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從這一期開始,《一線詩人樣本》將不定期開辟“紅梅約品”專欄,特邀請詩人、詩評人吳紅梅老師約訪或讀評優(yōu)秀詩人的人品與詩品。所謂人品,選其詩就意味著認其人品;所謂詩品,選其詩必定欣賞其詩風。 古往今來詩無定論,每一個人對一首詩都有自己的解讀?!凹t梅有約"也只代表吳紅梅女士一個人對詩歌的解讀和賞析態(tài)度,也只代表《一線詩人樣本》對吳紅梅女士的認同與支持,沒有一定的權威和定論。目的就是推薦好詩,傳播優(yōu)秀作品,共同愛詩,守護詩歌家園。 ——山子 山子:原名孫志新。寫詩、組詩、推詩,《一線詩人樣本》副主編,微信號:13840434492 紅梅:原名吳紅梅,高中教師。課余愛弄文墨,悅己達人。信奉隨心所欲不逾矩,自由為人自在文。 與君一席談 文/紅梅 關注北君源于紅山同題《致青春》,那幾日,我正被青春的回憶沖擊著,讀到北君老師的詩篇,感觸頗深,他寫道—— “如果可能,就一步步退回去 退出微信,網名和虛擬的社交 退出鬢角白發(fā)和內心的灰暗 ……” 多美好的愿望,如果可能,如果退回去…… 這之后,凡在媒體和平臺上看到他的詩篇,都不自禁地閱讀,好感與日俱增。于是,有了網絡約談,我們的談話就從《致青春》開始了。 紅梅: 北君老師,您的詩作《致青春》是我印象很深的詩作,請您談談這首詩創(chuàng)作源起好嗎? 北君: 《致青春》是一次紅山詩社同題,這是個很讓人懷舊的題目,特別是從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走過來的一代人。雖未經歷文革和上山下鄉(xiāng),但我出生在農村,在秋天的打谷場吃過集體大鍋飯,在鄉(xiāng)間簡陋的教室圓了一個少年讀書求學夢,在青年時代向著詩和遠方追逐謬斯的光環(huán)……我是幸運的,是改革開放的第一批受益者,青春、詩歌、愛情和事業(yè),如此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構成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贊歌!也許所有這些,是我構思創(chuàng)作這首詩的起源吧。 紅梅: 老師,您本名張軍,所以北君之名,“君”為原名“軍”同音字了,那么“北”是指方位,還是有所指? 北君: 我最早使用這個筆名,好像是1996年5月在網易開博時啟用的。您猜測的不錯,確實是從本名和地理方位化用而來,包抬那個頭像,我也從沒有變過,確實沒有別的考慮。不過,身處北方,行君子之道,也是做人的境界吧。 紅梅: 老師,在您的詩里,既有纏綿悱惻的一面,比如《等待陽光》《命里桃花》《風一般的日子》等等,拾取生活美好淺吟低唱;但又有理性犀利的一面,比如《一匹黑馬》《無名指》《沙漏》等等,冷眼旁觀世態(tài)滄桑。所以,您覺得您是溫情主義者還是批判主義者?在詩中是否喜歡使用犀利的語言? 北君: 我的詩更多的呈現(xiàn)出溫情的一面,這也體現(xiàn)出我對這個社會、這個時代的認同,因為我們是這個社會、這個時代的受益者。當然詩中也有反思、有詰問、有批評。在語言表現(xiàn)上,我還是喜歡通過象征、隱喻等含蓄的手法,去表達思想感情,很少使用犀利的語言。 紅梅: 您親情的詩篇很多,寫父親母親,寫朋友寫同鄉(xiāng),可見您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我特別肯定一句話,就是,“愛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但不是唯一的事情”。