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群智

蕭然有湖，其名曰湘。明人張岱言說其湖有處子綽約之美。其地得天地之靈秀，竹徑柳蔭，奇石山泉，四時花木，微光漣漪，山水相加，其色冠絕。余北人也，初來蕭，見湘湖之美，直欲濯足高歌，是吾得乎山水之樂而無正則之憂乎！

陽春三月，余復(fù)泛舟其中，流連忘返。第唯樂于山水，止乎耳目之愉，而未知湘湖始末，不識湘湖之含蘊。湘湖有山，名為城山，吾已有記，言其風(fēng)云吳越，叱咤盛衰。登岸得道，沿之?dāng)?shù)十步，石階掩映之中有德惠祠焉。初，吾以德惠祠為本土淫祀而興致索然，忽見導(dǎo)覽有道南二字。訝然曰：非祀楊中立時公乎？憾然頓足，竟失之交臂數(shù)月。乃拾衣拾階，肅容緩入。

德惠祠也，為楊文靖公祠，楊公令蕭，筑堤圍湖，澤被十四萬畝農(nóng)田。祠內(nèi)有楊公像，布巾簪發(fā)，玄衣拈須，望之則內(nèi)生敬矣。主殿以程朱之脈懸乎龜山而言公之德望，譬諸宗圣，孔門賴公而正脈源遠(yuǎn)，洛學(xué)賴公而傳乎得人。公于孔門，譬如北辰，以一星而定泰岳。偏殿以歷代推崇詩文崇公之行，屹屹龜山，功追往圣。閩學(xué)鼻祖，師表千古。宋史有記，龜山先生內(nèi)圣大成，不欲名望而德明難蓋也。而后世人竟汲汲營營而求顯貴一顧，悲哉其人也！

由德惠祠上二十余階，有明道亭，其聯(lián)云：脈接尼山還古樸，流分洛水到南真。仲尼之學(xué)賴二程，而二程諸門人，唯公得其真?zhèn)鞫羞z澤。公破濂溪之玄道，復(fù)玄返道，有教考亭，誠然儒門之幸也！

駐足良久，余思方歇，抬步登階，入于道南書院。東西配殿，墻飾以將樂楊門家訓(xùn)，有古條凳長桌，有古學(xué)舊風(fēng)，似待儒門學(xué)者開壇講學(xué)也。其正殿也，立孔子像以正，鐫青石以為書，錄龜山言行為儀，匾以樂山樂水，孔子誠然仁智者也，楊公誠然仁智者也！

書院有余徑也，立真草行篆碑，余觀之，則言及鑿刻者匠人也！難見風(fēng)范而工拙顯露。小徑之盡頭，有清風(fēng)亭，若夫古人，于其地，當(dāng)論道吟詩，盡露書畫之藝也！余唯駐足，聽微雨清風(fēng)，念靜好時世。夕陽將下，虹色染林，造化玄微，思橫渠之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獨立其間，而愁云遣去也。生之有涯，顧余當(dāng)以有涯逐萬世言說，而棄無謂之言行也！

有所思則當(dāng)有所記也，以為言表。庚子七月，并州永樂記于湘湖德惠祠暨道南書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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