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英雄殺死了自己,或者正在自殺。我們必須步調一致、前赴后繼地朝著死亡的監(jiān)牢奔去。沒法逃脫,天氣也不會變。 ——題記 有太多的人死在了無畏的堅持上,但依然堅持著,無力感由此而生。我們堅持著偽裝的本領,頂級的虛偽里競爭著誰最崇高。對于這樣的堅持,我們無所畏懼,因為他確實建立著人類在現世的地位和死掉后的尊重。因此,唯一被我確定的事情是,人類的本質就是無力。但企圖證明一個人的無力,是既危險又徒勞的工作。 面對著如此嚴峻的挑戰(zhàn),我作為虛偽面具里默默無聞的一員,總想為打破這沉重的面具而努力,總想去看看我真正的心靈,總想找到我最深處的靈魂。無論有多么崇高的理由,這一切之中的過程都是徒勞猶如吳剛砍樹那般束手無策。但當我看到嫦娥端著桂花酒向吳剛輕輕走過去后擁抱后,我猛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故事再多,也會有一兩個人在聽,也會有遠方的姑娘端著酒向我走來。這是僅有的激勵,僅有的癡想。 面對著徒勞帶來的巨大無力感,我試圖追尋著加繆賦予給徒勞最偉大的意義——它過程中細節(jié)處的滿足感與精神在此刻的幸福。如此,激情就在這無數的此刻里被拼接,從而證明無力的人醉尋崇高的追求的意義,企圖利用他人的敬意使自己變成傳奇,比肩老年的叔本華與瘋了之后的尼采;年輕時的魯迅與自殺前一天的老舍;老年離家出走后的托爾斯泰與被判死刑時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年輕時的加繆與眼瞎時的薩特等等等等。去瘋狂地追逐年輕的蕭紅與中年時的波伏娃,企圖拯救沉湖前年老的伍爾夫,與胡蘭成一起加入追求張愛玲的漩渦里等等等等。去日本搭一個帳篷,做一場史無前例的演講,讓那些自殺的作家們不要著急去死,告訴他們投江的死法是最有力的宣言。去法國吸引著所有過往的風情的女人,然后宣布婚姻的荒蕪。去任何一個地方,每個地方寫一句被人忽視的詩歌,組合成一副抽象的油畫。謊稱我已經死去,然后高價拍賣給那些無知而又愛慕虛榮的商人們。 如此而已,僅僅是一段人生旅程,這過后,還是該生生,該死死,進入一段煙消云散的狂歡里,直到方生方死。讓話語的詭辯去震懾著時間無端的推移,此刻,我就是上帝,我就是佛,我就是最偉大的人,沉浮于我腳下的人類無人能窺視出我內心的無力感,至此,我的虛偽使撒旦震顫,他死皮賴臉地與我擁抱,我的拒絕也敬告死神的無力,上帝的萬能在人間的代言也要得到我的授權,所有的寺廟供奉著我的金身,至此,誰能與我比肩,還——有——誰? 我無比厭煩著女人,緣由就在那若隱若現的爭吵與那一觸就破的敏感里。我無比厭煩著男人,那爭搶著領地與崇拜目光里沉甸甸的尊重和所謂情義無價的莫名承諾。我厭煩著新生嬰兒喧鬧的哭聲與老年人唉聲嘆氣里煙氣中那彎猙獰的眉目。我厭煩著這世界那不男不女地追求著所謂自由放浪的人生,那吸引著的異樣的目光背后錯位的心理。我厭煩著整個人類,我定義過人類忽左忽右的、若有若無的卑鄙性格,在本能被壓抑的文明世界里虛偽著禮儀,在所謂的一次次儀式里耗盡了真實的生命,當蓋棺定論后任由無端的評說,你依著誰的對錯,又證明著誰的公正平等。到最后,真正的最后,世界的最后,人性的最后,那毀滅一切的戰(zhàn)爭與沖突,唯一遺憾的就是人類到死也扮演著崇高,模仿著美。真相是永恒的迷離,所謂的一雙哲思的眼睛深處,是隱藏著無端地咒罵與任意地評說。 我想我該吶喊出人類最無力的宣言了。當你在迷霧的黑暗中痛心疾首地咒罵時,總有人說著等等,等等,等一等。我問:“你他媽到底在等什么呢?”他們說:“等你墮落,等你痛苦,等你羞愧,等你憤恨,等你他媽的死去?!豹毩⒉涣b的人總是死得毫無意義。容忍著一切,順應著一切,退讓著一切,總是禮貌得體,追逐著細微的利益與簡單的實惠,油腔滑調到極致,以能屈能伸標榜著一切美德。