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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放生 在人群的騷動聲中，白孔雀走到田老耗子腳下，停在那兒一動不動。 田老耗子大喜過望，彎腰去抱白孔雀，白孔雀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直奔羽而去。 田老耗子彎著腰愣在原地，仿佛僵住了。在他的腳下，多了一坨屎。 “哈哈哈……”人群爆笑。 人們看夠了好戲，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三三兩兩的各自回家了。 羽抱起白孔雀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解去捆在翅膀上的布條和麻繩。 羽的身后，田老耗子懊惱的身影呆立著。腳下，一個空空的竹籠張著大嘴，仿佛正為夕陽講述一個傻瓜剛剛破碎的美夢。 羽朝村外走，一只走進山林。在一片幽暗的竹林前，羽把白孔雀舉在眼前端詳。此時，它已經(jīng)不再掙扎、不再害怕，神色平靜而安寧。 “以后機靈點兒，離人遠點兒！”羽囑咐著，“走吧，以后再也別回來了！” 說罷，羽用力把白孔雀朝天空拋了出去。白孔雀拍打翅膀，“撲棱、撲棱”的響聲打破了山林的寧靜，一道白影劃破夜幕，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晚飯時，羽告訴娘，今天放生了一只白孔雀。羽娘聽了很是吃驚，筷子停在半空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盯著羽。 羽被看得全身不自在，一口干糧沒嚼幾口就往下咽，差點被噎著。 “那孔雀跟你說了啥？”羽娘問。 “它說……”羽答道，“嗨呀！我的娘，你是不是糊涂了，它是鳥兒，它說啥我也不懂??！” “對！對！”羽娘自嘲地笑著，“是娘糊涂了，鳥兒怎么能說話呢……” 說完把懸著的筷子收回來放入口中，筷子上竟然什么菜也沒有。羽娘搖著頭又笑了。 羽娘對白孔雀的事情很感興趣，不停地追問。 “在哪里見到的呀？” “長得什么樣子？” “放到哪里去了呀？” …… 羽難得見娘話多，于是一股腦地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 羽娘聽完連連點頭，忽然又指著羽大罵：“你這混球，怎么能打人家，老大不小了怎么這么冒事！” 被娘一罵，羽覺得確實對不住田老耗子，若是沒有人家教的秘訣，自己也不可能美美地欣賞白孔雀這么多日子。 想到這里，羽取出自釀的一壇美酒，用濕布擦去了上面的一層浮土，雙手托底抱在胸前，哼著小曲兒朝田老耗子家走去。 田老耗子沒想到羽會這樣講究，開門見到羽后窩了一肚子的怨氣全消了，甚至有些慚愧。 “老弟！你今天別想走了！”田老耗子拉著羽的胳膊，“論輩分，你得管我叫爺爺！別看我年紀只大你四五歲，可我是蘿卜不大長在了輩上，今天爺爺叫你一聲老弟，咱們哥兒倆重新認識認識！” “你要干嘛？”羽有些懵，“別以為在你家我就怕你??！” “死耗子！你又要犯渾??？”田老耗子的婆娘拎著鏟子沖了出來，“你給我放開人家，再不放手我還拿大鏟子扇你！” 田老耗子趕緊放了手，像耗子見了貓一樣擠出一臉笑容給婆娘看，邊笑邊解釋：“誤會啦！不打架，不打架！我是想跟大羽兄弟喝酒！不讓他回去了，今晚喝一宿，喝個昏天黑地，一醉方休！” “這還差不多……”田老耗子的婆娘把高舉的鏟子垂了下去，“你倆進屋吧，我去炒兩個酒菜！” “我吃過飯了，”羽客氣著，“別忙了，我待會兒就走。” “不許走，”田老耗子一手攬過酒壇，一手拉著羽往屋里走，“吃過飯不影響喝酒！有飯墊底，千杯不醉！哈哈哈……” 話已至此，羽也不好推辭了。酒菜擺好，兩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酒至正酣，羽挪了挪板凳兒湊近田老耗子，輕輕碰了一下杯，問道：“關(guān)于我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田老耗子一愣，隨即舉杯一飲而盡，把噴著酒氣的嘴巴湊到羽的耳邊說道：“好……好酒啊……” “噗通！” 田老耗子鉆了桌子。 “呼嚕?！?/p> 田老耗子睡著了。 第五章：訪客 昨夜晚喝的有點兒多，羽起晚了，來到桃樹下時太陽已經(jīng)老高。 酒沒有全醒，羽靠著樹坐下，腦袋依舊暈沉沉的。 羽想起了白孔雀，以后的日子再也見不到它了。鳥兒一旦被人捉過就會變得異常警惕，從此再也不會信任人類。 想到這些，羽有些失落。 抬頭看桃子，還在。