭炮，拆開了包裝，甚至連點火的香支都準(zhǔn)備好……人們屏住呼吸，盯著時鐘，當(dāng)時針與分針重合那一瞬間，數(shù)不清的鞭炮引信被點燃……

于是，狂風(fēng)暴雨般的爆炸狂潮來臨了，滾滾硝煙彌漫大街小巷，爆炸的閃光此起彼伏，巨大的聲浪充斥耳膜，周圍的一切都在震顫發(fā)抖……

人們紛紛走出屋門。臉上掛著微笑，興致盎然地聆聽著，觀看著，感受著一年一度的歡樂時光。

當(dāng)年，我們院中玩花炮的領(lǐng)袖人物是王伯伯，雖年過四十，童心未泯，是遠(yuǎn)近有名的花炮大王。

他特別喜歡玩花炮，其癡迷程度，令人瞠目結(jié)舌：

一是品種多，數(shù)量驚人。一盤盤，一箱箱，花花綠綠，大大小小，擺滿了一院子。

老王爺爺是水果生意的翹楚，很有錢，卻沒有孩子，王伯是從小抱養(yǎng)的，嬌生慣養(yǎng)，花錢如流水一般。逢年過節(jié)，必買上整膠皮車的花炮，王伯坐在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車夫一件件拆包燃放，樂不可支。如今，老王爺已仙逝多年，其家境也大不如前，但轟轟烈烈燃炮放花的慣例卻保留下了。

每逢年關(guān)，靜海，滄州一帶的鞭炮商人都會送貨上門，各式各樣的新產(chǎn)品，應(yīng)有盡有。我們也見識到了一些稀罕品種：

“三響”，比二踢腳還多一響，簡直就是支多級火箭，直沖天空。“拉炮”，不用火點，兩端都是線繩，

一拉就炸，非常好玩?！八づ凇?，是一個個手指粗細(xì)的小紙包，一摔就炸響?！疤靥柪鬃印?，尺把長，搟面杖粗細(xì)，爆炸的巨響不亞于真正的炸彈。

三十晚上十二點，鋪天蓋地的迎神鞭炮響過之后，王伯的花炮就是下一個高潮了。

我們用抬著幾大筐的鞭炮來到鍋店街上，那里已人山人海，觀眾們圍得水泄不通。等待著一年一度的視覺盛宴。

開場首放的煙花是大肚彌勒佛造型的大泥花。點燃頭頂處的引信，一道金光噴薄而出，達(dá)幾丈高！夾雜著無數(shù)的紅紅綠綠彩球，五彩繽紛，呼嘯狂噴，所有人都看呆了。

緊跟著，“炮打燈”，“鉆天猴”，“轟天雷”……一簇簇，一顆顆，一片片，五光十色的光束，層出不窮地飛上了天空，變換出耀眼奪目的光影圖形來。

那年頭，還沒有高聳入云的禮花彈，壓軸的就是膾炙人口的“盒子花”。這是一種古老的造型煙花。用金屬絲壓制火藥，編制而成。作為大型花炮，須搭架置放。點燃后逐層展開，并伴有聲音圖像，非常好看。

王伯將花掛在了高高的木架上，點燃后，“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中，盒子的底部“呯呯”炸響，落下閃閃發(fā)光的字畫來：先是“恭喜發(fā)財”，接著是“五福捧壽”，“劉海戲金蟾”，“大鬧天宮”……盒子一層層落下，觀眾們一陣陣歡呼，人們的亢奮達(dá)到了極致。

那場面久久印在腦海中，至今依然清晰無比。

近年來，由于空氣污染的緣故，有關(guān)部門下達(dá)了禁止燃放鞭炮通知，市場上也始終沒見到鞭炮的蹤影。我心里一直糾結(jié)：大年三十，沒有了鞭炮聲，還能叫過年嗎？

