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常唱一首兒歌：“小耗子，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吱吱吱兒，叫奶奶，奶奶抱貓來?！边@首十分有趣的兒歌，把小耗子偷食的特點(diǎn)和可笑的結(jié)局，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小耗子又饞嘴又可愛的模樣，就這樣在童年時代的心靈深處扎下了根。

    京、津、冀一帶把老鼠俗稱耗子。老鼠的品種很多，人們說的耗子專指和人寄生在一起的小老鼠?！袄鲜筮^街人人喊打”是因?yàn)樗党约Z食，啃壞家里的物品，而且還傳播疾病，所以成了“四害”之一。但是小耗子也有可愛的一面，就是聰明伶俐，人們早就發(fā)現(xiàn)老鼠是可以馴化的。準(zhǔn)確的年代已不可考，但是在清代的《燕京歲時記》一書中就有記載“耍耗子者，木箱上縛以橫架，將小鼠調(diào)熟，有汲水、鉆圈之技，均以鑼聲為起止。此雜耍主要在胡同表演，深受兒童的喜愛”。這是我見到的最早對耍耗子的文字記載。

    在上個世紀(jì)五十年代初，每當(dāng)農(nóng)閑時節(jié)，就有京城周邊的農(nóng)民帶著耗子，背著木箱道具，吹著嗩吶走街串巷，打圍表演掙錢。農(nóng)民里確有能人，他們能把耗子調(diào)教訓(xùn)練得按人的口令，作出各種可愛靈巧的動作，真讓人嘆服。而且這些人會吹嗩吶，會唱些有趣的民間小調(diào)配合耗子的表演，使演出的氣氛十分熱鬧喜慶。所有的道具也都是他們自己設(shè)計制作出來的，所以用民間藝人來稱呼他們一點(diǎn)兒也不為過，有句俗話“高手在民間”，真是十分確切。

    我小時候一聽到胡同里傳來嗩吶嘹亮的吹奏聲，就知道是耍耗子的來了。跑出家門，順著聲兒很快就找到開始打圍表演的藝人。只見一農(nóng)民打扮的老漢，他身背木箱，內(nèi)裝鼠匣，里面有十幾只倉鼠、白鼠、花鼠。箱上面裝置起油漆彩繪的木質(zhì)小舞臺，舞臺上橫挑著的木棍上面架著桃形屋、小寶塔、小樓等，還系著幾條線繩，下面吊著木魚、小水桶、小秋千。在最高處是用鐵絲做的轉(zhuǎn)輪。老漢在演出前從木架子的上端斜拉下兩個小軟梯，用長釘釘在地上。這是給小耗子準(zhǔn)備的軟梯子，然后吹起嗩吶招攬看客，待人聚多了，開始表演。

    只見老漢打開木箱，把一只耗子托在手上，口念道：“白猿偷桃”，那只耗子就會順著梯子爬上去，鉆進(jìn)橫木上已塑好的桃形洞中里，瞪著小眼睛看著觀眾。老漢又吆喝“狀元祭塔”，又一只小耗子鉆入小寶塔中，如此念下耗子們各就各位。然后又托起幾只耗子，大喝一聲“姜太公釣魚”，只見一只聞聲就攀上橫木梁，垂下身子，用兩條前爪兒捯著預(yù)先拴好木魚的線繩，一下一下地抖動。他再喊一聲“李三娘打水”，另一只則攀上橫梁用爪子往上拽小水桶，做打水狀。等老漢大喝一聲“雙美打秋千”時，待命的兩只耗子立馬從左右兩個梯子爬上來，墜到秋千上，左右配合地蕩起來。如此演下去，精彩紛呈，自然掌聲笑聲不斷。演出結(jié)束，一聲“討賞！”，小耗子們排成一行，見到人們投擲零錢，就都站立起來，齊拱前爪兒，作揖致謝。小小老鼠如此通人性，也太神奇了。

    這類街頭演出的雜耍，到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就絕跡了。改革開放后，偶爾在春節(jié)廟會上還能見到。（何大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