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子 小時候沒上過幼兒園,更沒有早教班,接觸最早的語言啟蒙就是家鄉(xiāng)地道的童謠了。 簡單有趣的故事中蘊含著淺顯易懂的道理,唱起來韻律優(yōu)美,節(jié)奏歡快,現(xiàn)在一想起來仍朗朗上口,意猶未盡。 遙想夏日的傍晚,炊煙散盡,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或躺或坐,在麥場的草席上納涼,月光恬淡,繁星點點,蛙聲四起,蟲鳴點綴,時時刮過縷縷涼風,帶來陣陣野草和著麥香的清新氣息。 納涼的人們三五成群,一家一片,或低聲交談或放聲大笑,仿佛和大自然演奏出一首祥和而又溫馨的夏夜交響曲。 我們幾個孩子喜歡躺在厚厚的蘆葦墊子上,頭枕著手,翹起二郎腿,望著滿天繁星,幻想著牛郎織女的故事,嘴里唱著“勺星郭星牛郎織女梭星,說七遍不害腰疼”的童謠,你一句我一句,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每人說七遍還不過癮,分不出勝負,約定再唱“泰山十八盤”一決勝負。 “泰安山,十八盤,無人說的完,說完做神仙,嘰里咕嚕一盤,嘰里咕嚕兩盤,嘰里咕嚕三盤……嘰里咕嚕十八盤”。 說得臉紅脖子粗,可誰又有本事一口氣把十八盤說完呢?到最后就以你打我鬧哈哈大笑收場。 秋收結束進入冬季,凜冽的西北風夾雜著雪花肆意地侵襲北方大地。在那個困難的年代,能夠取暖的人家又有多少呢? 記得那時候我們冬天喜歡上屋后大奶奶家取暖,大老爺是木匠,會做各種各樣精美的家具,遺憾的是和大奶奶一輩子無兒無女,就兩個人過日子,冬天習慣在屋里生一個小爐子取暖。 我們都喜歡去他們家玩,一來為取暖;二來聽大奶奶講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剪好看的窗花;三來幫大奶奶拿拿笤帚、壓壓水井,干一點力所能及的活兒,讓大奶奶夸夸我們,找尋一點成就感和存在感。 常常是一大堆孩子圍坐在火爐周圍,大奶奶邊扒花生邊教我們唱“顛倒歌”。 “小孩子語,實難熬,螞蟻過河踩斷了橋。東西路,南北走,聽著莊里人咬狗。拾起狗來就打磚,打的浮土高起天。吹鐺鐺,打喇叭,門樓拴在馬底下。櫻桃樹結花椒,葫蘆沉底碌碡(lvzhu)漂。蛤蟆翻身抓老雕。誰家說俺倒說話,俺就磨磨舌頭割(ga)他那刀。” 唱著唱著就七嘴八舌地問:“大奶奶,怎么還螞蟻過河踩斷了橋啊”“花椒樹怎么還能結櫻桃呢”…… 大奶奶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給我們解釋。解釋了一萬遍還是問同樣的問題,大奶奶就會說“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了”。 唉!親愛的大奶奶,我們都長大了可您又去了哪里呢? 常記的母親領我們走姥娘家,回來翻越東山時總是要順便挖一些野菜,因為家里還有雞鴨鵝和兔子等著充饑。 挖的最常見的野菜是苦菜、蒲公英、車前草、七七芽等,都是些現(xiàn)代人口中的保健菜。 記憶中這些菜名也常常有一些耳熟能詳的順口溜,比如挖到蒲公英的時候,母親就唱: “薄薄丁(蒲公英),靠南京,南京靠,帶紗帽,紗帽尖,觸著天,天打雷,霹靂賊,三十板子六十錘”。 那時候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記住了天打雷霹靂賊,所以幼小的心里一直對天公雷公心存敬畏,常常告誡自己不能做壞事,否則會天打雷劈的。 記憶中七七芽(學名:小薊)也有一個順口溜: “七七芽,淌白水,他娘生了個小黑鬼,他爹說扔了吧,他娘疼的淌鼻子水”。 那時候會感覺非常好笑,長大當了母親才明白,剛生下來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皺皺巴巴又小又丑的“小黑鬼”呢?誰又不是在母親的眼淚澆灌下長大成人的呢?簡單不上講的順口溜卻飽含濃濃的母愛。 童年生活雖沒有三百六十五夜童話故事,但天天有著沂蒙童謠陪伴。 “勾勾嘍,天明起,抱抱孩子下上米,我上東莊拿笊籬。去時候,桃花開,來時候,桃紅尖,有心摘個哄孩子,又怕鍋里爛了米”。 一個年輕勤勞的母親,一個深愛孩子的母親,一個勤儉節(jié)約熱愛生活的母親躍然紙上,做了頓米飯的功夫,就從春天到了夏天,從桃花開到了桃紅尖。這一切都讓人們日復一日的繁瑣生活,頓時充滿了本土所特有的詩意。 “小白雞,平平架,打小在她姥娘家。她姥娘給她好飯吃,她妗子給她好粉搽,一搽搽到了十七八,她大舅給她找個婆婆家,也有樓也有瓦,也有騾子也有馬。誰來接,哥來接,哥喝茶,哥抽煙,問問奶奶過幾天,奶奶說,天又短,路又遠,給個日子過半年”。 …… 一口氣唱下來,這些童謠就是一部沂蒙民俗史,既貼近生活,又飽含希望和祝福。 托物起興,寓情于景,修辭手法和詩經頗有一比,樸實自然的風格,賦比興的表現(xiàn)手法,生動的語言,和諧的韻律,誰能說沂蒙童謠不是一種藝術呢? 古樸的沂蒙童謠,既詩又歌,不僅讓我們在生活中學會感知美好、認識世界,更賦予了我們高尚的情操、健全的人格,給了我們一個歌唱的童年、一份美好的回憶。 ***本文為李子投稿,所有贊賞均歸李子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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