所以,我想問您,您怎樣理解您詩中所寫的愛情?愛情在生命中到底有多重? 北君: 愛情是文學作品永恒的主題,詩更不能缺席?,F(xiàn)實中女性詩人寫作更能深入這一主題。我只寫過幾首愛情詩,都與個人經歷、生活感受、生命體驗有關。我理解,愛情能讓一個男人性情平和,充滿愛心,富于激情;愛情是人生的一個支點,更是詩的一個支點。 紅梅: 您詩作中,有很多鄉(xiāng)村主題,或者以鄉(xiāng)土元素入詩的,《八月的谷地》《屋檐下的鐮刀》《鄉(xiāng)居》等等,請問您是否有鄉(xiāng)土情懷?為什么? 北君: 鄉(xiāng)土情懷是我詩歌的根本,我的大部分詩寫鄉(xiāng)土鄉(xiāng)情,寫父老鄉(xiāng)親,寫田間勞作,寫農民的艱辛和生之不易,我的根在農村,我的本質還是農民。這對于從農村走進城市的一代人,詩歌中的鄉(xiāng)土情結、鄉(xiāng)土情懷,這種愛是浸入骨頭里的。 紅梅: 老師,您寫作的場景常常在戶外,比如曠野,隴上……請問:您是現(xiàn)場寫作者還是回憶寫作者? 北君: 寫詩要看心境、看感受和體驗,這種心境和體驗是現(xiàn)場給予的。但現(xiàn)場只提供線索,提供火花,激發(fā)靈感,深度寫作要有回憶,有人生體驗作為基礎,有內心觀照,有思想內核。所以回憶(或生活經歷)是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豐富礦藏。 紅梅: “新詩日日成,不是愛聲名。舊句時時改,無妨說性情?!崩蠋煟鷮懺姇龆涡薷膯??會精雕細刻語言嗎? 北君: 雖說好詩需要一氣呵成、氣韻連貫,但推敲修改是必要的。好的詩需要沉淀,把初稿放一放,過一兩天再拿出來修改,一定有意想不到的驚喜。詩的語言更需要仔細雕琢。 紅梅: 您多年寫詩,著作頗豐,請問您是不是每天都寫詩?是不是有一種不寫不快之感? 北君: 談不上每天都寫詩,但能堅持每天都看詩。由于工作關系,讀詩的時間很少,寫詩更是要看時間、心境和機緣。對于我來說,寫詩是一種放松和消遣,是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我經歷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對詩的狂熱求索,現(xiàn)在已經沖淡平和。我以前寫的幾百首詩歌都存放在網易博客(現(xiàn)在已關閉了),兩次中斷寫作十多年,近二十年沒向報刊投過稿(約稿除外)。沒有功名心,怡情自樂,輕松寫作,是我的新常態(tài)。 紅梅: 能談談您的詩觀嗎?能談談您的寫詩理想嗎? 北君: 我總認為,詩緣于生活并高于生活,詩是對社會、生命、人性的一種深度凝視、思考和提煉,詩是一種生活舞蹈,是精神寫作,生命體驗。詩不是口水,不是再現(xiàn),不是發(fā)泄,不是宗教,不是虛無。離開了生活和生命,詩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至于我寫詩的理想,順其自然,我詩寫我心,人間正道是蒼桑。 紅梅: 如今很多人都是多重身份,尤其是寫詩的人,不排除有大批專業(yè)詩人。但也有太多民間詩人,比如你我,都是愛詩歌的人,都有自己的職業(yè)。老師,我想知道,您以一個詩人為自豪的身份標簽嗎? 北君: 恰恰相反,我只是個詩歌愛好者,從不認為自已是個詩人,更多的時候,我刻意隱蔽這個標簽。做一個對社會、對事業(yè)、對家庭、對親人朋友有責任感、有價值的好人,是我追求的身份標簽。 