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迷失的王朝

                            周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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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的人文始祖五帝：黃帝，高陽、高辛、堯和舜之后，誕生了華夏第一個王朝，名為夏朝。中國的歷史，告別了蒙昧和混沌的氏族社會進入王朝時代。但是這個王朝始終隱在歷史的重重迷霧之中，若隱若現(xiàn)，似有似無，使后人難以看清它的全貌。

據(jù)說夏朝的始祖名為禹，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治水的大禹。

大約在遠古，人類真經(jīng)歷了一個大洪水的時代，《圣經(jīng)》中有挪亞方舟的傳說，我們有大禹治水的記載。挪亞方舟的傳說，是人和動物坐在一條船上逃命，使生命的種子得以保存和繁衍；大禹治水，則是人類治理和戰(zhàn)勝自然的艱辛奮斗?！妒ソ?jīng)》的傳說更近于神話，而大禹治水則更切合人事。

堯的時代也就是大洪水的時代，所謂“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群山被水環(huán)抱，水深到了山腰，老百姓愁的找不到一塊陸地可以棲息。堯命鯀領(lǐng)導治水，結(jié)果九年而無功。舜殺掉了鯀，鯀被處決后，舜命令禹接替父親領(lǐng)導抗洪和治理水患。禹是個忠誠勤勉，盡職盡責的人，因為父親失職被殺，他更加努力工作，為治水籌謀規(guī)劃，南北奔走，以身作責，甚至和民工們一起泥里水里的苦干。古籍記載他手腳磨出了老繭，小腿上的汗毛都磨沒了。為了抗洪治水，他在外奔波了十三年，吃的是粗劣的食物，住的是草寮窩棚，三過家門，都沒有回去看看老婆孩子。終于，洪水得到了控制，老百姓可以安居樂業(yè)了。這是大禹治水的功勞。

禹治水成功后，舜有意讓他繼承帝位，于是祭告于天，讓他做為儲君（接班人）并參與國政。十七年后，舜帝南巡途中崩于蒼梧之野，三年喪畢，禹沒有繼承帝位，而是跑到陽城（一說在河南安邑，一說在山西晉陽）躲起來了。因為舜有個兒子叫商均，按照帝王接班的規(guī)矩，應(yīng)該由商均接班。但是各部落首領(lǐng)并不朝見商均，而是跑到陽城去朝見大禹。于是大禹只好繼承了帝位，起個國號，名為夏后。這就是夏王朝的開端。從此，在黃河流域誕生了華夏的第一個王朝：夏朝。

在夏朝建立十年后，大禹東巡至會稽而崩。據(jù)說，禹同舜一樣也活了一百歲。大禹崩于會稽（今之浙江紹興），據(jù)說他治水成功后，曾在那里計功行賞，這個地方就叫會稽。大禹死前，“以天下授益?！边@個益，是和大禹一同領(lǐng)導治水的人。三年之喪畢，益為避位，將權(quán)力交給禹的兒子啟，自己跑到箕山（也有說是嵩山）隱居起來了。大禹的兒子啟是一個德行兼?zhèn)涞娜?，“天下屬意焉。”諸侯百姓都擁護他。雖然大禹明確指定益是他的接班人，但諸侯們不去朝拜益而去朝拜啟，說：禹的兒子才是我們的君主！這樣，益沒有接成大禹的班，大禹的兒子啟繼承了帝位，他就是夏朝的第二個帝王。

史書記載遠古的帝王都很賢明，沒有家天下的觀念，堯禪位于舜，舜禪位于禹，被禪位的人百般推托，都是帝王的兒子不成器才不得已而上位。禹本來傳位給益，但益威望不行，所以大禹死后，在人民的擁戴下，大禹的兒子啟才接了班。兒子接老子的班，意義重大，從此權(quán)力私有，王朝誕生了。

啟繼位后，有一個名為有扈氏的部落不服，于是，啟調(diào)集諸侯征討有扈氏。戰(zhàn)爭在名為甘的地方展開，打仗之前，啟做了一次戰(zhàn)爭動員，名為《甘誓》，被載于最早的《書》（孔子后稱《尚書》）中。啟在戰(zhàn)爭動員中，歷數(shù)有扈氏部落的罪狀，說他們背德逆天，我們要代表天意懲罰他們（行天之罰），你們要以第一輛戰(zhàn)車也就是指揮車轅馬的行進為方向，不許偏離，目標一致，奮勇殺敵。作戰(zhàn)有功的人將在祖宗牌位前受賞；不服從命令，臨戰(zhàn)退縮的人將在社主牌位前處死。古時作戰(zhàn)，隨軍帶著祖宗牌位和供祭祀的社主牌位，在祖宗牌位前獎賞作戰(zhàn)有功的人，在社主牌位前殺死不服從命令和臨陣逃跑的人。表示賞罰獎懲都是祖宗和上天的意志。

