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到來之前，我們可以怎樣地活著？

Mix楊林 2021-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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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人生”，分別是道謝、道愛、道歉、道別，一個人的一生就是踐行這四道的過程。

最近，關于生命逝去的各種新聞牽動著人們的神經(jīng)，死亡，這個人們一直都有所避諱的話題，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討論之中。然而，哀悼和惋惜之余，我們還能怎樣看待死亡？

安寧療護，或許為我們提供了另一種視角。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將死亡與痛苦、冰冷和失去相聯(lián)，安寧病房里的死亡，多了幾分溫度，也少了許多遺憾和悲愴。

安寧療護，與我們較為熟悉的臨終關懷類似，通過為疾病終末期的患者提供身心的照料和關懷，控制患者的痛苦和不適，幫助他們有尊嚴地離開世界。

那么，安寧病房里發(fā)生了什么？志愿者們在用怎樣的方式，幫助患者和家屬緩解憂慮與恐懼，平靜自然地面對死亡？我們?yōu)槭裁葱枰矊幆熥o，又為什么需要走出對死亡的避諱和談論死亡？

看理想電臺專欄《安寧之旅》現(xiàn)已完結(jié)，歡迎跟隨音頻編輯牧原，走進安寧病房，從患者、志愿者、心理師、醫(yī)生、護士的回答里，尋找答案。

你好，我是看理想編輯李牧原，今天我要帶你去北京海淀醫(yī)院的安寧病房。

這里是海淀醫(yī)院的二區(qū)八樓，安寧病房和腫瘤科共用一個病區(qū)，平常人很少留意到這個地方。

作為一個獨立科室，安寧病房目前只有六張病床、兩位醫(yī)師和兩位全職護士。我來到這里之前，聽說他們的工作內(nèi)容是實施“安寧緩和醫(yī)療”。

根據(jù)WHO 2002年的解釋，安寧緩和醫(yī)療的意思是通過積極解除疼痛和其他身體、心理社會和靈性的困擾，來預防和緩解危重患者及其家屬面對死亡的痛苦，改善其生活質(zhì)量的臨床學科。

可能這個官方的解釋并不能真正幫你理解他們到底在做什么。實際上，我第一次進入病區(qū)的時候，真正有過對話的幾個人，都不是醫(yī)護或者病患，而是一些面目和善的中年女性，她們穿著款式相同的工裝背心，上面印著志愿者、社工師、心理師等等字樣。

她們一起讀完了一份長達四頁的服務守則，然后簽名登記，又根據(jù)錄音指示的內(nèi)容做了一次靜心儀式，這才開始準備進入病房需要用到的乳膠手套、水盆等等用具。

她們就是安寧病房的志愿者，但實際上，她們不止服務安寧病房的患者，也同時照顧整個腫瘤病房的所有患者和他們的家屬，服務內(nèi)容包括洗發(fā)、理發(fā)、按摩、聊天等等，患者有需要時，志愿者也會陪他們打牌、讀書、看電影。

第一次去進入安寧病房的時候，我在一旁觀看了志愿者為患者洗頭發(fā)的過程——

她們會請服務對象躺在床上，使用特制的熱水袋和水盆來為不同的人洗頭發(fā)。

相同的是，她們的動作都非常輕，因為重癥患者的頭發(fā)通常稀薄、柔軟，他們的身體需要被小心對待，你要輕輕地托著她們的后頸、用冷熱適中的水流沖洗他們頭上的泡沫，這一切讓我想起給嬰兒洗頭。我看見志愿者在幫助患者和他們的家屬時，常常是充滿柔情的。

但她們是誰呢？她們服務了什么樣的人？那些住在安寧病房的人，他們?yōu)槭裁磿淼竭@里？在安寧療護病房，死亡真的會比別處顯得輕松嗎？我有很多疑問，所以我決定和這里的人談一談。

在《安寧之旅》這個專欄的五集節(jié)目中，我遇到了患者、志愿者、心理師、醫(yī)生、護士，還有對死亡感到好奇、恐懼、擔憂、悲傷的陌生人，我和他們談了談死亡這件事。我也和他們談了談，在死亡到來之前，我們可以怎樣地活著。

01.
是誰住在安寧病房？

2020年7月29日的下午，在安寧病房心理師李雁凌的陪同下，我進入了白玲的病房。她67歲，癌癥已經(jīng)到了最末期。

這一天我們聊了三個小時，期間說到她去埃及旅行的經(jīng)歷，說到她最愛的茴香餡兒餃子，說到微積分、大手術和鎖骨穿刺。

她向我展示手機里的電子相冊，單從我們談話的內(nèi)容和她當時的精神狀態(tài)，你很難相信，醫(yī)生對她壽命的綜合評估只有三個星期，而我們見面的這天，已經(jīng)是她在安寧病房的第10天。我忍不住好奇，她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的病情的？她不害怕嗎？

安寧療護的理念之中，有一項叫作“四道人生”，分別是道謝、道愛、道歉、道別，一個人的一生就是踐行這四道的過程。他們相信，如果每一次道謝、道愛、道歉和道別都做到了，臨終時就會少很多遺憾。

白玲入住之后，安寧病房的醫(yī)生、護士、心理師、社工都會在她狀態(tài)好的時候來和她聊天，傾聽她的人生故事，仿佛通過這種形式，一個人的歷史和她的觀念會分散保留在不同人的記憶里，進而留在一個更大的歷史之中。

那么，在最后的這段日子里，白玲還有遺憾嗎？她的愿望是什么？

02.
誰在安寧病房當志愿者？

她叫徐舒，曾經(jīng)是大學老師、外企高管、服裝品牌的創(chuàng)始人，現(xiàn)在她是北京海淀醫(yī)院安寧病房的志愿者。與此同時，她也是一位癌癥患者。2020年8月3日，我在安寧病房第一次見到她。

通常我們認為，醫(yī)院是極其接近死亡的地方，或許很少有人能在這個場景里感到快樂。但是，在安寧病房，有一些人通過陪伴臨終患者，似乎真的讓直面死亡這件事，變得沒有那么難了。與此同時，他們通過傾聽別人的故事，也在不斷修復自己的人生。在這過程中，徐舒認識了宋修寧、賴沛文，他們都是她的良師益友，大家一起服務患者、一起交流學習、在一起時常常開懷大笑。

在安寧病房，每個人都有故事。賴沛文當過配音演員、雜志主編、企業(yè)高管，宋修寧曾經(jīng)是腫瘤科醫(yī)生，在志愿者團隊里，還有工人、理發(fā)師、個體商人、教師、白領、學生……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很快地走出憂慮、困惑、恐懼，但他們的目的在于保持“覺察”。

這種“覺察”到底是什么？他們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