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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師請假了，戴老師代數學課，他教我們四年級數學。戴老師那時候沒有成家——他開口閉口都是“我外甥”:“我外甥十歲，都讀五年級了！成績幾多好！”我們也十歲，才讀四年級，一個個聽了這話，知道自己給一個不知在哪里的非常優(yōu)秀的小男孩比下去了，頓時覺得矮了一頭，良好的自我感覺灰飛煙滅。他極少笑，臉色略黑，更添嚴厲。一雙細長的鷹眼，整節(jié)課犀利沉靜地打量我們，毫不夸張地說，明面上沒有一個同學不怕他，課堂上誰也不敢亂說亂動。他上課時經常訓我們。大約我們聽課的表現差勁吧，他火氣一上來，就杵在第一排某同學的座位前，滔滔不絕訓斥著：“我要是有你們這樣的孩子，就一拖拉機拉到食品站去！”“我要是你們，早就扎到牛蹄印里悶死！”一開始我不知道去食品站干什么，也好疑惑牛蹄印里能悶死人？我天天放牛，就沒聽說過這回事。他要求我們每天回家吃午飯了迅速返校，不能到處亂跑、玩耍，一點之前在教室坐好，走廊上甚至操場也行，自己拿出作業(yè)本，做數學書后面的習題——全做完了就從頭做，一直做到期末考試來臨。數學書是三十二開的，習題很多是應用題。做來做去，我們做題速度快了很多！期末考試好像不難，分數好看——多謝戴老師！戴老師上課時經常給我們出口算搶答題。他要求題目一說完，得數也出來。多么緊張！我們屏息凝神，盯著戴老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加減乘除，期望自己是第一個說出得數的人。一個姓羅的小個子男生常常奪冠，我們好佩服他，他自己也搖頭晃腦有點得意洋洋，這時戴老師就會說：“這么慢才算出來！我外甥四位數乘兩位數都比你們快！”“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這句話戴老師說得太多，我們想不記住都不行，畢竟都明白它的意思了。我數學就沒有學好過。人家如果問我某年幾歲，我總要掰手指數一數，才能放心，我疑心算錯。但是我很喜歡戴老師，到現在還記得他偶爾露出的笑容，潔白的牙。后來，讀初一，無意中班上一個女同學說，戴老師是她舅舅。我迫不及待打聽了老師的去向，具體情況不記得了，也許沒探聽到；也問了那個“外甥”，說成績確實很好。約二十年前，有次在大楊樹渡口等輪渡，確定看見戴老師在輪渡碼頭工作——也就遠遠看見他拉著鐵索使勁把渡船往河中央一送，自己躍上船，進了工作人員室。我竟然沒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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