這就是人類所謂的崇高,所謂的成功者千人一面的樣子。稍微分析,簡單地總結,當某個人精明能干,善于理財又擁有著清醒的頭腦,這個人就成了標榜崇高者理想的化身。 但是沒有人達到如此的化身。這樣的化身活得未免太累了,對于動物本能的抑制最終變成了瘋子。瘋子與神仙一葉之隔,區(qū)別在于你是否微笑了。這種寓言里,在幾百個的信徒的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有人成了佛,大多數人繼續(xù)著無所適從。他們都是恨與怕并存,蔑視與崇高共生,憎惡與虛榮同在,惶恐地偽裝,在心靈的深處,英雄與懦夫握手言和。所以,我宣布,記住,崇高只是一個夢。你時而病態(tài)時而常態(tài),在一群人的圍觀里你定義了精神病,另外一群人把你定義成了精神病,于是,你開始了以能屈能伸為的核心的動人的表演。這表演得到了圍觀的人一致地認可,于是你又成為了那一群圍觀里的沉默無聞的人,繼續(xù)著指認別人是精神病。然后所有人都在循環(huán)著這樣的人生,至死方休。終其一生,誰他媽也成不了崇高的人。 當忽然有一個精神病,不愿意表演著那惡心的偽裝后,所有人的都瘋了。當這個精神病開始吹毛求疵,開始嘲笑,最后沉默地死去,通過被咒罵的一生?;蛟S這樣的人更接近崇高吧。 很多人終其一生,只不過是一個高尚而真誠的混蛋而已,畢生追求著一個高尚的解釋,為了這個解釋,可以窮盡一生的話語。但在語言的匱乏與溝通的費力中化為泡影,這就是無力的人的一生。 到目前為止,所有人都身處于自己的一方世界里,筋疲力盡地心系著整個春天。但那春天里綻放的殘花敗葉中,吸引著多少一往情深的人。如今,對于現實生活里一切的失意與不順利,一切所謂的癡情的背后,什么都不會剩下的。所以在那春江花月的夜晚,在那陽春白雪的小屋里,在那行云流水般生活中,縈繞在無力的人與崇高的人的夢中,這夢中只圍繞著同一個核心——所謂情惘。 動物無情,唯有繁衍與生存是第一位的。人標榜著宇宙中的精靈,萬物中的靈長,如此,在壓抑繁衍后的扭曲的性情里最能證見著人類最偉大的表演。對于女人,年輕的與年老的,總在叨叨著、矯情著、厭煩著,我在一本米勒的《北回歸線》里渴望著愛情的滋味、靈魂的陪伴。但那里一無所有,它會告訴你所有你癡想的都是遙遠的路程。但當一切所謂短暫的激情過后,我他媽什么都找不到。面對著那柔弱的身軀,我的同情心早就在百般磨礪的生活與荒誕不經的事物里消磨殆盡,最后不免世間多了一位和尚,給小和尚講述著自己經歷著的這古老的故事,紅塵萬丈不如這青燈古剎。小和尚不解,要體味這世間紅塵,終于攔不住的老和尚站在一方青磚之上,望著小和尚的背影,不出一語。這就是那古老的故事。 看吧,我在描述著我的無力和無力的我,無力的人以及人的無力。我總在給未來寫著似乎毫無希望的信,我總在續(xù)寫著一封永遠也不會寫完的信,我總在郵寄到遠方一封永遠也不會回復的信。這一切都指向著明天永遠都不會到來,就像那巧克力冰激凌總吸引著那幼稚的孩子們想做的甜甜的夢。所有這一切的蹤跡,舊時的觀念,傳統的束縛、家庭的紛亂、未來的迷離,記憶的沉悶,內心不斷涌出的沖動……所有這一切都揉成一個紙團,被我拋入那熊熊的烈火中,化為灰燼。一切冰冷過后的我,克制說出我的愛,我的夢,我的未來,我的一切。當一首有著悠長旋律的樂曲與一聲聲輕聲的呼喚將我怔住時,我終于知道我的無能為力源自于我提前回憶了我枯老后的生命,源自于我過早地放棄了所謂的年輕的資本,源自于我將一切若有若無的阻礙都當作必然,那偶然的幸福與短暫的快樂背后的失落與孤寂終將永恒地包裹著我,或許直到死亡的蒞臨。 遠方等待的人,遠方堅持的人啊,你知不知道你的遠方同樣有著堅持與等待的人呢?我總在用年輕的生命證明著未來的荒蕪,我總在用不該擁有的人情世故證明成熟的榮光,我總在用一切若有若無的話語、詞匯和永遠也列舉不完的癡人說夢的故事里證明著希望它總在人類的身邊炫耀著它那永恒的意義。 