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昆明的天氣猶如煉獄,出門難抵這酷熱,遂久藏居室,昏昏沉沉地做著有氣無力之事。奈何,屋內(nèi)別有一番光景,是迥然不同之悶熱。胸腔積壓著無數(shù)莫名其妙的氣體,整個人變得焦躁,說不清心上出了毛病,抑或是三兩居室鎖住腳步,自陷絕境之感,而撞得頭破血流。
虛幻的搏斗似片刻不歇,亟待逃離絕境。門開,逐級下樓梯,曲曲折折,絕境不攻自破,視野赫然開闊,目光清晰,清風拂額;然日光強烈,便又乖巧的收起了雄赳赳的架勢。畏畏縮縮的遁入地下,搭上地鐵,心緒全失,不多時,抵達隱藏在市井深處的潘家灣古玩市場(地址:五華區(qū)人民西路126號)。古玩界曾有“北(北京)有潘家園,南(昆明)有潘家灣”的說法。潘家灣之規(guī)模、熱況雖不及潘家園,但作為昆明的標志性區(qū)域,猶成其一道不可或缺的名片、風景線(此為我感,至于未來之命運如何,則茫然不知)。較忙碌的城市而言,這兒堪比桃花源,足見城市年歲之蒼老。
乍一看,潘家灣很不起眼,更像城郊的某一處菜市場、加工廠。走近,一家家商鋪如一卷風俗畫鋪排開來,一抹或明朗或朦朧的氣息撲面而來,古老的、新生的,在陽光下閃耀著,又非強制的、霸道的,是春風化雨般平靜地沁入心靈。舊書、收音機、瓷器、鐘表、生活擺件、小人書、唱片機、電視、膠片相機……琳瑯滿目的老物件徐徐入眼。我此行目的,是淘些稱心的舊書,遂不往他物多投目光。10元三本,這是我初次踏足之店所標價格,一大沓舊書籍平躺于書架,曬著太陽。隨手翻閱幾本,再環(huán)視一圈,大部分是歷史、小說,印刷多是20世紀80年代之后的,封面較新;書脊上幾乎貼有索書標簽,顯然來自圖書館。擇一本,攤開,翻過封面,首頁便現(xiàn)藍色的章印,文為昆明某某小學圖書館?;蚴菍W校搬遷,或是淘汰了些許舊書,或是無人問津,猜不出是何緣由。一伙人圍成一圈下象棋,袒胸露腹的,無心細察我這不速之客,依舊馬跳象飛、出車劃士,在楚河漢界之域彌漫著無聲又巨響的硝煙,看棋的旁觀者令戰(zhàn)局另添了幾分撲朔迷離。又至一家書店,多為云南地方志,精裝本,體積偌大,厚實無比。在這條巷弄盡頭,終覓得一家滿意的店鋪,種類繁多,品相尚行。屋外的空地,百十本書擠挨在一張大布上,鵝黃色紙板上寫著2元一本的字樣。挑挑揀揀,幾無滿意。屋里,書本積壓如山,塞得僅剩一條狹小的過道,店家倒成了弱勢群體。也許,這書山藏著珍貴的寶貝呢,但一時無計可施。后來,在頂端選了一本1994年5月由巴蜀書社出版發(fā)行的《繪圖說岳全傳》,繪圖簡美,紙張泛黃,一摸,有一種顆粒感,泛起一絲久處暗室所生之霉味。穿行余下的巷弄,駐足于各家書屋。其中一家,專賣中國歷史、文學經(jīng)典,雜以外國文學。在5元一本專區(qū),挑三揀四,1981年10月經(jīng)云南人民出版社發(fā)行的《中國山川名勝傳說故事》引我注目。封面左上角是如一翱翔的鳳凰,亦作圖騰之意,初見,整本書像極了云南的香煙盒;藍黑相間,又似盂蘭盆會所燒的壽衣。于此,收入囊中。再選了上下冊的《古代白話小說選》,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于1979年4月。
此家,布局清幽,室內(nèi)擺放均齊,典雅古樸。書架上落了少許灰塵。一眼,就窺見魯迅書信集(共兩卷),1976年8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問店家,其余叢書所剩否,答之均已售完。猶豫再三,沒有購下。眼神飄來飄去,尋到《古文觀止》(上下冊),與中華書局1959年本一樣,卻是1978年遼寧重印,版本靠后。該版本繁體豎排,應該是最經(jīng)典的版本了,品相極佳,保留有吳興祚的序言,吳楚材、吳調(diào)侯的批注?;ㄙM15元。因書而異,價格不一,絕版書因之收藏價值,價格往往驚人?;蛘f,舊書的價值是由顧客決定的。決計再淘點外國小說,店家搖頭,表情木然,均已賣光。其余的書要么買不起,要么不入眼,就背著幾本書,踏上歸程。手心盡染灰塵,分外粗糙。去年十二月,去了趟昆明西站舊書交易市場(地址:五華區(qū)虹山東路59號)。徑直入巷,掠過幾家店鋪,旋即望見門口堆滿舊書籍的門店,沿一條直線約三家。舊書種類偏于地方史籍或志書;絕大多數(shù)為教材書,應是回收來的——讀書時一大摞書,畢業(yè)時幾塊錢就匆匆卸得兩肩清秀,有些諷刺。
幾家舊書店一一至,幾無滿意或中意的,緣因鋪面狹小,人似乎側身方才穿梭于書架間,霉味兒與書香氣交雜,隨意翻弄幾本,手指便染上斑斑點點的黑漬。靠里的次一間店,書籍種類倒豐富,也惹人欣喜。最終在這家購下三本書,共花37元:一、197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魯迅《且介亭雜文末編》;二、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1978年3月新一版的《宋詞選》,采以繁體豎排,從右往左翻;三、1978年,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上海、山東、安徽、江西、江蘇、浙江、福建)肖像畫展覽圖錄。書籍泛黃,紙質(zhì)粗礪均勻,均保護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