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萬歷六年(1578年),浙江黃巖縣有個世代種田的農(nóng)民,名叫林增財,長得五短身材,眼歪雞胸駝背,舉止猥瑣,丑陋不堪,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陽剛之氣。 林增財過了三十歲時,想起“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古訓(xùn),又仗著家中有幾畝薄田,生活雖然談不上富有,卻也還過得去,便央求媒人幫他物色一個妻子,以求生下一男半女來承繼香火。 這時,剛好本縣富戶韓旭家中有一個使女陳氏,只有十八歲,憑借有幾分姿色,跟韓旭眉來眼去,期望可以納她為妾,誰知卻被韓旭的正妻劉氏發(fā)現(xiàn),大發(fā)雷霆,便也托媒人要將她嫁出去。 于是,媒人便將林增財?shù)那闆r告訴了劉氏,又帶他來到了劉氏面前。劉氏一見林增財長得如此貌丑不堪,正合心意,便隨便收了幾兩現(xiàn)銀,就把陳氏如同白送一般地嫁給了他。 林增財大喜,也不介意陳氏已經(jīng)跟韓旭有染,早已不是處女,反而覺得能娶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已是心滿意足,整晚癡纏著她,希望可以早日傳宗接代。 然而,陳氏卻覺得自己是大戶人家的使女出身,本來是衣食不愁,又深受主人的寵愛,如今卻嫁給了林增財,他長相丑陋不說,家中也是蓬門蓽戶,粗茶淡飯,而且丈夫還是個粗人,根本不解風(fēng)情,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平之感。 ![]() 可是,林增財卻并不知道這些,為了養(yǎng)家糊口,除了辛苦耕種幾畝薄田以外,閑暇之余還要早出晚歸,出門去城里做些小生意,白天就將陳氏一個人留在了家里。 陳氏本來就是一個不甘寂寞之人,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公然拋頭露面,在村中閑逛,引得不少登徒浪子趨之若鶩,最后竟然跟本縣的一個土棍金大郎一拍即合,兩人私奔而去。 林增財見妻子跟奸夫跑了,心中雖然痛恨,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一個人繼續(xù)過日子。誰知,半年后,陳氏竟然又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家中,她見林增財軟弱可欺,便想就此跟他生活下去。 林增財見此情形,也不管別人的嘲笑,就答應(yīng)了陳氏。然而,族長卻覺得陳氏太過丟人,要林增財把陳氏嫁賣給別人。林增財承受不了宗族的壓力,又心疼陳氏梨花帶雨般的哭泣哀求,便寫了一份狀子,遞交到縣衙,控告妻子與金大郎私奔,如今又被奸夫拋棄,回到了家中,請求縣太爺來公斷。 黃巖知縣袁應(yīng)祺接到林增財?shù)臓钭?,不由得心生憤怒,認(rèn)為林增財太過無恥。在當(dāng)時,若是有人妻子與人私奔,丈夫就可以自己做主,或者休妻,或者將妻子嫁賣他人。于是,袁應(yīng)祺便給他批下了官文,說他的妻子已經(jīng)犯下“七出”之條,是去是留全由他自己做主,讓他們家族族長自己決定。隨后,便命人將林增財轟出了衙門。 ![]() 幾天后,林增財又來到了衙門,再次提交訴狀,請求袁應(yīng)祺予以處置,還說妻子陳氏雖然犯了“七出”之條,卻因她娘家無人,也在“三不去”之列,一旦休妻,陳氏將無家可歸。 袁應(yīng)祺聽罷大怒,心中實在看不起這種乾綱不振的窩囊丈夫,明明自己有對妻子的完全處置權(quán),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前來縣衙告狀。