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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緣苦果 張少華 1 孃歐瑟，苗族古歌傳唱的美麗女神。 九曲十八彎的巴拉河賞朗苗寨,有位姑娘也叫孃歐瑟。 孃歐瑟名如其人，長相甜美。 七夕那一天，她與同學下河去洗澡。游泳中嗆了幾口水，差點命喪河底。 危急之際，一位同伴急呼救命! 聽到呼救聲，一個男生跑來施救。 救命之恩，孃歐瑟感激不盡。交談得知，救她的男生叫李俊，家住鄰寨格里苗寨。其亦在賞朗中學與她同級讀高中。 為謝救命之恩，孃歐瑟父母按鄉(xiāng)俗備了雞和酒，到格里苗寨登門道謝李俊。 李俊父母依俗宰殺了公雞，大家一起進餐。席間，李俊父親拈出雞頭拿在手上翻看，欣喜地說雞眼開合一致，是好兆頭! 酒至半酣，李俊母親借著酒意對孃歐瑟父母說，想讓孃歐瑟嫁給李俊。 李俊父母說的雖是酒話，但孃歐瑟父母還未貿然應答。 孃歐瑟父母后經一番“調查”。認為李俊家不是“門當戶對”。不準孃歐瑟與李俊接觸，并嚴格監(jiān)視她。 孃歐瑟不顧父母的監(jiān)督，悄悄與李俊約會，感情日漸濃厚。 天有不測風云。正當高中即將畢業(yè)之際，李俊的父親突然患腦血栓癱瘓在床。李俊眼看因家庭困難將與高考上大學失之交臂。 知道真相后，孃歐瑟決定犧牲自己，放棄高考，成全心愛之人李俊讀大學。 孃歐瑟說是李俊給她第二次生命，一定犧牲自己來支持他讀書。 聽了孃歐瑟的一番肺腑之言，李俊十分的感動。 孃歐瑟對父母謊稱自己成績差考不上大學，想出去做生意減輕家里負擔。 父母見孃歐瑟鐵了心要出去做生意，只好湊了幾百元錢讓她到凱里市區(qū)開早餐店賣米粉。 為了夢想和愛情，孃歐瑟起早貪黑地拼命掙錢。每個月除了供李俊的讀書費用外，還能匯一兩千元給父母親補貼家用。 2 鯉魚跳龍門。 上大學，意味著走進人生輝煌殿堂! 李俊考上大學后，學習十分刻苦。 節(jié)假日，李俊都回到孃歐瑟做生意的地方去看她。信誓旦旦對她說，將來一定要娶她。疼她。愛她。與她白頭偕老。決不當陳世美! 光陰荏苒，李俊大學畢業(yè)安排到從江縣一個邊遠的從安小鄉(xiāng)實習。 李俊在鄉(xiāng)里能說會道，頻博得領導的歡心和賞識。 兩年后，他破格提為副鄉(xiāng)長。 當了官，李俊覺得這可能是自家祖墳發(fā)起來了!他想到，自己能有今天是孃歐瑟的無私支持。 清明節(jié)那天，李俊帶著雞和酒回老家上墳，希望求得祖宗對他進一步的保佑，讓自己更加輝煌騰達。 李俊回家上畢墳，就到凱里去看孃歐瑟。 這天，恰好孃歐瑟的父母也到店里。 李俊的到來，孃歐瑟高興地給他準備飯菜。 飯菜做好后，孃歐瑟招呼父母一起上桌吃飯。 她的父母看到李俊，表情一下驟變。嚴正言詞對李俊說，賞朗寨和格里寨有古規(guī)不能開親，希望李俊少與孃歐瑟往來! 聽了兩個老人的話，李俊與孃歐瑟猶如燃火中潑下一盆冷水，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全破滅了! 說著，孃歐瑟父母將李俊推出了門。同時用一只碗砸碎在地，表示讓李俊永遠不再登門找孃歐瑟了! 此時，李俊只好無奈地離去。 李俊高興而來，敗興而歸，萬念俱灰。 懵里懵懂，暈暈乎乎。李俊買了回從江縣城的車票。 到了單位，李俊給孃歐瑟寫了洋洋萬言的長信。 一兩個月過去了，李俊盼著孃歐瑟的回信。但總見不到回信。 李俊幾次的去信，均落到孃歐瑟父母手里。為限制他們的往來，孃歐瑟父母加強了對她的監(jiān)視。隔三差五都要到她店里去。 孃歐瑟面對父母反對自己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心中十分苦惱，常常哼著悲涼的苗歌傾訴她心中的憂愁。 那邊的李俊，更是度日漫漫。 過了一個月，李俊實在按捺不住了。