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 年
文/張書成
（其一）
老徐這個年過得又高興又憋屈，本來預(yù)當(dāng)?shù)煤煤玫模瑑鹤?、媳婦、孫子從北京趕回來，一家人好好聚聚，吃幾頓團(tuán)圓飯，給孫子發(fā)壓歲錢，然后走走親戚；可事與愿違，一場新型冠狀病毒性肺炎席卷了整個中國，正在準(zhǔn)備過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蝸居在家里，偶爾出門也要戴上口罩，回來了一遍又一遍地洗手。緊跟著的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高速公路封閉，公交車停運(yùn)，到處都是檢查站，穿著防護(hù)服的安檢人員在登記，在查身份證，還要量體溫，把老徐一家人老老實(shí)實(shí)地堵在了家里，兒子、媳婦和孫子都在看手機(jī)，老徐和老伴除了廚房忙乎，還要戴上口罩出去買菜，買消毒液……不過，忙和累都不怕，老徐剛剛過六十三的身體還很硬朗，把屋里的家務(wù)做得清清如水，在他看來，一家人和和睦睦過年，就是幸福，就是快樂，就是享受，做點(diǎn)家務(wù)，實(shí)在算不了什么。
本來臘月三十晚上老徐原打算和兒子孫子回老家給祖先送燈，但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蒙蒙細(xì)雨，想起父母的墳地處在冒尖嶺的半坡上，且上去盡是土路，一下雨泥濘不堪，老徐臨時改變了主意——不回去了，讓兒子在樓下的街道旁用粉筆畫了個圓圈，爺孫三個跪在圈外給祖先燒了紙，焚了香，然后叩頭作輯，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回家后，兒子和媳婦去貼對聯(lián)，孫子呢，上到樓頂放煙花爆竹去了，一簇簇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天空綻放，把老徐看得也心花怒放，咧著嘴笑個不停——人么，活在世上圖個什么？不就圖個子孝媳賢，兒孫興旺嗎？
老伴一人坐在客廳看春節(jié)晚會，這是個“油鍋溢了都不急”的人，她嗑著瓜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媳婦從北京給她買的花格子大衣和登山鞋，讓這個辛苦了幾十年的小學(xué)退休老師心理得到了滿足和慰藉，豐富多彩的節(jié)目又讓她一會兒笑得前合后仰，一會兒高興得拍手叫好，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老徐不想壞了她的心情，獨(dú)自去廚房剝蔥、垛肉、洗韭菜，他要準(zhǔn)備好明天的餃子呢！何況，今晚上孫子還沒有吃飯，老徐預(yù)當(dāng)多包些餃子，給看春晚的全家人各下一碗——看到十一二點(diǎn)，肯定都餓了，為啥非要等到明天吃呢？
兒子和媳婦都有眼色，見老徐忙活，倆人都到廚房幫忙，媳婦和面，兒子拌餡，媳婦搟餃子皮，兒子端著餡子拿著調(diào)盤坐到客廳，讓老徐當(dāng)了“餃子皮運(yùn)輸大隊(duì)長”，這活兒倒輕松，老徐樂意做，眼看兒子和老伴手里忙著包餃子，眼睛卻盯著電視看，老徐感到很好笑，但始終沒笑出聲來，因?yàn)橄抵▏沟膬合薄班帷帷睋{個不停，她扭動著纖細(xì)的腰肢不時回過頭來朝老徐一笑，讓老徐絲毫不敢造次——當(dāng)老人，要像個老人樣啊！
一家人其樂融融，絲毫沒有被外邊的新型冠狀病毒性肺炎消息影響情緒，孫子坐在茶幾旁數(shù)自己紅包里的壓歲錢，臉上浮現(xiàn)出掩飾不住的喜氣，爺爺、奶奶一人給了他一千元，讓這個正在讀小學(xué)五年級的學(xué)生腰包鼓起了不少，想想回北京后可以買些自己喜歡的書或?qū)W習(xí)用具，面皮白嫩的小學(xué)生高興得鼻子眼窩都笑哩，他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裝在羽絨服的口袋里，計(jì)劃著這筆錢的用途。從陽臺的窗子往外望去，街道上空無一人，也沒有鞭炮聲，夜空中不時有煙花綻放，給灰暗的天幕上增添了一抹美麗的詩情畫意，老徐推開窗子，伸出手去，立即有幾點(diǎn)細(xì)雨落在了手臂上，冰涼冰涼的，似乎還有雪籽兒，“要是下一場大雪多好??！”可老天不由人，不是誰想下雪就下的，老徐收回手，掏出褲兜里的紙巾，擦了擦手，走回客廳，電視里正在演雜技，一個個豐姿綽約的年輕女孩，正從一個柜子里走出來，老徐奇怪：那么小的柜子里，怎么裝得下這么多的女孩呢？何況她們一個個身材高挑，長發(fā)及腰，難道她們會“縮身法”嗎？