大年初一頭柱香

所謂“頭柱香”，就是大年初一去寺廟第一個燒香禮佛的行為，以示虔誠，而得到佛的全年護佑。

兒時，祖父雖篤信佛教，卻從不燒香供奉。信念就是心中有佛，發(fā)慈悲，做善事。

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去娘娘宮看燒“頭柱香”。

后院趙家是開裁縫鋪子的殷實人家，每逢年三十都要到娘娘宮去燒“頭柱香”，保佑來年生意興隆。我曾跟著去過一兩次,見識過那熱鬧的場面：宮南宮北大街上人流如注，人們手捧著各式各樣的貢香，涌向天后宮的山門，直入大殿前，叩頭膜拜后，把燃著的把香放入碩大的鑄鐵香爐內(nèi)。爐中火光熊熊，照亮了夜空，映紅了人們一個個虔誠的面孔……

那一次，身后突然大亂，騷動起來，人群中間居然閃出一條通道：

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雙手合十，嘴唇翕動，恭敬地下跪。才站起，又虔誠跪下，前進一步后，繼續(xù)跪下……藍(lán)色的棉套褲已磨破，露出點點棉花老人竟是從家中一步一叩首而來的。

據(jù)說，老人的小孫子，得了重病，曾來廟燒香許愿。今天則是謝恩還愿來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令我既感動又震撼，對宗教和信仰產(chǎn)生了深深的敬畏。

近些年，理想的缺失與商品經(jīng)濟的浪潮，導(dǎo)致“頭柱香”成為時尚，眾多香客，甚至徹夜排隊守候，一些著名景區(qū)寺廟甚至借此斂財，頭香權(quán)拍售出巨額天價來。

正信佛門弟子認(rèn)為，此行為絕對是謬誤。佛家講究眾生平等，絕不會因香資多寡與燒香早晚而區(qū)別對待香客，銅臭沖天，只會玷污佛門境地。

香在佛教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

寺廟禮佛，敬香表達(dá)虔誠，恭敬，是真心的愿望與祈盼，是愿力，悲心，菩提心的發(fā)露。每柱香都是愿望的表達(dá)，絕非與菩薩交易。通常為單數(shù)，即一支或三支。一支表示一心向佛。三支或表示禮敬佛，法，僧；或表示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恭敬禮佛；或表示戒，定，慧；或表示斷一切惡，修一切善，度一切眾生。

敬香并非越多越好，越早越好。

寺院為公共場所，燒高香，大香，濃煙滾滾，不利環(huán)保，易引火患。佛門倡導(dǎo)：“虔敬三柱香，供養(yǎng)佛法僧”。

我以為，最圓滿最文明的方式就是：燒三支文明香，敬一片真誠心。

沒落的春節(jié)

時已入臘，春節(jié)一天天臨近，年味卻越來越淡。

過年，如今似乎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們的記憶中，過年曾是最大的歡樂，是一年365天中最開心的日子。臘月里，我們幾乎每天搬著手指計算，盼望著它的到來。

從臘七臘八，到臘月二十三……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里，我們的心情卻越來越火熱。每個人，每個家庭，都在忙年：掃房，做衛(wèi)生，購年貨，備年夜飯……忙得不可開交，盡管心神疲憊，心里卻美滋滋的。

終于盼到了年三十，全家團團圍坐，吃上了最豐盛的美食，穿上了最華麗的新裝，接過了長輩的壓歲錢。放花炮，吃零食，聽相聲……接踵而來的盡是夢寐以求的美事。

俱往矣！當(dāng)下，隨著生活水平檔次的提高，年的風(fēng)光不在。人們的吃喝玩樂項目蒸蒸日上，幾乎天天過年。年的誘惑與吸引力日漸衰減，除了長假外，沒有任何吸人眼球的東西了。

年輕人，追求時尚，圣誕節(jié)，萬圣節(jié)，情人節(jié)……大行其道，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春節(jié)每況愈下。

年味越來越淡，是不爭的事實。沒落的春節(jié)，悲哀呀！

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竟會導(dǎo)致傳統(tǒng)文化衰退，真是我們?nèi)f萬想不到的。過年，那些最美好的日子，還能回來嗎？

作者：王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