他本想將林增財痛打一頓,卻又轉(zhuǎn)念一想,想看看林增財?shù)暮J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于是便懷著好奇的心情,傳令提審林增財。 林增財上堂后,袁應(yīng)祺鄙夷地問他道:“你妻子是什么時候開始與金大郎有奸?又一同逃走的?他們有沒有拐帶走家中的錢財?她又是什么時候再次回家的呢?” 林增財聽到袁應(yīng)祺鄙夷的問話,心中非常郁悶,卻又不得不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出來。 原來,有一天,金大郎路過林增財家門前,剛好遇到了陳氏體態(tài)妖嬈地走過,一時便被她深深地迷住了。他本來就經(jīng)常出入青樓,是個專門勾搭女人的老手,于是便謊稱口渴,跟著陳氏進(jìn)了家門,說要討口水喝。 陳氏也不避諱,先讓金大郎落座,又端出茶水來請他喝,誰知金大郎的心思根本不在喝茶上,反而不動聲色地從懷中摸出了兩枚銀簪,放在了茶盤上。 ![]() 陳氏吃了一驚,疑惑地抬眼望了望金大郎。金大郎便趁機起身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陳氏整日跟相貌丑陋的林增財在一起,早已性趣全無,如今見到金大郎一表人才,又有情趣,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滿面含春。 金大郎見狀,更是得寸進(jìn)尺,便一把上前抱住了陳氏,求她賜自己片刻之歡。陳氏也沒有拒絕,兩人便就此成就了好事。從此,他們?nèi)缤蚱抟话悖灰衷鲐斖獬?,金大郎便來到他家,跟陳氏鬼混?/p> 有一日,金大郎和陳氏完事后,又山盟海誓起來,決定要永遠(yuǎn)在一起,于是金大郎便提議起私奔的事。此時,陳氏十分愛戀金大郎,一向?qū)λ月犛嫃?,兩人便約好了時間,又將家中值錢的細(xì)軟財物收拾一空,一起逃到了杭州。 誰知,金大郎卻另有心思。他本來就是個浪蕩無賴,仗著自己風(fēng)流倜儻,專門勾搭奸騙婦女,先騙些錢財,再將人賣進(jìn)青樓妓院,自己又得一筆錢財,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了杭州后,金大郎先把陳氏手中的錢財騙到手,見她這里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來,就聯(lián)系到一家妓院,談好價錢,準(zhǔn)備將陳氏賣掉。誰知,這時杭州剛好發(fā)生了幾起拐騙婦女案,杭州知府正在嚴(yán)令衙役們四處搜索緝拿案犯。金大郎一見情況不妙,趕緊丟下陳氏,一個人帶著錢財逃之夭夭。 ![]() 陳氏住在客店里,舉目無親,身上又無錢財,連店資都難以支付,只好做了當(dāng)?shù)氐陌垫?,靠賣身賺了些錢,還了店家的店資,又積攢了一些銀兩,跟隨著杭州的商隊,在半年后又輾轉(zhuǎn)回到了黃巖縣的家中。誰知,她卻又不被族里所容,族長逼著丈夫林增財要將她休掉、嫁賣。 袁應(yīng)祺聽了林增財?shù)脑V說,心中也不免對陳氏起了憐憫之心,便決定提審她,再酌情處理案情。 陳氏上堂后,袁應(yīng)祺見她年紀(jì)輕輕已被折磨得面黃肌瘦,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青春活力,一個二十余歲的少婦,竟然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黃臉婆。 袁應(yīng)祺見此情形,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問陳氏自己的想法。陳氏一聽,先是嚎啕大哭,一邊痛恨自己的行為,一邊懇請袁應(yīng)祺能夠饒恕她,就算要她深受杖責(zé),也不要讓她再離開林增財,還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做牛做馬好好地服侍丈夫,絕不敢再有二心。