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那是北京很平常的一個早晨。 我剛到公司，就看到辦公桌上擺著一個快遞箱子。 收貨人是我，而寄件人，是常昊他媽。 隨后，我收到常昊他媽發(fā)來的微信。她說上次看我喜歡吃楊梅，就托朋友買了些，叫我趕緊嘗嘗。 看著這樣的囑咐，我的心就像眼前紅得誘人的楊梅，很甜。 02 常昊是我的相親對象。 說常昊之前，先來說說我自己吧。 我是山東煙臺人，是家里的獨女，也是家里的驕傲。 高考考到北京的名校，有一個學霸男友。 但大四那年，我受挫了。我和男友一起申請研究生保送，結果他成功了，我沒能入選。 在那之后，男友言語間開始炫耀自己的前途無量，而我和他在一起，只會拖后腿。 甚至后來，和我提了分手。 我很受打擊。爸媽勸我回煙臺，找個安定的工作，吃住還能在家里。 我心里憋著一口氣，不肯回去，只身一人留在北京闖蕩。甚至固執(zhí)地不肯要父母的錢。 可現(xiàn)實像冬天犀利的寒風，冷酷無情。 實習工資低得可憐，還要每天加班到很晚。和同學一塊租房，每月交完房租就所剩無幾。 不敢生病，感冒了就拼命喝熱水。最窮的時候，天天吃泡面，要么就是買一罐咸菜就著吃饅頭。 爸媽想讓我早點走出失戀的陰影，于是通過遠房親戚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為了不讓爸媽擔心，我答應見個面。 他就是常昊了。 常昊和我同屆畢業(yè)，老家也是山東的。 父親開一家技術公司，早些年生意不錯，在北京買了五套房。而我父親是高校老師，母親是企業(yè)高管。兩家看起來門當戶對。 常昊性格很溫和，像一朵柔軟的棉花，樸素又穩(wěn)妥。 和他在一起，我焦躁的心變得很平靜。 戀情好像也就順其自然地開始了。 03 常昊對我還挺好的。 每天接送我下班，看到好吃的第一時間想到我。 不準我吃外賣，每個周末都要來我的出租屋給我做飯。 而常昊他媽對我也很關心。 天氣轉涼提醒我加衣服，我喜歡吃的都記在心里。我無意中說起喜歡吃楊梅，她就專門買了上等楊梅快遞到了公司。 兩家父母見面時，常昊他媽也很熱情。細心地問我父母的口味，準備了一大桌子菜。 看著常昊一家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心里暖暖的。 只是沒想到，常昊他媽會很快催婚。 說實話，我是猶豫的。 我和常昊在一起才半年，相互了解不夠。常昊畢業(yè)后，一直還沒找到穩(wěn)定的工作，哪有心思結婚。 可常昊說，別著急，工作要慢慢找，入錯行就不好了。 常昊他媽也說，家里有現(xiàn)成的房子，你倆結婚了就趕緊搬進去。家有了再齊心去拼事業(yè)。 聽起來很美好啊，偌大的北京，多少人為了房子早出晚歸日夜拼搏?，F(xiàn)在只要我點個頭，就擁有了一切。 而一向不干涉我的爸媽也勸我了。 我媽說，你一個人在北京，我們不放心，有人照顧也是好事。 就是我媽的這句話吧，戳到了我的軟肋。 一個人在北京，是孤獨的。人海茫茫，熙熙攘攘，安穩(wěn)一點未嘗不好。朝九晚五，有家有娃，我們最終不都要這樣嗎？ 那是十月的北京，空氣里早就有了寒意。 常昊照例騎著摩托來單位接我下班。我趴在他的背上，望著燈光斑斕的街道，突然覺得結婚也未嘗不可。 所以，當常昊他媽再讓我們早點結婚時，我同意了。 04 好像一切都挺順利的。 常昊他媽很能干，婚禮她事無巨細地安排，不讓我們操半點心。 同事羨慕我一畢業(yè)就嫁了個好人家，我也覺得滿足，時刻提醒自己惜福。 可隨著婚禮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卻有些不安起來。 婆婆大包大攬了婚禮所有的事，甚至我的婚紗禮服都是她挑的。 我有點反感，跟常昊抱怨，為什么不能尊重下我的意見，我才是新娘。 常昊說，媽媽都是為我們好，有人操心不是好事嗎？ 大概是對婚禮沒有太多的幻想，我最終一切都選擇了順從。 婚后，我住進了常昊的房子。 可沒想到的是，房子里住的，除了我和常昊，還有他的5個大學同學。 常昊說，都是我哥們，你知道北京租房貴，讓他們住段時間。 我有點猶豫，但轉念想起之前自己苦逼的租房生活，就沒說什么。同學間之間相互照應也是應該的。而且人多也熱鬧點。 最重要的，是常昊很貼心，對我一如既往的好。他包攬了全部的家務，洗衣服，拖地，整理房間。 我不開心時，他會哄我。節(jié)日也會準備禮物。 就這樣，日子平淡地過著，像是透明玻璃杯里的白開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我以為我會喜歡這樣的安穩(wěn)。 05 但生活的袍子穿久了，總會有些磨損和破洞。 我和常昊終究有了矛盾。 