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

- 時銳 -

本篇文章故事改編自電影《盲山》和小說《紂臨》，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坐在車上，我第一次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產(chǎn)生了懷疑。

從我們假扮人販子與這個村子接觸開始，這不到四十個小時的時間里，見到的景象一直在刺痛著我的神經(jīng)。

盲山村，一個普通的小山村，跟大多數(shù)人在電視中看到的一樣，貧窮、閉塞、落后。如果不是順著人販子的交代一路追蹤到這里，絕想不到在這表面的普通之下，掩蓋著怎樣的罪惡。

幾十年時間，不知有多少名女子被賣到了這里，對于這里的人們來說，多年省吃儉用、攢下一筆錢，就是為了從人販子那里“買個媳婦”回來，傳宗接代。

在他們看來，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買來的東西，所有權(quán)就歸自己。

也不是沒有人反抗過，新買來的媳婦逃跑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她們趁著天沒亮跳窗逃跑，跑到村里的派出所報警。結(jié)果，不到一個小時，她就被人“押送”回了那戶人家。村里的“警員”很熟悉這種事情了，盲山村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這種事情。

最終，被賣到這里的女人屈服了——為了被迫懷上的孩子，或者是因為徹底喪失了希望——一些已經(jīng)熟悉了村中生活的女人，已經(jīng)徹底化為了這種暴行的幫兇。

“愚昧”這種東西，就像一顆洋蔥，剝?nèi)プ钔鈱印翱杀钡耐馄?，你會看到?nèi)層的“可怕”與“可恨”。

…………

四十個小時，我們假扮人販子，借口“資源整合”的名義，將這些年被賣到這里的女人聚在了一起，然后讓潛伏在暗處的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住了局面。

“罪惡”終被繩之于法，“正義”也得到了伸張……可是，我望著那些剛剛獲救放聲痛哭的女子，看著那些已經(jīng)麻木、茫然地看著眼前景象的中年婦女，心里沒有一絲的欣慰。

上車時，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盲山村”……村里的那些女人，或是牽著孩子的手，或是懷里抱著孩子，呆呆地站在村子的主干道上，望著村口、目送我們離開。

我沒有從這些人臉上看到什么喜悅或悲傷，看到的只有無助和迷茫。

我無言地把車門關(guān)上，把身子重重拋在后座上。

“你怎么了？”顛簸的車上，他通過后視鏡看出了后座的我心事重重，故而開口問道。

“我在想……我們做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意義？”我看著窗外的夜色，“那些被我們所救的女人，她們的人生，已經(jīng)毀了……我無法想象她們要怎么回到正常的社會中去，更無法想象她們今后的生活……”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仿佛是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我以前，忘記是哪一年了，曾經(jīng)從一個窩點里救出過一個被脅迫賣淫的女孩，你知道當(dāng)我對她說'已經(jīng)沒事了’的時候，她回了我什么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等待著他的答案。

他也沒等幾秒，便自己接到：“她痛哭著、反反復(fù)復(fù)地對我說，'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他頓了頓，說道，“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跟那些被我救下的人說'沒事了’這種話了，因為我知道……有事。”

“當(dāng)有'正義’需要伸張的時候，說明'罪惡’已然先到了一步?！?/p>

“但你不能因為正義永遠(yuǎn)遲于罪惡，有時甚至根本不會到來，就說正義沒有意義?！?/p>

“如果我們連遲到的正義都沒有了，那這世間的惡便將無所顧忌、無限膨脹……將人性中最后的一點善都蠶食殆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