北君:遼寧朝陽人,讀詩、習詩多年。在國家和省、市級報刊發(fā)表詩歌作品數百首,作品入選多部詩選集和中國詩歌網“每日好詩”“中國好詩”,曾獲《鴨綠江》文學作品一等獎等多項詩歌大獎。 北君詩十五首 文/北君 ◎屋檐下的鐮刀 想象一柄懸掛在屋檐下的鐮 歷經冬雪、春風和夏雨的等待 仍然保持一種收割的姿勢 銹跡斑斑里,隱藏著鐵青的鋒芒 在經年的時光中磨礪 游刃有余的刀口,離秋色不遠 過去的往事不再提及 在鐮刀的沉默里,莊稼們一茬茬 走進秋天,走進鐮刀的耐心和視野 一陣陣麥香襲來,讓鐮刀身不由己 渴望與那雙粗糙大手相握 與不遠的秋色砥礪,霍霍作響 想象那柄鐮刀乘借夜色,不翼而飛 與天空的彎月遙相呼應 把銹跡與光芒分開,把成熟與汗水分開 鐮刀把最簡單的手法練到了極至 靜如處子,動若閃電 刀鋒閃處,無不所向披靡 在鐮刀鐵青的鋒芒里,出手就是結束 任何夸夸其談都是多余的 ◎酒 糧食中流出的血液,是土地上 男人和女人水火交融的杰作 手掌上的糧食代代相傳,相親相愛 走進泥土亙古未變的宿命 從一粒到一穗,從一碗到糧谷滿倉 糧食盛進瓷碗,捧在女人的手中 才有了成熟的溫度和家的味道 才有了讓男人進食的欲望 饑餓的男人饑不擇食。在女人眼里 健壯的男人,都是她們喂大的孩子 女人把剩余的糧食投進瓷器 投入水與火中發(fā)酵蒸餾 這浪漫的工藝充滿危險,讓糧食升華 女人最終把糧食釀造成酒 成為男人的一半,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那透明的液體,讓女人最終懂得 只有將自己醞釀成酒 才能叫男人心甘情愿,一輩子 相廝相守。讓糧食中的火焰 直抵骨髓,燃燒出男人疼與愛的快感 ◎再行壟上 我永遠懷念那個秋天。壟上 紅高粱一片片仆倒,已知天命 根須仍深深地埋進泥土 頭垂下,焚燒出一抹血色黃昏 那個秋天 七月流汗。八月流火。九月流金 壟上的紅高粱凄婉迷離,愛情激蕩 父親!我的父親揮鐮收刈 目光利刃般灼灼逼人 秋天的脈門血流如注。我的母親 仆倒壟上,疲憊的面容蒼白美麗 手掌托起一個壯碩的嬰兒 在那壟上誕生過一次,就懷念永生 他接待了種子。犁鏵。汗水 農人的幸運抑或不幸 它接待寒冬直至沉默的內心 而哲學與詩歌 從未真正抵達。因為誕生就已失去 我習慣一人再行壟上 去接近父母。高粱。那個久違的秋天 土地熟稔得已很陌生 陽光不再熱情 冷風送來第一場飛雪 我知道,我已錯過那個季節(jié) 僅僅一步之隔,就遙不可及 我把雙足深深地埋進泥土 種植自己永遠的高粱,把頭垂下 傾聽壟上那個秋天 鐮刀在體內灼灼焚燒的聲音 ◎鄉(xiāng)居 那是不可逾越的季節(jié) 在山谷。在起伏的歲月之巔 阡陌交通,農事茂盛 一穗穗谷子沉實。質樸。和睦可親 我鄉(xiāng)居的日子 顆粒飽滿,熟出秋天橙黃色的寧靜 這個時候,我愛在屋檐下 守望抑或寫詩 鉛筆握成鐮刀的手勢。傾聽 有什么悄然走來,經過金黃的谷地 太陽的光芒耀眼吉祥 展開稿紙 這個時候我在收割最美好的事物 擁有一方自己的谷地,我已滿足 播種誠實的谷粒 也許只有愛情和美德才配匹對 任何非份之想都不能夠。在陽光下 憑借自身的智慧和力量 茁壯成長,抽出自己谷穗 泛出金黃 這就是經過紛雜之后進入生命的 那種靜穆莊嚴的色彩 深刻地逼進我的眼睛。我的內心 我與金黃的谷子打成一片 渾然不覺 成為糧食。成為詩歌和人類的給養(yǎng) 我鄉(xiāng)居的農業(yè)顆粒飽滿 那些熟知而美好的事物,近在咫尺 叫我不可逾越 ◎玉米交出體內的黃金 十月,收割后的玉米仆倒地下 交出體內的黃金 幾株高處的玉米愈加孤獨 高處的玉米是干渴的 貧血的體質,營養(yǎng)最先從高處流失 在烈日焚心的七月,隱忍不發(fā) 在揚花吐穗的八月,束緊腰身 一次次錯過發(fā)育的黃金期 高處的玉米身材瘦小,囊中羞澀 發(fā)育不良的癟粒,就連麻雀也懶得光顧 秋風起處,一群群麻雀 追趕灌漿的玉米 向秋天的更深處涌去 高處的玉米在收獲的邊緣 孤獨地守望。