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母,是賈府定海神針般的存在,精明能干,又樂觀練達,除了寵愛寶玉外,對家中其他子孫溫和而疏遠,跟誰都不太親近。 卻在林黛玉母喪初來賈府時,我們看到了一個痛哭流涕的賈母,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但那一刻,才像極了一個真正的祖母,這里面有很深層的原因。 紅樓夢開筆賈敏就去世了,黛玉要進京。黛玉為什么進京?當然是外祖母強烈的邀請。 古時候,家中若沒有女性長輩教導,外孫女的家教是會為人詬病的,所以林如海和賈家商量讓黛玉來賈母膝下承歡,在當時是最好的選擇。 但賈母初見林黛玉,就打破了平素慣有的自持,情感流露得非常強烈。 我們來看這段描寫: 不說賈母平素在家里,即使家中看著長大的三位姑娘,都并不親近,待人一貫溫和而疏遠;就說黛玉是孫輩,賈母本無需迎出,況且還是第一次見面。 但字里行間,我們不難看出,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心情。 一句“迎上來”,一句“一把”,痛哭流涕念著“心肝兒肉”,將一位祖母對外孫女的痛愛淋漓展現(xiàn)。 連脂硯齋都在此處批注: 可見非常傳神。 按常理來講,賈母的表現(xiàn)沒毛病,這就是一個普通老太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痛,與對外孫女的疼惜,這一刻,因同一個人,或者說因血緣親情,讓第一次見面,還陌生的祖孫倆,拉近了距離。 但賈母獨寵黛玉,家里三春(迎春、探春、惜春)都靠了邊,還讓她與寶玉一樣,在自己院中同吃同睡,親自看顧,其實是不太合常理的。 是因為愛屋及烏,將對女兒的疼愛憐惜,悉數(shù)轉(zhuǎn)移給了這個外孫女嗎?有必要和孫子同吃同睡嗎?雖然年齡還小。 若說一開始,賈母就有意讓二人“兩小無猜”也是可以說得通的,但是為什么呢?精明睿智的賈母,支持姑表親兄妹婚配?作者這么安排,到底有何深意?或者說有何隱情? 我們都知道,《紅樓夢》是帶有家族史特色的小說,其中的很多人物,都有原型可考,或者說,它來源于曹雪芹家的真實生活。 并且,曹雪芹在設(shè)計這些藝術(shù)形象時,有個宗旨,就是“真事隱”,“假語存”。所以,它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小說,而需要與真實相對應,才能明白作者通過藝術(shù)加工,想要表達的真實。 據(jù)周汝昌先生考證,賈母的原型,正是曹雪芹祖父曹寅的正妻李氏,當時官至江寧織造的曹寅,不幸重病身亡,康熙痛失發(fā)小,特赦其子曹颙繼承江寧織造的職位,奈何曹颙沒多久也去世了,留下一灘爛賬,曹寅卻后繼無人,康熙沒法,最后在曹寅子侄中選了曹過繼給曹寅,成了遺孀李氏的嗣子。 而曹正是曹雪芹的父親,他轉(zhuǎn)化為藝術(shù)形象,就是《紅樓夢》中賈政的原型。 所以,在曹雪芹的回憶中,李氏與曹并不親近,只隔輩兒愛孫子,將他視為家族的繼承人。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在小說中,賈母與賈政感情寡淡,與賈家眾人關(guān)系也疏離,獨寵寶玉,都是真實生活的再現(xiàn)。 明白了這番虛構(gòu)與真實,我們就不難理解賈母初見黛玉的失態(tài),因為黛玉的原型就是李氏小女兒的女兒,在真實生活中,是李氏在這世上唯一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怎么不是她的心肝兒肉? 所以賈母寵愛黛玉,超過家里其他人,讓她與寶玉同吃同睡,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因為在真實中,寶黛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文人的筆,演員的戲,都是生活的反哺,通過分析,我們不難看出,作者著書的一個宗旨,就是當小說中的人物設(shè)計與真實生活難以協(xié)調(diào)時,他選擇照顧生活的真實。 這就是書中很多時候,會讓人覺得不解,邏輯不圓滿的原因。就像為什么賈母沒來由忽視家中其他子孫,獨寵寶玉黛玉?為什么賈母跟著二兒子賈政住,大兒子賈赦卻偏居榮國府一旁?為什么寶玉病重,賈母對賈政說話句句誅心? 藝術(shù)雖高于生活,但它也來源于生活,就看作者選擇要表達的是什么。 《紅樓夢》的作者選擇“假語存”,而將“真事隱”,但透過現(xiàn)象觀其本質(zhì),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他最終想要表達的那些真實。 在這些真真假假里,虛虛實實中,真的覺得,這本《紅樓夢》是越讀越厚了,但是,也越品越有滋味。 End-圖/網(wǎng)絡(lu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