桃子的旁邊是熟悉的白色身影。 羽挺直身子，揉揉眼仔細看——沒錯！它回來了！ “嘿！”羽覺得不可思議，“你是不是傻?。磕阍趺催€敢回來？你信不信我抓了你燉肉吃？” 白孔雀張了張嘴，好像在打哈欠。 “你說話?。 庇鸪?。 白孔雀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哈哈……”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也傻了！” 羽起身指著白孔雀：“你走！以后不許回來！” 白孔雀搖了搖頭。 “你這是，聽懂了？”羽瞪著眼，仰著腦袋。 白孔雀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你賴在這里，是不是想要這只桃子？”羽指向那只大桃子。 白孔雀站起身來，連連點頭。 “還真能聽懂啊……”羽嘀咕著坐下。 “不行！”羽又站了起來，“那是留給我娘的，別的桃子你隨便吃，唯獨不能要這個！后天就是她生日了，這是給她的壽桃，誰也不能動！” 白孔雀看了看那只桃子，又看了看羽，似是告別。隨后，展翅飛走了。 第二天，白孔雀果然沒出現(xiàn)。羽環(huán)顧四周的群山，嘆了口氣。 娘的生日到了，飯桌上擺著酒菜和那只桃子。它剛好熟透，紅撲撲、軟乎乎，好像姑娘的臉，散發(fā)出誘人的氣息。 “娘！我敬你一杯！”羽舉起舉杯一飲而盡。 羽娘呵呵地笑著，眼角掛著淚花。 “咚咚，咚咚……” 院門在響，有人敲門。 會是誰呢？ 從小到大，羽聽過很多次敲門聲。有急促的，有舒緩的，有沉穩(wěn)的，有輕松的。每當敲門聲想起，羽就變得緊張不安，胸膛中血如沸水般翻滾，呼吸變得急促，甚至于雙腿微微顫抖。 羽最愛聽沉穩(wěn)的敲門聲，每當聽到時，他會變得異常興奮，毫不猶豫地沖去開門。 “是他回來了么？”每次把手按在門栓上時，羽都會默默祈禱，“是他！是他！一個陌生而高大的男人，一個苦苦等待的人！” 然而，每一次迎來的都是失望。 “咚咚，咚咚……” 門繼續(xù)響著，屋內(nèi)一片寂靜。娘看著羽，羽看著娘。 “今天的敲門聲很輕，不急不緩。門外應(yīng)該是個女人，手指纖細，舉止優(yōu)雅。不是熟人，雖然聽起來有些親切?！毕氲竭@里，羽放松了許多，并為自己神奇的推斷本領(lǐng)和直覺而竊喜，他起身去開門。 不出意料，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姑娘。 出乎意料，她好美，美如天仙。 她白衣白裙，面若桃花，嘴角含笑，眼如秋波。纖細的胳膊攬著一個小巧精致的竹籃。 至于竹籃里裝著什么，羽已經(jīng)視而不見了，他的腦子里早已一片空白。 “你……”羽的心亂跳，不知自己要說什么，想在腦子里搜索一句完整的話，找了半天啥也沒找到。 “我渴了，想討碗水喝?！卑滓屡泳従弳柕溃翱梢詥?？” “可以，可以！”羽轉(zhuǎn)身跑回屋找水，她甜美的聲音留在腦袋里轉(zhuǎn)個不停。 “水呢？水呢？哦，在缸里……”羽在屋里東張西望地念叨著，“碗呢？碗跑哪兒去了？哦，找到了……” “傻小子，趕緊讓人家進屋?。 庇鹉镆贿叿愿?，一邊歪著腦袋看向院門。 “哦，對！進屋喝！”羽放下水碗又跑了出去。 羽有些不解，為啥自己見了她一眼就失魂落魄般慌亂，甚至比見了親爹還緊張…… 第六章：慶壽 白衣女子跟在羽身后緩步進屋，剛進門便聽到羽娘說話：“來，姑娘，坐這兒來！” 白衣女子抬眼掃過屋內(nèi)，只見簡陋的屋子正中擺放著一張木桌，羽娘滿臉疲態(tài)地坐在桌旁，正揮手招呼自己。 再看桌上，擺著碗筷和幾盤簡單的小菜。桌的中間放有一只果盤，里面是一只水蜜桃，看上去豐碩飽滿、吹彈可破。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朝羽娘點頭娘施禮：“大娘好！” “好，好！”羽娘樂得合不攏嘴，“快來，坐我旁邊來！”羽娘指著身旁的一把凳子。 白衣女子飄然落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娘，我路過此地，有些口渴，所以才來冒昧打擾您……” “不打擾，不打擾?！庇鹉锒⒅滓屡樱罢婵?！長得真俊，比我年輕時還?。 ?/p> 白衣女子更難為情了，白皙的臉上多了一抹緋紅，宛如夕陽照在白云上。她抿嘴偷偷笑了笑，側(cè)臉看向桃子，那桃子也紅著臉。 羽搬了板凳坐在娘的另一側(cè)，自顧自地端起一碗米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一碗酒下肚，腦子反而清醒了很多，剛才丟失的三魂七魄也跑了回來。 羽娘撇了一眼羽，見他正低頭給酒碗相面，于是顫顫巍巍地抄起身旁的拐棍兒敲打羽的凳子：“嘿！