是一天早晨，我和常昊還沒起床，他的一個同學突然直接推門進來，喊常昊起床打游戲。 我整個人都懵了，很生氣。 而沒想到的是，常昊不僅不維護我，還說我大題小做，弄得他很沒面子。 那是我第一次和常昊之間有了縫隙。 也是從那天之后吧，我發(fā)現(xiàn)問題其實還挺多。 常昊不止是對哥們講情義，和女生也沒距離感。 有個女性朋友經(jīng)常給他打電話，一聊就是兩小時。我有點吃醋，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女朋友呢。 常昊說，你想多啦，她就是跟我比較聊得來。 我回，你記得自己是個有婦之夫。 常昊卻有些不以為然。加上他確實沒聊什么出格的話，我也就沒再問。 我甚至勸自己，這只是小插曲。 可之后的常昊，卻越來越讓我覺得，可能自己走錯了路。 06 常昊一直不肯出去工作。 工資低的他不去，工資高的不要他，高不成低不就。 這也就算了，他閑來無事，一會刷8萬信用卡報英語學習班，一會刷6萬信用卡報司法考試班。 報完也沒下文，大把銀子打水漂了。 我說，你覺得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嗎？你知道上班多辛苦，賺錢多不容易嗎？ 常昊說，所以我才想提高自己的含金量，找個好點的工作。你先幫我還下信用卡，等我賺錢了再還你。 我能怎么樣，都結婚了，又不像淘寶買東西可以無理由退貨。 公婆給了北京另一套房，由我們收租金。租金一年大概10萬，但也經(jīng)不住常昊這樣肆意折騰。 他除了喜歡買課，還經(jīng)常買一些新奇的東西，電動獨輪車，游戲機塞滿了家里的房間。 我每月幫他還信用卡。工資常常一到手就沒了，還將結婚時我爸媽給的嫁妝錢，貼補了進去。 生活好像變成了一個大窟窿，我怎么努力都填不平。 07 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 國企很穩(wěn)定也很安逸，但沒挑戰(zhàn)性，是一眼望到頭的人生。 積累了一定的工作經(jīng)驗后，我跳槽去了一家大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資上漲的同時，工作壓力也越來越大。 但我越來越享受事業(yè)帶來的成就感。 常昊繼續(xù)在家閑著，每天打游戲混日子。 就這樣過了兩年，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和常昊進行了一次長談。 常昊說想去讀MBA。我想著總比他在家混日子好，就說行，我還有一點錢，給你報個補習班。 我每天督促常昊聽課。幾個月后，他勉強通過了考試。 卻沒想到，自從常昊去上課后，儼然把自己當成成功人士。 他說，我以后不能再做家務了，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而且等我畢業(yè)了，可能會有很多應酬，也會有一些女人陪著。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要寬容大度一些。 我越聽越可笑。還沒怎么樣呢，就開始裝成功人士，太把自己當盤菜了。 自此，常昊真的不再做家務。他每天回來很晚，還經(jīng)常喝得醉醺醺的。 我看著常昊，必須承認，我錯了。 08 常昊畢業(yè)后，還是不肯出去工作。他又折騰著說要出國。 我說，你連英語四級都沒過，你怎么出國？ 他聽了很不開心。 我?guī)退牧撕啔v，教他如何面試。最終在天津找到一份稅前八千的工作，還不交社保。 常昊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驕傲的小尾巴翹得高高的。 我們從此開始了異地。 常昊三個月回來一次，不在家的時候，我們基本沒有任何聯(lián)系。在朋友圈看見個動態(tài)，知道對方還活著。 我竟然沒有一點思念，甚至還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我原本想著，常昊工作后，會變得成熟一些。其實，一切都沒變。 我沒見到過常昊的工資卡，他還直接截留了房屋租金。 我打電話問他，他說工作了，各種花銷都比較大，要把租金拿來自己用。 溝通無果，常昊依舊我行我素。 我索性不再幫他還信用卡。 他不在家，我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職場越發(fā)游刃有余。 那些曾經(jīng)丟失的自信，都一一被撿拾回來。不斷成長的同時，我對不思進取的常昊愈發(fā)失望。 皮球你拍一下它還會跳幾下，可常昊真的像一團棉花，再多的溝通都是白搭。 這種感覺讓我很無力。 