接著,又將金大郎的罪行全部和盤托出。 陳氏的供詞稱,金大郎其實私下里一直在干著拐賣婦女的罪惡勾當(dāng)。在奸騙陳氏之前,他已經(jīng)用類似的手段,將四個婦人全部賣到了杭州。還說這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無意中告訴她的。 袁應(yīng)祺得知金大郎竟然是個慣犯,便命衙役們四處搜查,一邊去查找金大郎的蹤跡,一邊查訪當(dāng)?shù)厥й檵D女的下落。 ![]() 有一天,有兩個衙役搜尋到了城南炮臺山上的一處樹林里,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具無名女尸,其下身鮮血淋漓,旁邊還有一個血肉模糊的胎兒。 衙役們大驚失色,趕緊將當(dāng)?shù)氐谋iL請來詢問詳情。保長認(rèn)出這是自己治下店頭村的一個寡婦,娘家姓黃,卻不知道為何會死在了山上。 衙役們推斷,很可能是黃氏與人有奸情以致懷孕,卻又不敢聲張,所以才冒險打胎,最終落了個母子雙亡。于是,便趕緊趕回了縣衙,去向袁應(yīng)祺稟告。 袁應(yīng)祺聽說出了人命案,不敢怠慢,急忙帶著衙役和仵作到了現(xiàn)場,確定黃氏就是因墮胎而死,但此地卻并不是其死亡現(xiàn)場,而是有人在她死后將尸體扔在了這里的。 這時,當(dāng)?shù)氐谋iL思忖再三,終于走上前來,向袁應(yīng)祺供認(rèn)道,說寡婦黃氏的奸夫就是金大郎,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還說金大郎就住在前面的店頭村。 袁應(yīng)祺一聽大喜,急忙派人去將金大郎緝拿歸案,帶上公堂,對他稍一用刑,他便如實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原來,金大郎看見黃氏年輕守寡,就起了拐賣之心,誰知,無論自己如何引誘,黃氏卻誓死不從。金大郎無可奈何,便趁著夜黑風(fēng)高,偷偷地潛入她家中,用迷香將她迷暈,以致于黃氏失身于他。 ![]() 過了不久,金大郎販賣陳氏不成,從杭州倉皇逃回了家,準(zhǔn)備再找機會將黃氏賣掉,誰知此時黃氏告知她已經(jīng)懷孕,還曾經(jīng)使用了墮胎藥卻沒有成功。 金大郎見狀,害怕自己和黃氏的奸情敗露,又擔(dān)心她懷孕賣不出好價錢,便親自去買來墮胎藥,逼著黃氏再次打胎,還在她的肚子上面狠壓,最終讓黃氏母子當(dāng)場斃命,又把她們?nèi)拥搅松搅种腥ノ估?,誰知卻讓衙役們發(fā)現(xiàn)了尸體。 袁應(yīng)祺聽了金大郎的供述,頓時氣憤難平,命衙役先將這個惡賊重打了五十大板,又將他依律判為斬立決,上報有司衙門批準(zhǔn)后,押往鬧市口將他斬首示眾。 后來,袁應(yīng)祺又根據(jù)金大郎的供詞,派人查到了被拐出的婦女,將她們?nèi)克突亓嗽?。至于陳氏,袁?yīng)祺在征求了林增財?shù)囊庖姾?,先由陳氏具結(jié)了悔過書,保證不會再出這樣類似的事情,以后將和丈夫一心一意地生活。隨后,袁應(yīng)祺便將他們放回家去了。 這個案子告誡人們,惡人自有惡人磨。陳氏長相漂亮,卻不甘寂寞,看不上丑陋卻真心的丈夫,情愿跟著實為販賣婦女的情郎私奔,差點被他賣掉。好在她最終幡然醒悟,回到了家中跟丈夫踏踏實實地過日子,還協(xié)助知縣袁應(yīng)祺破獲了這樁販賣婦女、殺死人命的大案,終于將金大郎這個披著人皮的狼繩之以法,除掉了黃巖縣的一大禍害。她的遭遇,實在讓人又恨又憐。 ![]() 特別聲明:文章中包含個人觀點;圖片來自于網(wǎng)絡(luò),若有侵權(quán),請聯(lián)系刪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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