找個借口向單位領導請了假，到凱里去找孃歐瑟。 孃歐瑟見到他，十分的高興。 他們剛見面還沒說上幾句話時，孃歐瑟的父母又突然來了。 李俊又遭到一頓臭罵，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孃歐瑟心里很不是滋味。茶飯不香，無心做事，干脆躺在床上睡大覺。 她母親擔心她出了什么事，就絮絮叨叨開導她。但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為擺脫父母干涉自己的自由戀愛，孃歐瑟就將門面轉讓了出去，對父母謊稱說改行參加美容培訓學做美容生意去了。 她父母不知其中奧秘，只好任隨她了。 3 愛情，是動力的源泉。 孃歐瑟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要擺脫父母的羈絆和約束! 夏日的一天，她搭乘了由凱里到從江的客車。 太陽快落坡時，孃歐瑟趕到了從安鄉(xiāng)。 李俊宰殺了一只雞煮了雞稀飯，炒了幾個菜，邀來了鄉(xiāng)里的領導一起吃飯。 在鄉(xiāng)領導的張羅下，讓李俊和孃歐瑟到鄉(xiāng)民政辦進行了結婚登記。舉行了簡易的婚禮。 她們結婚的消息傳出去后，孃歐瑟父母就組織了幾十個房族兄弟租了一輛大巴車，手持棍棒氣勢兇兇來到了從安鄉(xiāng)政府。說要把孃歐瑟退回娘家去。 事先得到了消息的李俊和孃歐瑟，已悄悄躲到一個當地的老鄉(xiāng)家里去了。 找不到孃歐瑟，大家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了。 事過月余，父母又來從安鄉(xiāng)糾纏。她們又躲過了。 孃歐瑟為著讓父母刮目相看自己，她就在鄉(xiāng)政府附近租了一間屋開起了早餐店。一個月也能賺幾千塊錢。 一天，當她正在小店忙時，突然抬頭見了站到她面前的父母親。她母親上前抓住她的手，要帶她回家去! 孃歐瑟說她已懷了李俊的骨肉，不能跟她們回家了。 聽到她態(tài)度堅決，她母親氣呼呼地說，從此斷絕母子關系! 4 婚姻是甜蜜的，但若不忠誠相守，也是曇花一現(xiàn)。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孃歐瑟與李俊結婚生下了一男一女，做生意也攢下了十余萬元的積蓄。 也許是李俊家祖墳冒了青煙。得到一個省領導賞識被調到縣文化局任副局長。 李俊調進城，孃歐瑟也隨同進城了。并繼續(xù)開了一家小吃店。把在鄉(xiāng)下攢下的八萬元買了一套商住房。 在縣城生活中，“禮尚往來”不斷。小孩讀書費用，均由孃歐瑟來承擔。 為方便小孩到凱里讀書，孃歐瑟花二十萬元到凱里買了一套商住樓，供兩個小孩讀書住。 李俊常出差或開會，有時月余不回家。還叫苦工資不夠用，常與孃歐瑟找錢去請“上級領導”吃飯。 一天，有個婦女對孃歐瑟說，她看到李俊跟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在歌廳跳舞喝啤酒。 孃歐瑟半信半疑。說那個婦女可能看走眼了。 那婦女說不會看錯，她還故意踩了李俊的腳。 孃歐瑟還是不愿相信，她說改革開放了跟女人跳點舞沒關系。放牛去山上吃草，吃飽了它會回來的。 對于李俊在外玩女人之事，孃歐瑟已早有耳聞，但她還是堅信李俊的“忠誠”。 當天晚上，孃歐瑟給李俊的科機發(fā)去了信息：李俊，已有人見你回縣城，請你今晚務必回家。 李俊知道自己的事情可能敗露了，他反復想了許多。 他回辦公室擬了一份《協(xié)議離婚》書。心想，若事情還未敗露，就繼續(xù)蒙混過關。若混不下去，就“破釜沉舟”騙她搞“假離婚”，讓她簽字。 孃歐瑟與我曾有很深的感情，但時代變了，人也要跟著時代變，感情能值幾個錢? 舍不得家雞打不到野雞。擺不脫她，就得不到金花了。 李俊一路盤算著，約晚上十點多鐘才回到家。 李俊回到了家后，孃歐瑟說你昨天都回來了，怎么不回家? 