甘地的這場戰(zhàn)爭，消滅了有扈氏，從此所有部落諸侯都服從了夏朝的統(tǒng)治。

啟死后，他的兒子太康即位。

太康巡游國土，被困在洛水之北，因為有人作亂，他回不到都城去了。和他一同被困的，有他的母親和他五個弟弟，五個弟弟怨哥哥太康身為君主不能返國，連累母親和他們一同顛沛流離，作《五子之歌》以表達怨憤的心情。

從太康開始，夏朝經(jīng)歷了一段漫長的動蕩期。太康死后，他的弟弟中康即位，中康為帝時，有羲、和兩個部落頭領(lǐng)荒淫作亂，中康命令大臣胤的前往征討，《尚書》中留下了《胤征》篇。

中康死后，他的兒子相立為國君。相死后，由兒子少康即位。經(jīng)歷了三代帝王的動亂，這時夏朝進入了平穩(wěn)的運行期，少康時代及其后，大約有過短暫的復(fù)興，接著王朝就在慣性的軌道上運行了。少康死后，兒子予即位，歷經(jīng)槐、芒、泄、不降、扃、廑等八代，夏朝似乎沒有多少大的動亂。廑沒有兒子，他死之后，由他祖父不降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叔叔孔甲即位。

孔甲不僅荒淫無道，而且迷信鬼神。此時，河塘里發(fā)現(xiàn)了兩條龍，一雌一雄，孔甲對其非常敬畏，但沒人敢靠近。當時南方有一個部落稱為豢龍氏?？准渍也坏金B(yǎng)龍的人，為此很憂慮。這時有個叫劉累的人，曾經(jīng)在豢龍氏那里學習過，于是孔甲就請他來飼養(yǎng)和照料這兩條龍?？准追馑麨橛埵?，賞給他大片的封地。

本來兩條龍一公一母，可還沒等繁殖小龍，母龍死了，劉累害怕孔甲問責，就逃跑了。這件事情使各個部落對孔甲離心離德，一是因為別的部落并非都崇拜龍，或許有各自的圖騰崇拜，所以對孔甲不以為然；二是給一個養(yǎng)龍的人賞賜封地和名號，使各部落頭領(lǐng)們不服氣?？傊?，史書上記載關(guān)于華夏民族龍的圖騰崇拜，是由夏朝的孔甲開頭的，他不僅崇拜龍，還封賞養(yǎng)龍的人。

那么這里說的龍到底是什么呢？從后來人們對龍的描繪和想象，我們推測那極可能就是鱷魚。后人也曾有黃帝乘龍上天的傳說，這個神話出現(xiàn)在黃帝時代千年之后。大約由此，龍被神化成一種圖騰，說是天上的神物，它的出現(xiàn)將帶來祥瑞，帝王被稱為真龍?zhí)熳?，是龍的化身。后來帝王的衣服上都繡滿龍的圖案，稱為龍袍，只有他一人可穿這樣的衣服?；实鄣暮蟠Q為龍子龍孫，皇帝的車子稱為龍輦，皇帝的御座稱為龍椅……如此不一而足。龍的圖騰是帝王崇拜，和普通人沒有關(guān)系。目的是宣揚“皇權(quán)神授”，就是說，皇帝不是人，他是天上的龍下來統(tǒng)治百姓的。

孔甲死后，他的兒子皋即位，后來父子相傳兩代，皋傳至發(fā)，發(fā)傳至履癸。履癸就是夏朝最后一代帝王，他是殘暴的亡國之君，后世稱為夏桀。因為他不修德行，非常殘暴地禍害百姓，所以，諸侯紛紛背叛了他，最后，他被一個叫湯的諸侯打敗，將他追趕到南巢。《尚書》記載說：“成湯伐桀，放于南巢”南巢，是指現(xiàn)在的安徽巢湖一帶。