愣啥呢？還不趕緊給姑娘拿雙筷子去！” “不用了！”白衣女子站起身來，“我不餓的，不麻煩了?！?/p> “快坐下，不要客氣！”羽娘擺著手示意，“大晌午的，怎么能不餓呀！今天是大娘的生日，我愛熱鬧，你留下吃飯就是給我很大的面子了！” 羽娘頓了頓，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我還要謝謝你呢，能坐在一張桌子上說話也是緣分！” “沒錯！嘿嘿！”羽傻笑著把一雙筷子放到桌上，又將一碗水遞給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沒法推辭，只得坐下來低頭默默喝水。 “別光喝水啊，吃菜，吃菜！”羽娘把一盤花生米推到白衣女子跟前，“這些飯菜都是我兒子做的，他可能干了。不是我老太婆自夸，我兒子砍柴種地、洗衣做飯樣樣拿得出手?！?/p> “娘……你說這干啥啊！” “閉嘴，別搗亂！” 羽娘樂呵呵地看著白衣女子繼續(xù)說：“而且呀，我這兒子品性好，仁義、孝順！你看，多孝順，讓他閉嘴他就不吱聲了吧！” “噗……”白衣女子沒忍住笑了出來，一口水噴在桌上。 白衣女子慌忙用袖子去擦，羽娘擺手，身子隨之搖晃：“不礙事，不礙事。你怎么不吃菜?。俊?/p> ”我……我……”白衣女子支支吾吾，“我從小不愛吃菜……” “那你吃啥長大的？” “水果之類的……” “水果？我們有水果！兒子，把這桃子切了給丫頭吃！” “不行，不行！這是您的壽桃，我怎么能吃呢！” “給你吃，我高興！人活著不就是圖個高興么？什么壽不壽的，我不奢望，長壽又怎樣，只要開心，每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您的心態(tài)真好！” “我早看明白嘍，我這身體扛不了幾天了，別說吃壽桃，就是把壽星老吃了也不管用！” “啥？吃壽星？娘，你這是要做老妖精啊！”羽拿來水果刀開始切桃子。 “去你的！” “哈哈，大娘真逗！” 白衣女子邊笑邊俯身拎起腳下的竹籃，掀開上面紅布，里面是一串葡萄。 羽凝神看過去，心中一驚，那葡萄粒大如雞蛋。 羽娘也心生好奇，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只見白衣女子喝光了碗里的水，伸手取過羽娘目前的空碗，隨手摘下一粒葡萄放入碗內(nèi)，又將自己的水碗疊放上去，手掌放在碗口上輕輕一按，那粒葡萄瞬間成了汁水。隨即拿起筷子夾出果皮，將汁水倒入自己的水碗，又在空碗中放入一粒葡萄，如此反復。 不一會兒，一碗新鮮芳香的果汁做好了。她的手法熟練、有條不紊，動作一氣呵成，羽和娘看得津津有味。 白衣女子端起一碗果汁，雙手送到羽娘跟前：“大娘，謝謝您的招待。又趕上您過生日，我要表示下心意。這碗果汁就當作我的薄禮吧！祝您健康長壽！” 羽娘喜上眉梢，趕緊接了過去：“哎呦，好丫頭！我收下啦！哈哈……” 羽娘抿了一口，不禁贊嘆：“嗯，好喝！”隨后，大口喝光了。 “借你吉言，我就努力再多活幾天，咳咳咳……爭取，爭取看到我兒娶媳婦！”羽娘一邊喘息，一邊抹著嘴笑。 白衣女子還以笑臉：“大娘啊，喝了我的果汁，您可以多活十年！” “好！十年！”羽娘拍拍自己大腿，呵呵地笑著。 白衣女子指著果盤問羽：“那個桃胡，可以送給我么？” “你要吃桃胡？”羽把桃胡和一塊桃子放在她的手心里。 “不是，我想種桃樹……” “種桃樹好??！我也種了桃樹?！?/p> “我知道！” “你咋知道的？” “我……我不是看見這個桃子了么？” “你真聰明！” “你有眼光！” “咳咳……”一旁聆聽的羽娘笑瞇瞇地打斷了他們，“丫頭呀？你家住哪兒？” “南……”白衣女子猶豫了下，手指向南方，“南邊村子的?！?/p> “南邊好像沒啥村子了?。咳巧钌嚼狭值?。”羽娘疑惑地思索。 “要往山里走一些，我們的村子有點兒偏?！?/p> “哦，這樣呀。丫頭今年多大了??？” “年方二八。” “二八十六，才這么大啊！說婆家了么？” “這……” “娘！”羽看向娘，“你問人家這些干啥！” 白衣女子站起身，不自然地說：“大娘，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謝謝您的招待。” 羽娘想起身挽留，按著桌子嘗試了幾次也沒站起來。此時的白衣女子已拎著籃子走到院中。 “哎呀！”羽娘嘆息一聲瞪著原地發(fā)愣的羽，“傻小子，趕緊去送啊！多送送！” “是！” 羽答應(yīng)一聲，拿起她忘在桌上的桃胡，追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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