李俊知道事情瞞不過，就利用孃歐瑟的善良順水推舟說要她“救救”自己…… 孃歐瑟問他犯了什么錯才要救他。 李俊就把一年前帶縣文工隊金花她們去深圳演出，被金花灌醉和她睡，事后威脅他要錢，逼離婚。否則，就告他強奸，抓他坐牢。 李俊說他對孃歐瑟的愛是忠誠的，假離婚只是權宜之計，把金花糊弄一年后就可復婚了。 聽到李俊的“坦誠”表白，孃歐瑟對李俊背叛她的氣也消了。為保李俊的“飯碗”，只好委屈了自己。 孃歐瑟要求李俊跟金花結婚也是假的，不能舉辦婚禮。每月要給小孩生活費。 李俊滿口答應了要求。并拿出《協(xié)議離婚》書讓孃歐瑟簽字。 “協(xié)議離婚”后，孃歐瑟搬到凱里改行開了服裝店。 一次，她被邀請到貴陽參加一個服裝博覽會。博覽會上，認識了一個姓劉的金店老板。 “假離婚”后，金花就堂而皇之地來與李俊住在一起了，并提出明媒正娶、舉辦婚禮的要求。 李俊早把“約法三章”拋于腦后了。堂而皇之地與金花舉辦了隆重的婚禮。 李俊舉辦婚禮的事，孃歐瑟想去找他論理，問他為何不守諾言。 在孃歐瑟正想去找李俊時，劉老板打來了電話。說他很欣賞她的形像人格昧力和經營能力，打算讓她把凱里的服裝店打了，到貴陽去與他合伙經營金店首飾生意。 孃歐瑟想，劉老板是個有才能、有財富的老板，為人處事也不錯，干脆就照他說的做了。一來到貴陽遠了免得聽到看到李俊不守諾言、背叛自己的事。二來到那里會比凱里有發(fā)展前途。 孃歐瑟答應了劉老板的邀約。打了凱里的服裝店，到貴陽與劉老板合伙經營金店生意。 通過一年多的合伙經營，他們雙方都相互了解了對方，同時暗自欽佩對方。 一天晚上，劉老板向孃歐瑟表白了愛慕她的想法，說他老伴已在兩年前過世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認為孃歐瑟就是他心儀中“白頭諧老”的最佳人選。 面對劉老板的表白，孃歐瑟沒有立即表態(tài)，說等她再與父母和小孩商量，征求他們的意見后才能答復他。 其實，孃歐瑟說的“征求父母和小孩的意見”是假的，等待李俊“回心轉意”才是真的。 然而，“假離婚”的時限已超了兩年，她們的“約法三章”李俊一條都沒有做到。特別是小女孩故意試探要他給交五十元的話費，他都說沒有錢。李俊是假戲真做了。 孃歐瑟苦苦期待的三年中，李俊沒有任何“復婚”的信息，她知道這“復婚”的期望已是遙遙無期。 最后，孃歐瑟答應了劉老板與她結合的請求，兩人舉行了婚禮。 5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也許是命運捉弄人。在孃歐瑟與劉老板結合一年后，李俊的老婆金花就患上了乳腺癌。需要住院治療費二十多萬元。李俊東借西拼僅得二萬多元。他曾想找孃歐瑟借錢，但又覺得沒臉面找她。 金花的病眼看一天比一天重，李俊只好鋌而走險，找了借口從單位“非遺資金”中挪出了十八萬元，將病歪歪的金花送到州醫(yī)院治療。 經醫(yī)院檢查，金花的病已確診為乳腺癌晚期。 不久，金花撒手歸西了，李俊既傷心又懊惱。 屋漏偏遭連夜雨，人窮偏讓鬼來纏。在金花病死的當年，李俊挪用公款之事“東窗事發(fā)”，被進行了“雙規(guī)”。 人心往往是這樣，當你擁有一件珍寶時，不會覺得它存在的珍貴。然而一旦失去了，才倍感它存在的價值。 李俊自從金花去逝、挪用公款丟了“飯碗”后，他才想起了孃歐瑟的好處。于是，他決定抱著試一試的心里去找孃歐瑟。 李俊選了“七夕”救孃歐瑟“落水”的這一天，把存折僅有的六千多元全部取出來，帶去了鯉魚和孃歐瑟喜歡吃的雞血李，搭乘了班車去到了貴陽。 他電話約了孃歐瑟到某飯店見面。 孃歐瑟說我們已各走一邊，沒見面的必要了。但在李俊的哭泣聲中，孃歐瑟還是答應了與他見面。 李俊買了兩瓶茅臺酒，想與孃歐瑟喝一餐酒消除“前嫌”。 孃歐瑟如約去到了某飯店。 李俊問孃歐瑟說，是否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孃歐瑟說是“七夕”，她說這本是張粉紅色和綴滿希望的首頁，卻是你將它涂鴉了! 