到底是老了，老徐覺得腰腿有點(diǎn)疼，頭也有點(diǎn)木，又從廚房拿了一疊餃子皮放到調(diào)盤上后，他靠在沙發(fā)后背上，看老伴和兒子包餃子：兒子的餃子餡放得多，餃子圓鼓鼓的；老伴的餡子放得少，餃子就象放了氣的皮球，瘦瘦的，不好看。老徐想說一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過年呢，別惹人不高興，先從自己做起吧！他拉過靠墊，讓自己盡量舒服點(diǎn)——不知不覺中，竟睡著了。
“起來——起來，瞌睡咋恁多嗎？”老伴搖醒了老徐，“娃下餃子哩，起來吃了再睡去。”老緣揉揉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有點(diǎn)不好意思，去洗手間抹了把臉，覺得清醒多了。兒子把餃子端到跟前，一股香氣撲面而來，老徐不論三七二十一，囫圇吞棗般地把餃子連湯帶水吃完，也不管其它人，兀自到臥室躺下，老伴走進(jìn)來，展開被子給他蓋上，又走出去了，臨走時還帶上了臥室的門，老徐沒言傳，只是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可老伴沒看見，老夫老妻了，一輩子就這樣，說什么感謝的話呢？年紀(jì)大了，晚上睡的早，早上起來早；可兒子媳婦不一樣，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孫子更不消說，十點(diǎn)起床還是早的，十一點(diǎn)起來還嘟嘟囔囔。當(dāng)今社會，這類現(xiàn)象比比皆是，誰也不笑話誰。老徐六點(diǎn)半起來，洗臉、刷牙，剝蔥、砸蒜，收拾好廚房的一切，又拿起條帚把整個屋里打掃一遍，然后拖地，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自己的臥室，挨齊拖完，已是一身汗。老伴在換床上的被罩、床單，新年么，一切都要新的，她今天穿了一件棗紅色的棉襖，看著喜氣洋洋的，倒讓老徐眼前一亮，好像年輕了十多歲，真是“人靠衣妝，馬靠鞍裝”，女人么，就要打扮，就要穿得好點(diǎn)……老徐心里暗暗地想，過完年了，把百利超市那件錦絲棉襖給她買回來，那件衣服一千三，老倆口看了多次嫌貴沒舍得買，就在這一霎那間，老徐突然下了決心——買！兒子、媳婦、孫子終于起來了。今天還算早，剛十點(diǎn)。老徐趕緊到廚房打火燒水，又炒了蒜苗，熗了蔥花，餃子吃的就是調(diào)和，就是味道，老徐深諳此道，他要把大年初一的這頓飯，做的奇特，做的排場，讓在北京長大的兒媳，知道這山里的城市也不簡單，吃飯也不將就……老徐“滋溜”一聲把炸好的香油倒進(jìn)辣子小碗里，碗里騰起一股白白的香氣，油津津的辣子紅得耀眼，屋里彌漫著嗆人的辣味——過年好哇！難怪人小時候老盼過年，能吃好，能玩好，什么都不做，一天到黑都圍著吃轉(zhuǎn)……
兒媳洗漱好進(jìn)廚房來了。她揭開鍋蓋，看鍋里翻騰的滾水，說“爸，你去歇著，我來下。”老徐點(diǎn)點(diǎn)頭，到客廳看重播的春晚，節(jié)目中一個婆媳鬧矛盾的小品正逗得臺下的觀眾哄堂大笑，引得老徐也笑了起來，孫子從臥室出來，徑直坐到老徐的腿上，頭靠在老徐的心口上，老徐覺得暖暖的，甜甜的，他抱著孫子的頭，彎下頭在孫子的臉上“叭兒”親了一口，孫子轉(zhuǎn)過頭來，也捧著老徐的臉“邦兒”吻了一下，把老徐的心啊，都快融化成蜂蜜了，他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中。
兒子和媳婦忙活了一會，餃子終于上桌了。老徐拉著孫子，到洗手間細(xì)細(xì)地洗了手，然后坐到了餐廳桌子邊上，餃子冒著騰騰的熱氣，白白胖胖的很是誘人，老徐看孫子的碗里餃子少，便把自己碗里的挾了幾個給孫子，可能孫子餓了，也不推讓，拿起筷子挾起蘸著調(diào)料水就吃，邊吃還邊咂嘴，連說“香！好吃”，惹得媳婦瞪了一眼，可老徐和老伴卻哈哈大笑。