09 有些隱藏的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總要爆發(fā)的。 婆婆點燃了這根線。 結婚時我見識了她的強勢，婚后我為了避免矛盾，一直刻意保持距離。 她管東管西，我忍了。常昊一直很怕他媽，時常拿我當擋箭牌，我也都忍了。 直到2019年春節(jié)，我們回老家過年。 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婆婆，吃完飯后，婆婆坐在沙發(fā)上，開始聲淚俱下地控訴我。 她說，你在企業(yè)工作，太不體面了，你應該考公務員。當初我們家都覺得你是個學霸，潛力股，考上公務員肯定前途無量，才堅定地讓常昊娶你的。 我一下子懵了。 原來他們催著結婚，并不是覺得我和常昊合適，而是看中我是潛力股。當初婆婆對我好，也只是一種討好而已。 當他們發(fā)現(xiàn)學霸也是在外企打工時，開始失望了吧。 我努力壓制自己的怒火，盡量平靜地說，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我挺喜歡現(xiàn)在的事業(yè)。 婆婆說，你不考公務員也可以，辭職吧，工資那么低，干著也沒啥意義。你趕緊生個孩子。 我看了看常昊，他在低頭玩手機，裝作沒聽見。公公也不吭聲。 我冷笑了下，說，我月薪兩三萬，你兒子八千，低哪里了。 婆婆被我懟得兩眼發(fā)紅，她說，我知道你看不起常昊，我家要不是在北京有五套房，你也不會嫁給他。你聽話點，趕緊給我家生個孫子。 我聽了真是覺得無比好笑。 我忍不下去了，站起來說，您冷靜冷靜吧，有什么事和您兒子說。 然后轉身出了門。 10 除夕夜的煙臺，紛紛揚揚下著大雪。年味十足的街上，亮著萬家燈火。 我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走，淚無聲地往下流。 常昊發(fā)信息說，你怎么走了呢，怎么能把我一個人留下呢，你知道我怕我媽的…… 我在心里苦笑了下，我怎么就結了婚，怎么就嫁了這樣一個人呢？ 對于當初草率結婚，我真是懊悔極了。 這些年，我想熱氣騰騰地活著，兩個人并肩同行，讓日子越過越好。 可常昊連緩慢爬行的蝸牛都不是，他像一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烏龜，一動不動。 我承認，我堅持不下去了。 年后，我提了離婚。 常昊沒有挽留。他一臉無奈地說，我媽就這樣，我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這四年里，我聽他說了無數(shù)次這樣的話。他把所有的不努力，都歸結為沒辦法。 常昊又說，你還是應該感謝我，如果沒有我，你怎么可能在北京要什么有什么。 我冷笑了下，說，我要什么了？我要北京二環(huán)內的大平層了嗎，我找你要奢侈品了嗎，要你養(yǎng)著我了嗎？我就住了你家一間房，每月拿工資給你還信用卡，房租也用不了這么多吧。 公婆聽說后，很驚慌。他們以為憑北京五套房，我絕不會提離婚。 可他們想錯了。 11 剛畢業(yè)那會，我很迷茫，不了解自己。 像一棵剛從泥土里掙扎出的嫩芽，看到一點點光就以為是太陽。 這些年我一直在成長，也重新認識了自己。經(jīng)歷了風霜和雨雪，也終于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風景。 我和常昊在一起四年，我努力拉著他一起奔跑。 可我這團熊熊燃燒的火，怎么都點不亮常昊這根沒有芯的蠟燭。常昊爸媽對我的偏見，只是催化劑而已。 我的人生那么貴，五套房子怎么換得起。 如果不是對的人，房子永遠不是家。 我將一切告訴了爸媽，慶幸的是，他們理解支持我的決定。 爸爸說，當時我們擔心你照顧不好自己，也是心急了點。你想清楚就好，爸媽只希望幸福。 我干脆利落地搬離了常昊的房子。 我用這些年的存款，在北京郊區(qū)買了小居室。房子沒有常昊家大，地理位置也沒他的好，但我住得很安心。 男生買房是為了結婚，而女生買房是為了單身。 四年婚姻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不要在迷茫時做決定，不要在困境時求安穩(wěn)。 結婚前一定要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再去選擇什么樣的伴侶。 我走了彎路，但北京很大，路還長，這世間美好的溫暖的事情一定會發(f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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