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2021-04-02 02:03·詩道駿言

一個星期前，84歲的老麻死了。5男2女雖不情愿，但人多力量大，還是給老麻把喪事辦得風風光光，兩班響器，一臺大戲，又吹又唱，熱鬧了5天，然后把老麻埋到了他自己選定的塋地，鬼頭崗的高處，老麻可謂極盡哀榮。村上人談起老麻，有的罵、有的笑，但是，不得不一致承認老麻就是“尿得高”。

老麻姓麻，又長一臉麻子，所以是貨真價實的雙料麻。俗話說“十個麻子九個奸”，雖然有歧視別人生理缺陷的嫌疑，但用在老麻身上，一點兒都不算歧視，他是“九個奸”里的頭號奸人。

年輕時，好吃、好賭、好偷、好騙，就是不好干活。家里的大事小情里里外外，都讓老婆干，他當總指揮。經常跑外地投機倒把，回來時，戴著手表，穿著黑皮涼鞋，拽得很。

買了好吃的，自己先吃飽喝足，然后才輪得到老婆和孩子。

他住過好幾次勞改隊，有時因為賭、有時因為騙，有時因為偷盜。最后一次，因為偷水庫上的物資，被判了5年刑。老婆領著家里大大小小7個孩子，艱難度日。

他在勞改隊不好好干活，聲稱自己眼睛不好，看不清東西。讓他摘桃子，他把桃子、桃葉一起摘，弄得籃子里毛毛草草、亂亂哄哄；讓他往食堂扛面粉，他不把面粉倒面缸里，故意倒水缸里。勞改隊沒辦法，只好讓他歇著。后來，他表現得越來越“瞎”，勞改隊不想白養(yǎng)著這么個爺，提前2年把他給放了出來。

回到家，那穿著打扮、說話辦事的神氣，根本不像個勞改釋放犯，倒像個國家干部。有好吃的自己先吃，有苦活累活，孩子老婆先干。

孩子們長到17、18歲，他就把他們趕出去，獨立生活。有本事的，自己娶媳婦，沒本事的就做倒插門女婿去，反正老麻是不管的。女兒到17、18歲，他就把女兒嫁出去。不多久，他就和老婆恢復了二人世界。

有一年，他看上鄰居老梁家的一頭肥豬，他想把這頭豬吃了。得知老梁打算蓋新房，缺少木料。老麻突發(fā)奇想，他說：“老梁，這么著，你把你的豬給我，我把我那五間房的房頂給你，你蓋房子不就有木料了嗎？”剛開始，老梁還以為老麻開玩笑，誰知老麻是認真的，反復說了幾回。老梁說：“我拆你的房子，你兒子不反對嗎？”老麻說：“我的房子，我讓你拆你就拆，他誰敢來擋你，我揍他。放心吧。” 老梁還不放心：“你就這五間房，我拆了，你跟大嫂往哪兒住呢？” 老麻說：“我都計劃好了，果子溝不是有備戰(zhàn)窯嗎，我去窯里住?！?結果，老麻為了吃豬肉，真的把五間房的房頂換了老梁的一頭肥豬，也真的帶著老婆搬到了窯洞里去住了。

果子溝窯洞，老麻整理、粉刷得一派新氣象，窯洞前邊的土地，他都開發(fā)成了菜園子。附近有一口廢井，老麻把廢井掏挖了一番，井里又有水了。他安裝了小抽水泵，把水直接抽水缸里、抽菜地里。當村上百姓吃水還靠肩挑手提時，老麻自己提前實現了機械化。遇到天旱，別的井沒水了，老麻的井有水，老麻就靠井吃井，老鄉(xiāng)誰來挑他的水，他一桶水收費一分錢。老鄉(xiāng)不得不感嘆：麻子就是“奸”??！

后來，老麻年紀大了，老婆也死了，他要求兒女們給他養(yǎng)老，兒女們煩他又怕他，就商量著大家出錢把他送養(yǎng)老院去。他在養(yǎng)老院呆了不到十天，嫌里面的老人死氣沉沉，悶死了，這比住勞改還特娘的難受。一天下午，趁著管理員不注意，他跳墻從養(yǎng)老院逃了出來。打了輛出租車跑回到他的果子溝窯洞里來了。

七十多歲時，老麻常說，我死了誰都不要管我，讓我爛在窯洞里就好。不過，我要提前辦喪事兒，趁我還活著，你們選個日子給我辦一場葬禮，出個活殯。兒女們問：你活著辦什么喪事？老麻說：“我就想看看你們誰孝順誰不孝順，誰哭我哭得痛，誰哭得不痛?！崩相l(xiāng)問：你為啥要活著辦喪事？老麻說：“我就是想瞧瞧，你們誰對我是真心誰對我是假意，我要看看我死了，誰來給我吊孝、給我上供，誰不來?！?/p>

雖然，他堅持要這么干，但這想法太過于超前，史無前例，所以，他的兒女們堅決拒絕響應。最后，老麻只好從眾了。

老麻活到84歲，睡著覺就死了。兒女們恨不得把他爛在窯洞里，但是為了面子，還是給老麻熱熱鬧鬧辦了喪事，辦得很風光。

村上老的少的都說：還是老麻尿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