孃歐瑟說著，起身就要走了。 李俊哭傷著臉雙膝跪下，說希望孃歐瑟不要走，留下來陪他喝杯酒，能不能原諒他？跟他復婚? 這怎么可能呢?我已是劉老板的人了，他感情也不比你差！常言說'覆水難收’，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孃歐瑟說完，就走了。 李俊眼看事情已像東流逝水，滔滔東去不復回。只好灰溜溜地帶著茅臺酒及雞血李，搭乘了火車返回凱里。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腦筋全部失靈!不由自主地在凱里街上躑躅，祈求還能找回什么希冀…… 那一年，沒錢讀大學，是孃歐瑟作出犧牲成全了自己!那一頁撒滿陽光、鋪滿五顏六色的人生路，是自己親手斷送了! …… 李俊像個醉漢跌跌撞撞去到了曾是孃歐瑟開小吃店的地方。那店依然做小吃。到那里，更勾起他對孃歐瑟的懷念之情。那時，孃歐瑟能說會道，歌如蟬鳴，很多人都沖著她的苗歌而來，生意十分紅火。而如今，物是人非，再也無處尋覓她的蹤影! 李俊叫店老板炒了幾個菜，打開茅臺酒自斟自飲。本想以酒澆愁，誰知澆愁愁更愁。 李俊暈呼呼、迭迭撞撞走出了酒店。 他強裝鎮(zhèn)定，招租了的士車把他拉到巴拉河邊。 李俊坐在他曾經與孃歐瑟二人經常來那里約會的大石板上，低頭暝思苦想。肝腸寸斷。 李俊從提包里拿出那瓶沒喝的茅臺酒和帶回來的雞血李，擺在石板上，邊喝酒邊吃果子。想當年，他與孃歐瑟在很多星稀月朗的夜晚，在這大石板上開心地吃著雞血李。相敘相依相擁相愛，談愛情、談理想，幢景未來。 那些美好的時光，月亮相隨，星星相伴，河流靜聽，山石依托;曾經海誓山盟，甜言蜜語著天長地久和白頭偕老的人生美景…… 唉，那些美景已不再!他長吟一聲，毅然舉起酒瓶，將所剩的半瓶茅臺酒，一口氣倒進喉嚨，空瓶從手中滑落到石板上，酒瓶碎片散落到河中。 此時，李俊醉了。 溟溟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天上的皎月光變成了迷幻的霞光，美麗的河水，向天上流去，河流那邊，他看到了年青美麗的孃歐瑟和兩個漂亮可愛的孩子，看到了他慈祥的父母雙親，她們都在開滿鮮花鋪滿霞光的天地間向他招手……. 李俊像越過了河流，向著他們飛奔而去---- 翌日，有人在大石板下游一百多米遠的河邊，發(fā)現(xiàn)了李俊的尸體。  作者簡介： 張少華，男，苗族，1959年3月25日生。筆名南山人，又鮑哈·汪辛金。編輯職稱。1980年10月至1982年到臺江縣委黨校干訓班學習。1982年4月至1984年7月先后到平兆、施洞公社工作。1984年9月至1986年7月到貴州電大黨政專業(yè)學習。1986年8月至2013年12月，先后到臺江縣委辦、《臺江報》社、臺江縣委宣傳部、臺江縣文聯(lián)工作；先后擔任公社武裝部長、縣委辦公室秘書、《臺江報》社副主編、宣傳干事、文聯(lián)副主席、主席等職務。兼任《貴州經濟報》臺江記者站副站長、《黔東南日報》臺江記者站站長、特約記者等。《苗疆文藝》主編、副主編；《臺江苗學》編委副主任、主編。2010年10月由中國作家出版社出版23萬字《方旎苗俗》,共2000余冊；2012年與貴州大學劉峰合著《苗族祭祖大典 鼓藏節(jié)》約16萬字，由知識出版社出版；2013年，與原臺江縣公安局局長姬安榮合著20多萬字的《偵破手記》紀實文學，由國際出版社出版，此書被稱為“黔東南第一部偵探小說”。2019年5月，由團結出版社出版20余萬字《遠去的記憶》散文集，印1000余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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