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通鑒（67）文帝新時代

諸大臣私下里商量說："少帝及梁、淮陽、恒山王，皆不是真的孝惠帝之子；呂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而養(yǎng)于后宮，下令孝惠收養(yǎng)作為自己兒子，立以為后及諸王，用來增強呂氏勢力。令皆已夷滅諸呂，而所立這些人等長大，能掌握大權(quán)，我們這些人就危險了！不如看看諸王中最賢者立之為帝。"

有人說："齊王，高帝長孫，可立也。"

大臣皆答："呂氏以外家兇惡而幾危宗廟，亂殺功臣。現(xiàn)在齊王舅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就是呂氏危害重來一遍。代王劉恒是今天高帝兒子中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良。而且立長也是符合傳統(tǒng)，何況劉恒能以仁孝聞名天下！"于是相與共同偷偷使人召代王。

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說："漢朝廷大臣皆過去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這次其屬意非止如此，特畏高帝、呂太后之威。今已誅諸呂，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愿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

中尉宋昌進言說："群臣之議皆不對。我們知道前秦失其政，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為能得之者以萬數(shù)，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就是呂太后這么嚴厲的，立諸呂為三王，擅權(quán)專制；然而太尉周勃以一節(jié)進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呂，因為這種情況滅呂氏。此乃天授，非人力。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nèi)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陽、瑯邪、齊、代之強。如今高帝兒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圣仁孝聞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代王報太后商議，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卦言："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

代王問："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

卜人說："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周勃，絳侯周勃等具為薄昭說清楚為何要迎立代王的原因。

薄昭還報說："可信的，毋可疑者。"

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

注：代王劉恒做事謹慎，因為天上不可能掉下來餡餅，突然間讓他稱帝，這就是一件非常之事，他反復(fù)了很久還是決定上任，這種戒懼之心正是大多數(shù)人缺少的，有人狂悖，有人貪婪，惟有代王戰(zhàn)戰(zhàn)兢兢。

于是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從詣長安。至高陵，停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以觀其變。宋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出迎。宋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答拜。太尉周勃進一步說："愿請閑處說話。"

宋昌說："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

代王謝絕說："至代王府邸再議之。"

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宿舍代王邸，群臣跟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進言說："子弘等皆非孝惠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高帝長子，宜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鄉(xiāng)讓者三，南鄉(xiāng)讓者再，遂即天子位；群臣以君臣之禮等次侍從左右。

東牟侯劉興居（劉章之弟）說："誅呂氏，臣無功，請得除宮。"于是與太仆汝陰侯滕公夏侯嬰入宮，上前對少帝說："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zhí)戟者放下兵器罷去；有數(shù)人不肯放下兵器，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宮。

少帝說："欲將我安之乎？"

滕公說："出就舍。"舍少府。

奉天子法駕迎代王于邸，報說："宮謹除。"代王當時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衛(wèi)端門，說："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放下兵器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為衛(wèi)將軍，鎮(zhèn)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還坐前殿，夜，下詔書赦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元年（壬戌，公元前179年）

冬，十月，庚戌，徙瑯邪王劉澤為燕王；封趙幽王劉友之子劉遂為趙王。

陳平謝??；皇上問其原因，陳平說："高祖時，周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周勃；愿以右丞相讓周勃。"十一月，辛巳，皇上任命陳平為左丞相，太尉周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復(fù)與之。

注：陳平和周勃就像獵人打獵 ，獵物雖然是獵狗所抓，但放狗的人卻更重要，不爭功而讓功，誅諸呂，陳平每天謀劃，其功并不在周勃之下，這是他第二次讓功，劉邦評功的時候，他就讓過一回。這一讓周勃心里平衡，同時也愿意讓出自己掌的北軍，天下皆大歡喜。人最難的是該拿的時候少拿，不生貪念。

朝廷討論誅諸呂之功，右丞相周勃以下增加戶數(shù)、賞賜金錢按功勞大小都能放到各人。絳侯周勃朝罷趨出，志得意滿；皇上對他亦禮過別人，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勸諫說："諸呂悖逆，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為太尉，手握兵柄，適會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之后朝會，皇上益莊重，丞相益畏。

十二月，文帝下詔說："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論，而使無罪之父母、妻子、同產(chǎn)坐之，及為收帑，朕甚不取其除收帑諸相坐律令！"

春，正月，有司請蚤建太子。皇上說："朕既不德，縱不能博求天下賢圣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其安之！"

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

上曰："楚王，季父也；吳王，兄也；淮南王，弟也：豈不豫哉？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于子，非所以優(yōu)于天下也！"

有司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余歲，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高帝平天下為太祖，子孫嗣世世不絕，今釋宜建而更選于諸侯及宗室，非高高之志也。更議不宜。子啟最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

三月，立太子母竇氏為皇后。皇后，清河觀津人。有弟廣國，字少君，幼為人所略賣，傳十余家，聞竇后立，乃上書自陳。召見，驗問，得實，乃厚賜田宅、金錢，與兄長君家于長安。

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兩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傅、賓客；又復(fù)效呂氏，大事也！"于是乃選士之有節(jié)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尊貴驕人。

詔振貸鰥、寡、孤、獨、窮困之人。又令："八十已上，月賜米、肉、酒；九十已上，加賜帛、絮。賜物當稟鬻米者，長吏閱視，丞若尉致；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二千石遣都使循行，不稱者督之。"

楚元王劉交薨。

夏，四月，齊、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潰出。

時有獻千里馬者。皇帝說："鸞旗在前，屬車在后，吉行一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馬，獨先安之？"

于是還其馬，給了路費；而下詔說："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

毋帝既施惠天下，諸侯、四夷遠近歡洽；于是修補獎賞從代郡跟自己來長安而有功的人，封宋昌為壯武侯。

注：文帝從政，先修內(nèi)政，近者悅而遠者來。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文帝能關(guān)注最底層的普通百姓。老弱孤殘都有政策，文治時代的開啟為大漢幾百年榮光打下了扎實的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