遠方無辜的人啊,遠方善良的你,你知不知道你的遠方同樣有著無辜與善良的人死無葬身之地呢?總會有一場如約而至的失落降臨,總會有一場歷久彌新的災難降臨,總會有一切忽隱忽現的啟示伴隨著總在迷路的我。我完全可以凝視著我自己的影子譏諷我的表情,凝視著來往中的人群那嘲弄我的姿態(tài),凝視著那遲遲都不來的災難下人們漸漸走入狂歡深處的步伐。 如果沒有明天,我們是否會活成我們應有的樣子?如果沒有明天,我們是否會活成我們想要的樣子?如果沒有明天,我們是否會活成一個真正的脫下任何虛偽面具的人,一個高等智慧生物應有的摸樣?只可惜,當死亡覆蓋了所有等待明天的自己降臨的人們時,他們仍然在等待,這就是那無畏而又無知的堅持。 遠方同樣不經事的你,遠方同樣苦悶而束手無策的你,你知不知道有人一直等待著一封遲遲不來的信呢?那些最貧困,最孤獨的歲月里,我應該扮演著誰的面目出現在什么樣的場合,說出什么樣的話術,用什么樣的信仰,使得什么樣人相信我未曾窮困潦倒。我依然偽裝成快樂與幸福的孩子,在一團亂麻的生活中總在企圖梳理出我生活紛亂的軌跡,左沖右撞間猛然發(fā)現這已經是無數個春秋之后了。這就是旁觀者屢次期待著的與自己生活毫無關系,止增笑耳的喜劇。一幕幕,一句句,一字字刺激著他們疲乏無聊的神經,一路放聲大笑到劇幕的終結,直到主人公荒誕地死去,然后繼續(xù)過著朝九晚五,數錢換命的機器人的生活。這些活未來都是機器人的,他們沒有情感的迷離,他們的目的就是準確、準確,追求極致的準確,最終替代人類。人類的恐慌剛剛開始。那場荒誕的大戰(zhàn)過后一些意義的虛無只是一個序幕,我們究竟步入了一個怎樣的時代?你他媽知道嗎? 目前的世界是怎樣的呢?簡單來說,終于到了慶祝無意義的時代了。總有人認為虛無主義是病,它抑制了你的所有激情。生命被若有若無的希望折磨得夠嗆,然后無力之感遍及全身,你看到多少碌碌無為的生命略過你的生活,又瞥見多少拼命爭奪、競爭、不擇手段的生命踩過你的生活,你站在中間,無所適從的樣子著實可笑。任何一方都踐行著自己認為正確的生存之道,都要求你相信他們的邏輯。像古羅馬暴淫之王卡里古拉一樣,向這個世界宣布:我就是邏輯!雖然最后橫死了臺階之上,但是就像路易十四那句名言一樣: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世界總在匆忙地使你相信,鄙視著你的妥協,踐踏著你費盡氣力重燃的尊嚴,四面八方任何的邏輯足以殺死一個無力的人,你如果這時死了,就真成了旁觀者寄寓他們無聊生活的一則百聽不厭的笑話了。這或許是我唯一鼓舞過自己的話了。 我想無力的人需要一種被稱為“樂觀的悲傷主義”的東西,去尋找信仰與價值,尋找證明自己活著的信仰與價值,尋找怎樣證明自己活著的信仰與價值??傊瑢ふ易罱K的落腳點就是要擺脫無力的感覺,使你輕松快樂的生活重新歸來。或許我們都是想的太多,看得太少,用虛無主義滌蕩著愛情,鄙視著婚姻,偶爾墮入享樂主義中,在短暫的激情過后,一片荒蕪。我曾寄寓著一粥一飯的生活,但我并沒有過盡千帆。我曾渴望著細水長流的故事,但我并沒有歷盡繁華。我背對著虛無主義,喝著小曲,準備去吃個火鍋,然后揚長而去。跟一個陌生人唾沫四濺地講演著我曾經吹過的牛和扯過的蛋,然后被他打一頓,躺在血泊中,夸贊著自己一如既往的自大,感嘆著生活由來已久的沮喪。 我盡量吧,盡量不去引經據典,我盡量克制重食別人的話語,我盡量遵循內心的靈光。可是,無力的是,總有諄諄教誨不斷地重復著由來已久的謊言,總有不厭其煩地規(guī)勸指引著圣徒的泉水,總有不知喜悲的夢境扼制住我清醒的神經。就在此刻,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魯迅死前勒令禁止他寵愛的兒子沿循他父親文學的夢,那夏瑜墳上的花圈只會有增無減,文學這條路走下去,或許指向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要快樂,魯迅要他唯一的兒子去追尋快樂,遠離文學,遠離這泥潭,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最終他的兒子選擇了物理無線電,確實離得很遠了。