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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汪曾祺的散文《夏天》中，他這樣描述梔子花：“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于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讀到這里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汪先生的文字總是這樣平樸自然、詼諧生動。寥寥數(shù)筆就將梔子花的特點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一段文字猛看似乎有點不夠文雅，仔細品味卻越發(fā)覺得先生的文字真是趣味橫生，充滿了人性的光輝，讓人真恨不得馬上去買一盆梔子花來。第二天，恰是周末，我早早的去了花市，尋到了梔子花，攤位旁有一位正在賞花的老人說，他養(yǎng)過幾盆梔子花均以失敗告終，他勸我最好別養(yǎng)，根本養(yǎng)不活。我心里很不服氣，不就是一盆花嘛？終是買了一盆，且已長了十多個花苞。搬回家后，我信心十足的給它換了個漂亮的花盆，加了些營養(yǎng)土，然后小心翼翼的澆水，放置在陽臺上。此后，我每天都要去陽臺看看梔子花，期盼著花香滿屋的日子快點來臨。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一個花苞都沒有綻開，還有幾個花苞的根部開始泛黃，一碰，就往下掉。起初，我沒太在意，心想掉一兩個花苞也是正常，畢竟花也和人一樣也會出現(xiàn)發(fā)育不良的情況。可沒過幾天，花苞掉落的越來越多，就連葉子也開始從邊緣發(fā)黃，接著干枯，最后掉落。我慌了，忙跑去花市問店主，他讓我在土里打上兩顆雞蛋，加強一下營養(yǎng)。我回家趕緊照做，可花苞和葉子還是往下掉。過了幾天，花盆里散發(fā)出雞蛋腐臭的難聞氣味。我再次跑去問店主，他說那可能是缺水了，不妨將花盆底部浸泡在水中觀察兩天，看能不能恢復過來。我依然照做，仍無濟于事，我不免黯然傷神，心想看來那位老人說的是真的，梔子花確實不適合在北方生長。問了幾個養(yǎng)花的朋友，他們的情況和我的大體相同，而且朋友說從未養(yǎng)活過梔子花。我又找度娘問，原來好多網(wǎng)友都和我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最后都是眼睜睜看著花苞和葉子凋落殆盡。看來我是無法感受它“撣都撣不開”的香氣了，內(nèi)心很是失落。終于我放棄了它，任它在陽臺上自生自滅，想起時給它澆澆水，想不起時任由它干枯。雖然時常有葉子落下，也還是有一些頑固派，依然頑強的墜在花枝上。還有兩個花苞不開放亦不凋零，由于是一對，倒也算不上孤零零，不過比起最初的繁茂，難免顯得清瘦了些。過了兩個多月，夏天到了。有一天，孩子突然在陽臺上嚷著：“媽媽，快來看，梔子花開了！”我趕忙沖向陽臺，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天啊，被我遺棄了這么久的梔子花，它居然開出了一朵淡黃色的花，中間花蕊是緊緊包裹著的，只是最外層幾片花瓣略微張開，似一張欲笑還羞的美人的臉，那略帶奶白的黃顯得溫柔而多情。旁邊的一個花苞也呈現(xiàn)出即將綻放的姿態(tài)。由于還沒有徹底綻開，它的香氣并不十分明顯，卻足以讓我興奮了?！拔业臈d子花開了！”我在朋友圈這樣炫耀著。又過了幾天，兩朵花全開了，一朵淡黃色，一朵純白色，確實是長的粗粗大大，一點兒也不像盆栽。原本以為梔子花開放以后整個陽臺就會是香的，其實并不是，它不像墨蘭，一旦開放香氣就會到處彌漫，氤氤氳氳的，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混雜在空氣中。梔子花的香氣仿佛是被裹起來了，它香的很干脆，不纏不繞，只有靠近它，用鼻子使勁一吸，你才能感覺到它的熱烈與濃郁，才能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香的撣都撣不開”。聞著梔子花的香氣，不禁越發(fā)佩服起先生的用字之妙了。原來世間的美是相通的，比如先生的文字之美與花之美。世間的香氣也是相通的，比如書香與花香。無獨有偶，又讀到張愛玲的《花落的聲音》，里面有一段描述茶花的文字，印象很是深刻。她是這樣寫的：“有一種花是令我害怕的。它不問青紅皂白，沒有任何征兆，在猝不及防間，整朵整朵任性的，魯莽的，不負責任地骨碌碌地滾落下來，真讓人心驚肉跳”。初看文字，確實很難理解什么樣的花在凋落的時候能如此的任性與決絕。無疑，這篇文章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一次偶然的機會，在花市上遇到一種花叫“四季茶”，突然腦海里就想起了張愛玲的那篇文章。想必四季茶也是茶花的一種吧，于是買回家養(yǎng)上。這盆花不像梔子花那樣難養(yǎng)，十天半月澆一次水，基本上處于放任自流的狀態(tài)。不到一周，四季茶開花了，它不像薔薇、牡丹、月季那樣擁有層層疊疊的花瓣，仿佛穿著蛋糕裙的美麗女子。茶花有五、六個花瓣，像手掌一樣展開著，中間黃色的花蕊根根分明，顯得很獨立。聞起來味道很淡，靠近才能聞到一種若有似無的清香雅韻。開放的四季茶大大的花朵紅艷艷的，很燦爛，徹底將花蕊暴露在外，仿佛一個女子笑的很開，全然不顧裸露在外的牙齒，大大咧咧的。有一天早晨，我走到陽臺，確實是嚇了我一跳的，只見有些茶花整朵整朵的躺倒在花盆中，紅色沒有褪去，還很鮮艷，像血，看著有些觸目驚心。還有一些掛在葉片上，顯然是跌落的過程中被葉子接住了。它不像櫻花、桃花，落下的是花瓣，若是有風還會降臨一場浪漫的紅雨。它也不像牡丹、月季，先從枯萎了的花瓣開始，很有秩序的由外及內(nèi)的凋零。茶花的凋零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集體自殺，它們前一天還開的那樣嬌艷，那樣熱烈，絲毫沒有一絲敗落的跡象，突然間就會整朵整朵地墜落。也許，花和人一樣，都有各自的性格，而極端與剛烈就是茶花的性格吧。看到了真真切切的茶花凋零，就對張愛玲所描寫的猝不及防與心驚肉跳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張愛玲的文字就是這樣蒼涼犀利，卻又帶著幾分悲憫。四季茶，雖然凋落的時候有些悲壯與慘烈，有些義無反顧，甚至讓人難以接受，但好在它一年四季都會不停的長出新的花苞，綻放新的生命，人心中的不忍也便慢慢釋然了，畢竟它的生命也是得到了延續(xù)。
作者簡介
劉秀麗，筆名剪風 ，微信號liuxiu9828，甘肅武山人，喜馬拉雅V11級主播。創(chuàng)建有個人有聲平臺《剪風伴讀》。喜歡用聲音、文字、圖片表達內(nèi)心的情感，感知世界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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