目睹一場黃金慶典 它們終將在季節(jié)深處 淡出視野,捧出最后的癟粒 交給冬天田野里覓食的饑餓的麻雀 ◎農歷里的大雪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 生活在農歷的諺語,最知寒涼 那個時候,老屋的房前屋后 父親早已備好一捆捆劈柴 齊刷刷擺在檐下,屏息靜氣 等待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而來 農歷里的大雪,最懂得人心 它不緊不慢地飄著、飄著 給四處漏風的屋子打上了補丁 給越冬的小麥,蓋上厚厚的雪被 土炕上,一粒豆莢在火盆炸響 外面雪落草垛,悄無聲息 大雪后,黃土地開始休養(yǎng)生息 父親安頓好糧草,著手挑選種子 母親忙著淘米、蒸粘豆包 孩子們的紅臉蛋融化了雪意 只有草垛旁的老黃牛最悠閑 把口中一團干草,咀嚼出谷香 ◎消失的蛙鳴 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消失的 我只知道,村頭的池塘 兒時的蛙鳴最響亮,在夜幕下 高一聲低一聲,點亮村頭的池塘 我在清點:呱呱呱、呱呱呱…… 伴著土炕上難挨的饑腸轆轆 伴著油燈下母親忙碌的影子 好像那時的蛙鳴也能填飽肚子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 村頭的池塘已瘦成了一眼枯井 月亮眷顧的眼睛,隱在其間 消失的蛙鳴,光陰也是受傷的 它帶走了村莊最后一份遺囑 帶走池塘的具體與明澈 也帶走了雨夜為我遮擋風雨的人 ◎拾棉花的母親 一朵朵棉花,一朵朵溫暖的火焰 在我的掌心,在初冬的冷風中 燃起經年的閃電和疼痛 雪落高山霜搭洼。那一年 母親說,該到采棉花的時節(jié)了 霜打暮秋,壟上的棉桃 一夜間睡醒,開口說話 說出白,說出溫暖,說出愛 說出時光里的千千結 那個時候,母親扎著圍裙 一整天都在棉田里勞作 靈巧的雙手在棉枝上飛舞 一朵朵棉花塞進胸前 高高地隆起,如同身懷六甲 母親起身捶背的瞬間,落日镕金 一幅母親銅版雕像渾然天成 多年以后,耗盡一生的母親 在一朵朵棉花的簇擁下 沉沉地睡去,任由一輪輪落日 把記憶深處母親的雕像 一次次涂改。剝蝕。直至刪除 ◎父親與磨刀石 照舊是那副木訥的表情 蹲在墻角的磨刀石,在冬日里 像極了我衰老的父親 躬腰塌背,卑微到塵土 而那雙默默注視的眼神 總像是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他的沉默是石頭的沉默 比如與石頭在一起 他就是一塊最不起眼的石頭 比如遇到了鐵,就像是遇到對手 刀鋒走過,擦出內心的閃電 粗礪的外表下,體內隱藏著火 沒有什么比把生鐵 打磨成刀鋒,更樸素的工藝 這簡單的動作,反反復復 就讓父親窮盡一生 把時光打磨得光芒四射 把自己最終打磨成齏粉 我聽到他骨頭里火石迸裂之聲 ◎稻草人 收割后的谷地,稻草人 傾斜著身子,還沒有走出它的宿命 它仍穿著那年父親的衣裳 像靈魂附體,不忍離去 那個冬天,我們在谷地點燃稻草人 在火光中,我又一次看到父親 容光煥發(fā),從火焰里走出 把我冰冷的雙手,掖進他的胸口 我知道,是火焰從稻草人身上 把父親帶了回來 直到稻草人再次成為灰燼 直到父親再次消失在谷地里 ◎三寸金蓮 記憶中奶奶身材瘦小 