這確實明智的。我會告誡那些癡情于文學的人遠離這個玩意,這個世界渾渾噩噩或許比清楚精明要好的多。你們啊,去追尋歡天喜地、花前月下、醉生夢死的生活去吧。將人類賦予一些偉大的意義拋之腦后吧,自以為是的人類總在扮演著上帝,做著撒旦的事情。現實生活的荒誕遠非你能抵御,就像我的母親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呀,還是太幼稚了!” 人類賦予的那些自認為絕佳的意義,比如愛情與昨夜的剩飯,比如婚姻與喝干的酒瓶,比如生命與廁所里偶然發(fā)現的肥大的蟑螂,洗碗的水與用過的牙刷,無數的紙巾與堆滿的垃圾桶,骯臟的下水道與街邊竊竊私語的人頭,被神話的商業(yè)與角落里布滿灰塵的圖書,一場激烈的做愛與一次虛無縹緲的夢,一切的一,吶喊著特殊的儀式,然后篤定地去堅持,當一聲聲哀嚎與你的四方世界里響起時,你的靈魂扶著奈何橋邊,看著黑色湖水肆意的沸騰,你總是意識到了你人生最后一個儀式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接著去陰間,繼續(xù)新一輪的表演,新一輪的儀式,新一輪的舞步,等待著投胎,循環(huán)往復,無始無終。 什么是名人?魯迅的孩子就是名人,作為魯迅的孩子卻渴望著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普通人的孩子卻不斷地削尖腦袋,圓滑自己,左右逢源,人前面后,裝扮地人模狗樣,去爭取一個個資本家詭異的微笑。歌德寫了一輩子的浮士德,到頭來也填不滿人類的欲望,那一聲停住美好的叫喊就是你死亡的標志。歌德用他蒼老顫抖的筆也給浮士德的墳頭上加了一個花圈,美其名曰:自強不息者。我覺得這個結局比起他狂飆時給維特的結局要遜色百倍,他那時確實是老了,總在擔心著一個沒有光明的結局。不免像那老年的托爾斯泰發(fā)瘋了式地告訴所有的人們不要暴力抗惡,天真地等待著六月飛雪,不分好歹的大地,大地的兒子們不知道皈依著什么,錯勘賢愚的天,天的兒子們不知道自己信仰著什么。所以此刻與彼時,遠方的你哦,記住,虛無主義是自始至終的。 我不久以前厭惡著我身邊的一切,沒有什么可以給我以那剎那的煙火,不過是幾封久違的退稿信與冰冷的家庭、混亂的生活以及早已毀滅的婚姻。我不久以前對于一丁點的譏諷總報以熱烈地回擊,現在也一樣。對于文字,我一直都捍衛(wèi)著我自己的主權,畢竟我選擇以它為專業(yè)的人生,我不允許其他行業(yè)里成精的人們炫耀著自以為是的邏輯。你可以咒罵我,我可以保持沉默,咒罵我的無知能帶來誰狂歡?你晚上浪蕩時分沒有被逮捕的嫖妓?你狡辯時的醉酒駕車?世界無端地叨擾,沒有一刻停歇。我不久以前看著窗外跳皮筋的姑娘與踢皮球的小男孩兒,那些小男孩把球踢到了圍墻的另一邊,焦急欲哭的樣子使我狂笑了好一陣子;那幾個姑娘偶然間崩斷的皮筋,驟然響起的哭聲使我笑得前仰后合。我不想我的未來等待滄山日暮之時變成我鄙視的一個不斷講經的人,規(guī)勸著曾經別人說過的話,走過的路,辦過的事。我倒希望那時能有很多年輕人站出來,比我曾經萬倍的激情刺激著我年邁的世界觀,然后指著我的老鼻子大罵我是個雜種,從而氣的我一口老血吐在地上,無力而亡。這或許才是那最完美的死亡。 筋疲力盡是常有的事情。我不斷地逃避著,躲藏著,每日里來到餐館、酒吧、按摩院、足療店、商場、圖書館、咖啡廳、快餐店、小食攤、雜貨鋪、大超市、街角、晚上的公交車等等等等,注釋著擁擠著的人群臉上莫名其妙的愁楚,找些安慰我的樂子。那些街角的小餐館最是我樂意去的地方。