快樂的樂章中偶爾也有不合諧的音符。其它人都吃完了放下筷子，可孫子還有七八個餃子剩在碗里，老徐皺了皺眉，對孫子說“娃呀，吃飯不要剩，剩下可惜啦，你沒讀過’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給你舀些餃子湯，我娃把剩下的吃完，好不好？”孫子看了看老徐，又看了看兒媳，誰知兒媳站起來，看也不看老徐，沉著臉說：“你別聽其它人說，你想吃就吃，不想吃了就不吃，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說完，收拾了桌上的碗筷，進(jìn)廚房洗鍋碗瓢盆去了，把個老徐“磁”到了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初一在不愉快的氣氛中過去了，老徐聽電視上人的話，窩在屋里睡了一整天，反正餃子吃了也不饑，到晚上老伴端了一碗雞蛋掛面，里邊調(diào)有蔥蒜，生姜，辣子，柿子醋，聞著香香的，老徐趴在茶幾上，呼嚕呼嚕地吃了，覺得渾身舒坦，額頭冒汗，又倒頭就睡——因?yàn)椋醵切屡霭菽耆?，秋里出嫁的女兒媛媛就要回來看望父母了，這，怎能讓老徐倆口不高興？不隆重接待？初二的天氣仍然不陰不晴，灰蒙蒙的空中既不見太陽，又沒飄雪花，像一張死氣沉沉的臉，沒有生氣，但老徐不管這些，早早起來打掃衛(wèi)生，又刮蓮菜，撿豆芽，泡腐竹，炸紅薯丸子——女兒最愛吃老徐炸的紅薯丸子了，走時再給她帶上些……人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這話不假。老徐四十歲才得了這個千金，真是“頂?shù)筋^怕飛了，噙到嘴里怕化了”，愛得入骨入髓，女兒也可愛，長得眉清目秀，口齒伶俐，高考考了個211，專業(yè)也不錯，電視節(jié)目制作專業(yè)，回來一舉考了市電視臺當(dāng)了編輯記者，整天在電視上出現(xiàn)，不是有采訪鏡頭，就是字幕上有名字，讓老徐的臉上有光。嫁的女婿叫楊軍，長得方面大耳，一米七五的個子，是西北政法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在市公安局刑警隊(duì)工作，其父為市人大的副主任，要說老徐這一輩子也算成功人士，別人都羨慕不已，可老徐還是覺得美中不足——這女婿娃，嬌生慣養(yǎng)，脾氣暴躁，常常一說話就火星子亂濺，讓老徐心里隱隱不安，不知道這小倆口之間什么時候冒出狼煙？讓自己不得安然？
怕鬼就有鬼。眼看電子鐘時針指向了十點(diǎn)，還沒見女兒女婿上門拜年，老徐心里犯毛，剛拿起手機(jī)想打電話問問怎么回事？走到那兒了？媛媛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哭泣著告訴老徐：早上一起床，倆人就為吃早飯的事翻了臉，自己要吃麻花，喝豆?jié){；而楊軍卻想吃包子，喝稀飯，倆人說著說著就紅了臉。媛媛說自己剛罵了楊軍是“犟慫”、“二球貨”，而楊軍就搧了自己一耳光，臉現(xiàn)在還火辣辣的疼呢……聽到這里，老徐一下子火冒三丈，才結(jié)婚幾天，這混帳東西竟敢動手打人？那以后還得了嗎？不給這小子一點(diǎn)顏色看看，他不知道馬王爺是三只眼的！老徐怒氣沖沖，從門后摸出防賊用的木棍，換好膠鞋，戴上口罩下樓，老伴看他怒火沖天的樣子，連喊“可不敢用棍打頭啊！也不敢打腿??！”老徐一言不發(fā)，徑直奔女兒住的團(tuán)結(jié)路而去。
團(tuán)結(jié)路離老徐住的紅楓小區(qū)不遠(yuǎn)，不到半小時就進(jìn)了女兒家大門，這是一個自己蓋的單家獨(dú)院，院里玉蘭樹碧綠，紅梅吐蕊，坐北朝南的三層小樓白瓷磚貼面，寶紅色的堂屋門閃耀著富貴的光彩，站在門口，老徐大聲喊道：“楊軍！出來！”沒見女婿出來，卻見媛媛穿著拖鞋跑出大門，摻著老徐的胳膊很高興很親熱地往回走，邊走邊喊道“楊軍，爸來了，快出來！”怎么回事？老徐有點(diǎn)懵了：不是才說他打了你嗎？怎么剛一會就雨過天晴？重歸于好？老徐停下腳步，拄著木棍，要問個清楚。媛媛看老徐怒氣未消的樣子，擠了擠眼說“也沒啥，我罵了他幾句，他嘴笨，還不了嘴，就拿指頭我敲了我一下，我一氣，就說他搧了我一耳巴子，其實(shí)不要緊的?！闭f間，楊軍拿著煙從屋里跑出來了，說“爸爸，媛媛要吃麻花，喝豆?jié){，我正在廚房里給做哩，你來了正好，一塊吃了早餐，去給你和我媽拜年?！崩闲炜此麄z一唱一和，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尷尬地?cái)[擺手說：“過年哩，有啥不好說，還動開手了？算了，今天的年不用拜了，我回去呀，屋里一攤子的事?！闭f罷，頭也不回地走出堂屋的門，棍子也不要了。