據(jù)說，夏桀曾征討一個叫有施的部落，這個部落獻給夏桀一個叫妹喜的美女。成湯在歷山打敗夏桀，夏桀帶著妹喜同乘一條船，逃到巢湖的一座山上，并死在了那里。亡國之君，身邊都有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為他擔負亡國的責任。夏桀有妹喜，殷紂王有妲己；周幽王有褒姒?；杈家驗閷檺勖廊?，最后弄到國破家亡。

后人總結(jié)：夏朝從開國之君禹到亡國之君桀，歷經(jīng)十七個帝王，共十四世，共四百七十一年，最終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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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的歷史，從開國的大禹到亡國之君夏桀，一個王朝的面貌完整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但是后來有人并不承認它，認為它是虛構(gòu)的。華夏歷史上并無這樣一個王朝，它乃是一個幻影，一個傳說。夏朝的有無一直是中國歷史的一個迷案，很多人在尋找它的迷蹤，但至今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

對夏朝的質(zhì)疑首先集中在對大禹的疑惑上，認為大禹治水并不現(xiàn)實。史書上說他“披（辟）九山，通九澤，決九河，定九州”，使方圓五千里之內(nèi)水患平息，“四海之內(nèi)，咸戴帝舜之功?！彼抉R遷《史記·夏本紀》上用了大量的篇幅來敘述他治理九河，疏通九澤，開辟九山，勘定九州的功績，真是整頓河山如弈棋?，F(xiàn)代人不免要問，這可能嗎？

禹的功績遭到質(zhì)疑，他本身是否存在也成問題，由他開創(chuàng)并由他的子孫承繼的中國第一個王朝夏朝是否存在當然也成了問題。

其次，關(guān)于禹以及其后的歷史記載多和神話糾結(jié)在一起，而且它的出處被證明來于后人杜撰的偽書。史書上說，禹的妻子來于涂山氏，名叫女媧。女媧本是神話人物，傳說她和伏羲是兄妹，二人婚配而有人類；又有伏羲女媧皆人首蛇身，此傳說來源甚久，有漢代的畫像磚為證；又有女媧乃開天辟地之女神，和上帝一樣，摶黃泥而造人。只是這女神的脾氣暴躁，沒耐性，好使小性子，上帝造人，六天后，干活累了，還知道休息一天，可女媧累了煩了，竟掄起藤條，把做人的黃泥到處亂甩，結(jié)果她漫天掄飛的泥渣也成了人，說起人話來。當然，人盡皆知的神話是她煉石補天的傳說。《列子》和《淮南子》都記載過共工與顓頊爭奪帝位怒而以頭撞不周山的故事（也有傳說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打仗），不周山本是支撐天的柱子，結(jié)果被共工撞折了，“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這個結(jié)果是很嚴重的，因為支撐天的柱子折了，東南的天空出現(xiàn)個大窟窿，日月星辰都顛簸到西北去了，而且地向東南傾斜，所以，百川歸海，水向東流。于是，女媧煉五色石，補東南那角天空，補完之后，工程未畢，因為天柱折了，還得把天支起來，她就殺了一個大鱉，砍下鱉的四足，用作支天的柱子。古人想象天如穹廬，籠蓋四野，需要用四根柱子支起來。鱉是水中生物，何以用鱉足做擎天柱？我們只能驚嘆古人想象的奇崛。共工頭觸不周山和女媧補天原本是兩個獨立的神話，東漢的王充把兩個故事嫁接到一起，成了有因有果的完整故事。這樣一個神話傳說的女神在史書中卻成了大禹的妻子，為他生了夏朝的帝王啟。而共工我們也講過，他本是堯舜時代四兇之一，被舜給流放了。