我發(fā)現那里越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于自己如何功成名就與安逸悠然的夸贊著自己的生活的老男人,儼然偉岸與寄托高遠者離開小餐館時不懂得門應該隨手關上,不知道上公廁時自己的屎尿要隨手沖下去,吐痰時不要那么銷魂?;蛟S那些流浪漢、站街女方才會如此隨意,但他們總在生存的邊緣里對別人低三下四,渴望著下一頓餐飯與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當有人的小小目標是掙夠一個億的時候,有些人為了下一餐飯拼得頭破血流。當生活教會你辯證觀后,若有若無的希望便從此刻于你的腳尖處生發(fā)。當你以為抓住的時候,其實你什么也沒有得到。當我如此懇切地站在世界與未來這兩座大墻的陰影里時,我發(fā)現陽光已經好久沒有照到我的身子骨了。 餐館里的老男人詢問著女服務員的家譜,另一個老男人打著電話,嘴里是昨晚的纏綿。幾個老女人互相埋怨著自己酒鬼的丈夫與不爭氣的兒子,引來另外兩個老男人一陣子的沉默。然后一個老女人打開手機開到最大聲放著評戲,另一個老男人以同樣大的聲音放著娛樂至死的節(jié)目。就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里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在電話里給一個迷路的顧客指引著道路。當她掛下電話后,眼里閃過短暫的無奈,然后又投入到迎來送往地微笑中去了。然后剛那個老男人喝多了突然躺在了地上,引來了周圍一陣的慌亂,然后只見這個年輕的姑娘鎮(zhèn)靜地用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把這個該死的老男人抬上了座位,然后試著叫兩聲“先生”讓他清醒。這之中有一個老人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快掐他人中!”他旁邊同樣年老的老太婆同樣用撇腳的普通話回擊著:“他又沒死!”“傻老婆子,你不懂給我閉嘴!”然后兩個老人居然吵了起來。真是奇葩!只見那個姑娘從兜里熟練地拿出似乎是解酒的藥的東西,掰開那老男人的嘴給他喂了進去,端起旁邊的茶水給他送入,然后把他安置在了靠近暖氣的角落的椅子上。然后又去微笑著迎來送往了。旁邊有好事者說那是她的丈夫,有人說這個男人老不正經,七嘴八舌,這件事便被加入到了不一會兒吃飯的閑聊中去了。沒有人注視到那個年輕的姑娘微笑中尷尬的堅持。 這就是我時常在雜亂無章的餐館里偶遇到的各種事情中其中的一幕,這林林總總的人里眼花繚亂的話術里不斷掩飾著自己對于生活吃力地抵御,這無聲無氣的空氣里彌漫著濃濃的亙古未消的無知的過客里。 那些年輕的作者們,你們只比閑人多了一個借口,叫做收集素材,叫做采風。無論如何,你們自認為自己已經積聚了夠多的情感了,已經積聚了夠多的必須去做的原因,已經積聚了夠多的夢了。但是正如我的母親經常鄙夷著我的幼稚一樣,現實生活遠比你臆想的所有情節(jié)都荒誕百倍,你臆想的故事永遠也比拼不過它,那你們他媽還寫什么呢?記得有一次我去一個犄角旮旯的村落里找個老中醫(yī)看胃病,這老頭把脈時對我說:“你的血很好。你是學什么的呢?”我說:“我學文學?!边@廝說:“文學啊,中國上下五千年都寫完了,你還寫啥呀!”我當時就憤怒地站起身,說道:“你個老不死的,我以你虛構一個好色的老中醫(yī)最后精盡人亡的故事怎么樣?”這個老頭當時也怒了,要拿旁邊的拐棍打我,結果一個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呵呵,然后我轉身快步的離開。這細小的對話里都是充滿的嘲諷的意味,想想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中色彩斑斕的人群那濕漉漉的面孔下藏匿這多少惡之花,我的心情就隨著伍爾夫一起沉入了湖底,瑟瑟發(fā)抖,驚顫不已。 