牙齒過早地脫落,兩腮干癟深陷 最怪異的那雙小腳 是奶奶一生的羈絆 很難想像,奶奶小的時候 怎樣用一條長長的繃帶 把正在發(fā)育的腳骨緊緊包裹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 直至扭曲變形 一雙粽子狀的小腳 硬生生塞進三寸金蓮 在那個變態(tài)的男權社會 女人怎樣用一雙小腳 去贏得男人們的寵幸 怎樣用一生的痛楚 遮蔽人世間最大的陰影 用細碎蹣跚的步履 走出那段被扭曲的歷史 奶奶的三寸金蓮 早已走進發(fā)黃的照片里 而那一雙雙繡花小鞋 仍在今天的展館復制并展出 吸引前來獵奇的男子 投射出曖昧怪異的目光 ◎人間未了的煙火 如果兩旁的莊稼急速地俯沖 我后退。我走失的村莊 和村前坡梁上那堆黃土,就會重現(xiàn) 如果我后退,那個午后就會醒來 悲傷的淚水一滴滴返回眼窩 我久病的父親,就會從病床上起身 走上坡梁,那片荒蕪多年的田地 再次迎來久違的谷雨和忙種 父親手扶木犁,我和母親緊跟其后 那一道道坡梁,再次回歸蔥蘢 我會出現(xiàn)在高高的坡梁上 看父母在壟上間苗、除草、施肥 看禾苗青青,漫過整個童年 滄海桑田,日月輪回,豐收在望 我在那個秋天,隨成熟的莊稼 被年輕的父母領回家門 屋后的打谷場,是父母的道場 隆起高高的玉米堆和谷子垛 我就是父母身上最幸運的一粒 那個冬天,時光如折扇 徐徐展開。我被父母捧在掌心 精心呵護,用人間未了的煙火 再次把我養(yǎng)大成人 2017.04.11 ◎喊我回家的人 那個喊我回家的聲音時遠時近 有時在菜園子的黃瓜架旁 有時在村前的小溪邊、黃土梁后 有時我就在那喊聲的背后 躲迷藏,讓喊我人一次次擔驚受怕 那些年,那個聲音一直喊我 有時在我背起行囊遠行時 有時在接到一個報平安的電話中 只是喊聲過后,那個人 總會躲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淚 那一年,那個喊我的聲音 悠然消失了。我在老屋,在菜園 在余溫尚存的床榻,在黃土梁 新填的墳頭,急切地尋找 那個不斷撥出的電話,已是忙音 那個喊我回家的人,那個 把我從小喊大的人,已被我走丟了 我高聲地呼喊,尋著來時的路 我不停地尋找,在剩下的歸途 2017.04.07 ◎再見村莊 再見村莊,再見老屋的燈火 我把兒時金銀細軟,全部珍藏在那里 我把父母的骨灰也安置在那里 就是為了道一聲珍重,道一聲再見 我的村莊,用糧食、母乳和鹽 養(yǎng)活了我的童年。一坯瘠薄的黃土 曾經萬物生長,又把親情掩埋 那種骨肉分離之痛,如割斷臍帶 我的心至今仍在流血 再見村莊,再見皇天后土 心中亮著一盞燈,懷里揣著一杯酒 有鄉(xiāng)愁引路,帶回落魄的靈魂 在雙親墳前,焚香祭拜 交出曾經走失的乳名 交出男兒膝下最后一兩黃金 ◎致青春 如果可能,就一步步退回去 退出微信,網名和虛擬的社交 退出鬢角白發(fā)和內心的灰暗 退回電話那頭,母親久違的絮叨 退出一座城池,回到綠水青山 退到父親的一畝三分地 那里谷菽金黃,日子清貧祥和 仰臥在村旁的谷垛上,曬曬自己 就像晾曬一顆離穗的谷粒 曬著一個少年的青春迷茫 退到那排老舊的木凳上 十年寒窗,拾起朗朗的書聲 退回大凌河畔,找回初戀的心跳 那時風華正茂,年少輕狂 相約青春作伴,向著詩和遠方 2018.07.08 推介當下最活躍、最具特色的一線詩人,力塑當代詩人群像。 投稿與稿酬發(f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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