媛媛攆出大門，要拉老徐回去，老徐沉著臉，對一臉歉意的女兒說“以后發(fā)生這樣的事，你甭給我說，我再不管了！”仍舊氣哄哄地走了，留下呆若木雞般的女兒。
女兒謊報(bào)軍情，讓老徐又生了一肚子氣，他三步并做兩步走，不想見路上任何人，恰好，大街小巷冷冷清清，人跡罕見，正合了老徐的心情。走到小區(qū)門口，見幾個物業(yè)公司的管理人員搭著梯子在掛撗幅，紅色的撗幅上印著“你到我家我心慌，我到你家你緊張”的白字，還有一個穿白色防護(hù)服的小伙子背著噴霧器在噴藥消毒，看來，冠狀病毒肺炎的形勢嚴(yán)峻了，兒子他們一家怎么辦呢？老徐有點(diǎn)擔(dān)心，可很快又安慰自己：國家有的是辦法，別熬煎了……他按了按嘴上的口罩，向門口的物業(yè)公司人員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向自己的八號樓走去。
天又飄起了零星雪花，八號樓的一單元門前，站著五樓的董老師——這董老師原來是高中語文教師，因?yàn)槲墓P好，后來調(diào)到市黨史研究室當(dāng)主任，編過市志，出過好多書，是全市有名的“筆桿子”和“寫家子”，十多年前退休后，還經(jīng)常在報(bào)刋上發(fā)表文章，老徐很敬佩他的為人，也佩服他的文筆，可他這幾年明顯的衰老了，頭發(fā)雪白，腰身佝僂，走路也象蹣跚學(xué)步的孩子，常和老伴廝跟著出去買菜、買糧，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很可憐的。老徐知道，董老師的獨(dú)生子在美國一家數(shù)學(xué)研究所工作，幾年也不回來，平時只寄錢給父母，但老倆口不缺錢啊，需要的是陪伴，是照看，唉，孩子太優(yōu)秀了也是問題，老了誰照顧呢？老徐由此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未來，心里又煩惱起來。
董老師手里提了一塊豆腐，一袋豆芽，還有幾根蓮菜，靜靜地站在單元樓門前，好像在等誰似的？老徐走到跟前，打聲招呼：“董主任，那兒去來？回家嗎？”董老師見了鄰居，高興得胡子眉毛都笑了“呵呵，回呀么，等誰給我把這些東西捎上去，遇上你，拉個伕！”說完，又笑了笑。
人老了都可憐。老徐接過董老師手里的袋子，跟在后邊一層又一層地爬樓梯，一袋子菜，充其量不過五六斤，可身材高大的董老師卻拎不動，要是再年輕個二十 歲，扛百把十斤的東西上樓怕是氣都不喘，年齡不饒人啊！老徐一手提袋，一手扶人，終于到了五樓房門口，董老師的老伴站在門口，見老徐承攜老漢上來了，連說“多虧你了！老徐呀，你真是我們的好鄰居。”老徐連忙搖手“不客氣，一件小事，說什么感謝話呢，鄰里之間，誰都有難處，幫忙是應(yīng)該的。”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受了幾句表揚(yáng)的話，老徐覺得心情又好轉(zhuǎn)了許多，他進(jìn)了自己六樓的門，老伴迎上來，著急的問：“咋樣啊？吵架啦？打架了？嚴(yán)重嗎？”老徐摘下口罩，沒好氣地說：“甭問啦，咱是蔫蔫蘿卜操閑心，以后把她打死我都不管啦！”老伴瞪大眼睛，也不再問，回廚房忙活午飯去了。老徐走到陽臺，坐在椅子上眺望，只見遠(yuǎn)處群山巍峨，連綿起伏；近處丹江清澈豐滿，宛如一條碧綠的玉帶；樓下不遠(yuǎn)處的公園里，蠟梅花開得正盛，隱約還有一縷淡淡的花香……老徐忽然覺得，生活真的很美好，生命比金子貴重得多……他拿起手機(jī)打給媛媛：好好呆在家里，別胡跑亂走！可媛媛告訴他：楊軍已經(jīng)接到單位通知，去高速路口值勤；而她，也要到電視臺去，制作防止冠狀病毒感染的節(ji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