我以為可以無話不談的時候,正是我最謹慎的時候。我以為我小心翼翼的時候,確是我忽略我的盲目樂觀的時候。妄自菲薄的我站在若有若無的希望里,從來沒有渴求世界回報我些什么,從來沒有期望未來施舍給我僅有的尊嚴,這“從來沒有”難道不是最深沉的悲傷嗎?在這無所適從的悲傷里,我以為我足夠熟悉的人其實不過是陌生的人,在一個迷迷糊糊的清晨我終于意識到,從陌生人到陌生人本就是這個人生最終的結局。總有人想要渾渾噩噩的度過自己茍且的生命,在哼哧哈哧的萎靡不振里永遠自我感覺良好。就在一切萎靡不振的恭維的話語里,在烏央烏央的不管你死活的大潮中推土機式碾壓里,死無葬身之地就是遍地都有的常態(tài)。 我以為我完全可以寄予自己未來無端的夢的時候,大段大段的突如其來的暴雨澆滅了一切可能的夢。我不知道窗外狂妄的風還可以吹多久,我不知道那脆弱的友誼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什么時候,我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儀式與意義到底還要迷惑我多久,好在,值得慶幸的是,我現在孤獨一人抵御著所有的疲憊,在泥沼遍地的荊棘中沒有人曾經鼓勵我絲毫,他們只是無聊慣常的例行公事而已。我并沒有絲毫的解脫,反而越聽越煩躁。揚長而去的我扔下了所有諄諄教誨的人的瞠目結舌。 我以為我的情與愛可以分離,我以為陪伴應該在享樂主義的身后,我以為虛無飄渺的寄托好過一切物質的現實。但當一個個窮困潦倒的作家在荒郊野外,想要獲得外來的神啟時,被一聲炸雷劈的外焦里嫩,引來了大批饑餓的禿鷹,終于,他媽的終于死無葬身之地了。所有我最終認為的真理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個——所有的作家都會在荒誕的現世里死無葬身之地。他們一度瘋狂的自殺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上吊的顧城砍死了自己的妻子。用獵槍自殺的海明威。抱著很多大石頭沉湖的伍爾夫。跳湖的老舍和王國維。帶著四本書臥軌的海子。沉江的屈原。各種自殺的日本作家。這異彩紛呈的自殺方式使我迷醉,加上在我國詩歌發(fā)展史上兩顆璀璨的明珠李白與杜甫,一個醉死在了當涂江中,一個死在了一葉渡江的扁舟之上。所以,死在江中和死在湖水中有著同樣的神圣性,但因為湖水已經被人類骯臟的屎尿污染嚴重,所以去投江吧!我再次重申一次,把槍放下,把你刨腹的蹩腳的刀放下,去投江吧!這是無與倫比的神圣的選擇,要知道人固有一死,如何在榮光之后選擇精彩的謝幕是最重要的。長壽沒有任何的好處,除了一些虛偽的贊揚之外,那些老不死的能獲得有些什么意義的祝福呢?你的青春早就被埋葬了,你固守著枯老的身體有他媽什么用,去投江吧!不用去管世界到最后還會剩下什么了,一個最簡單的答案莫過于遍地腐爛的尸體,當年腐臭的恐龍尸體就是人類未來的結局。所以,讓所有的身軀沉入神圣的江底,當那所有渾濁而彌久的江水淹沒這個骯臟的世界,淹沒所有一切的虛幻的美好,淹沒一切早就該死去的人。 我凝視著我出生時充滿扭曲表情的照片,向這個永遠彌漫著荒誕的世界與那虛無的未來說出我那裹藏在深處的箴言:我們的我們,誰也逃不掉。你們的你們,都是無力的人。墳中人是共識的結局,沒有你的墳也沒有他的墳,我們親手埋葬的是自己的身軀,記住,墳中的人不可能是別人,那里只有我們自己。 清明時節(jié),尋個荒郊野外的十字路口,買上一車的紙錢,為自己去燒個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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