上次講到，大禹的孫子太康即位時，夏朝經(jīng)歷了長期的動亂。太康和母親及五個兄弟被困在洛水之北，回不去都城。司馬遷寫的很簡單，據(jù)《左傳》和《帝王紀》的記載，篡奪夏朝政權(quán)而作亂的人名為后羿。后羿也是一個著名的神話人物，最著名的是“羿射九日”，據(jù)說遠古天上有十個太陽，日夜灼烤，禾苗枯焦，百姓無法生存，后羿善射，挽弓射落九日，這才拯救了人類。還有他的美麗妻子嫦娥因吃了仙丹，飛升至月亮上的廣寒宮，雖成仙人，卻過著凄清寂寞的日子。“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隱）。但在史書上，后羿卻是一個篡權(quán)作亂且下場可悲的人。根據(jù)兩種典籍記載，后羿原為有窮氏部落頭領(lǐng)，遷居到窮石那個地方，勾結(jié)夏人篡奪了夏朝政權(quán)。但他不理政事，整日在田野上射獵嬉戲。他疏遠放逐賢臣，信任一個叫寒浞（zhuó）的人，寒浞本就是兇殘奸詐的壞人，他殺了后羿，并把他烹了，強迫后羿的兒子食其父之肉，其子不忍食，也被寒浞殺死。寒浞霸占了后羿的妻妾并生下兩個兒子，其長子名澆，長大后滅了斟灌氏和斟尋氏兩個部落，他攻入夏朝的都城斟尋時，把太康的孫子，夏朝的第五代帝王相也殺了。寒浞就以后羿有窮氏的名義盤踞夏都，成為夏朝實際上的帝王。他的兒子澆殺相時，相的妃子已有身孕，她逃回到娘家生下了相的兒子名為少康。夏朝有一個臣子名叫靡，他曾經(jīng)在后羿的身邊為臣，后羿死后，他逃到了別的部落，聯(lián)絡(luò)被澆所滅的斟灌斟尋兩個部落的余眾，起兵攻入夏都，殺死了寒浞，并立少康為帝，又剿滅了寒浞的兩個兒子。經(jīng)歷了這樣幾十年的動亂，夏朝才重新回到大禹后人手中。這樣王朝動亂相殺的故事幾乎后來每個朝代都有發(fā)生，它是真的嗎？后來標注《史記》的人責備司馬遷太簡略了，這樣復(fù)雜曲折的故事都沒有寫上去，使幾十年的歷史成為空白。但我們也有理由推測，司馬遷懷疑它的真實性，因而棄之不用。

如司馬遷這樣嚴肅的歷史學家，在述說遠古歷史時，也不免于混淆神話和歷史的界限，其所采用的史料甚為可疑。他說，學者言說的五帝，那太久遠了，中國最早的《尚書》也只說堯以后的事情，而很多典籍說到的黃帝，皆荒誕不經(jīng)，用他的話說叫“不雅馴”。他說，為了寫遠古的歷史，我曾行走四方，“西至空桐，北過涿鹿，東漸于海，南浮江淮矣?！彼林帲L問老人，他們都說到黃帝、堯、舜的事，因地域風俗不同，所說有很大的差異，但和古書上那些荒誕的述說相差不多。對于《春秋》《國語》上有關(guān)的記載也難以深考，而最古老的《尚書》也缺失甚多，其說散落于各種典籍中，我只能選擇那些稍微雅馴一些的寫入書中。至于夏朝的事，遠在孔子時代就已經(jīng)湮沒無聞了?！抖Y運》一書記載孔子的話說：“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時焉。”司馬遷也說：“孔子正夏時，學者多傳夏小正?！笨鬃赢斈晗肟疾煜某氖?，跑到傳說夏朝故地杞國去，結(jié)果沒發(fā)現(xiàn)夏朝任何可資利用的材料，只得到一本夏朝的歷書，也就是司馬遷所說的“夏小正?！边@真是夏朝的歷書嗎？后世“學者多傳”，推斷其多半出于偽造。遙遠的夏朝（如果真有這樣一個王朝）可能文字還沒有產(chǎn)生，往事越千年，千年之后人們的記載，能還原歷史的真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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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對夏朝的歷史真相存在著很多疑問，按照普通人的常識，這些疑問并非沒有道理。因為后人記述歷史時，沒有多少可以憑借的資料，載于古籍上的東西，也不是當時的記載，而是千余年后后人的記述，其中有太多神話和荒誕的東西。把這些寫入歷史，很難稱為信史?，F(xiàn)代的歷史學，要的是實證，要的是原初的可以服人的資料和考古發(fā)掘，這些，過于遙遠的夏朝都不能滿足。所以，在現(xiàn)代歷史學上，夏朝只能算一個迷失的王朝。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史學界有一個疑古派，認為中國遠古的歷史乃是根據(jù)傳說和神話寫成，不可盡信。后人不斷地添加，如同堆土，層層積累，越傳越走樣，以至于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有關(guān)古史的敘述根本不是歷史的本相。因此他們認為古史是層累造成的學說。疑古派的代表是顧頡剛，他曾撰寫和主編過這一派學人的代表性著作《古史辨》。他就認為在洪水橫流，禽獸逼人的遠古時代，大禹治水鋪排山河完全不可能。我們現(xiàn)代人治理一條淮河，尚且多年不見其效，為什么大禹有如此神功？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莫說他親自參與和領(lǐng)導治水，他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從此河到彼河，從此山到彼山，方圓五千里，要多久才能走完？史書上說他治水從冀州開始，而后勘定九州，那么，他從河北走到淮河以南的揚州要多長時間呢？那時沒有現(xiàn)代的交通工具，而是“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輦”，五千里方圓來去自如，何其速也！不僅他的功績被質(zhì)疑，他這個人是否存在都成了問題，顧頡剛根據(jù)《說文解字》，禹訓為蟲，他認為根本無禹其人，他只是一條蜥蜴之類的動物，一條鑄于九鼎上蟲的符號。疑問并非全無道理，推測也不無可能。魯迅先生對顧頡剛的言論予以駁斥和攻擊，他說顧頡剛有破壞而無建設(shè)，只要看他的《古史辨》，已將古史辨成沒有，他譏諷道：“禹是蟲，故無其人……禹而尚在，也只能忍氣吞聲，自認為并無其人而已?！濒斞甘俏膶W家，他反駁和譏諷顧頡剛并不表示他是信古派，更不表示傳說禹葬在他的家鄉(xiāng)會稽（紹興）而堅信禹的存在。他與顧頡剛有個人私怨，所以魯迅對顧的駁難，并不關(guān)乎學術(shù)本身的是非。

華夏民族所傳的第一個王朝夏朝至今仍裹在重重的歷史迷霧之中，若有若無，似真似幻，它是否存在，仍是一個有待破解的謎。1996年，國家曾啟動夏商周斷代工程，集中了歷史學、考古學、文獻學、古文字學、歷史地理學、天文學等九個學科十二個專業(yè)的二百多位專家，進行了四年之久的研究，給出了一個夏商周的歷史年表，似乎是一種權(quán)威的結(jié)論。它認為，夏王朝不僅存在，而且有具體的時間段，即公元前2070年至夏桀亡國的公元前1600年，共存在470年。這個結(jié)論并非“工程”專家們的發(fā)明，古籍《汲冢紀年》說夏朝：“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是相同的。至于所談到的夏朝歷經(jīng)十七王十四代之說，是重復(fù)司馬遷的說法，并無新的發(fā)現(xiàn)。2000年，發(fā)表的《夏商周斷代工程一九九六——二○○○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后，就遭到國內(nèi)外學術(shù)界的質(zhì)疑。尤其是武王伐紂具體年代的確定，并沒得到認可。2013年1月初，芝加哥大學東亞語文系教授夏含夷舉出很多例證，認為，斷代工程《簡本》的依據(jù)如此錯誤，它所提出的年代框架也隨之落空。美國斯坦福大學宗教文化中心的兼職研究員蔣祖棣曾向2003年4月12日有關(guān)夏商周斷代工程討論會提交文章，認為工程所使用的碳-14年代的計算程序僅有68、2%的可信度，而國際上認可的具有95、4%和99、7%的其他方法卻被棄而不用，其原因在于迎合工程領(lǐng)導規(guī)定的碳-14年代數(shù)據(jù)的精度，要達到正負20年左右的要求，而國際認可的新方法置信范圍比碳-14計算方法增多了一二百年，因此寧可犧牲科學的實事求是的精神，也要迎合領(lǐng)導的要求。所以，西方學術(shù)界至今并沒承認斷代工程的階段性研究成果，十多年后，斷代工程詳細的“繁本”也沒有公布，成了一個有頭無尾的“爛尾工程”。1959年發(fā)現(xiàn)的河南偃師市境內(nèi)的二里頭遺址以及河南嵩山附近的新砦遺址的考古發(fā)掘，被推測為夏朝中晚期和早期的都城，但也僅僅是推測而已，并沒有有力的證據(jù)給出科學的答案。所以，西方有關(guān)中國遠古歷史的教科書中，認為夏朝只是一個傳說中的朝代而非信史。其后的商朝才被認為是中國的第一個朝代，因為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證明了商朝的存在。

那么，我們前面所講，僅僅是傳說嗎？是的，從嚴肅縝密的科學角度講，我們只能遺憾地認為，盡管有文獻可征，從五帝至夏朝的歷史只是傳說。它或許是我們民族文化的一部分，但它并非信史。商代以前，我們的祖先當然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或許他們生活在蒙昧和黑暗之中，沒有文字，沒有歷史的記憶。只有當商朝人用石制的刻刀把第一個被稱為文字的符號刻在第一片龜甲上，文明的曙光才開始降臨，歷史的車輪才開始發(fā)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