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去來

    鄒藍·/文，圖

1，文化歷史密度

廬山是個文化歷史含量非常高的名山，而第一次進入典籍就在太史公的《史記》里。

《史記·河渠書第七》中結(jié)尾處司馬遷說，“余南登廬山，觀禹疏九江，遂至于會稽太湟，上姑蘇，望五湖；東窺洛汭、太邳、迎河，行淮、泗、濟、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離碓；北自龍門至于朔方?！?/span>

我不知太史公大游歷中還到過江南姑蘇。是為吳王金戈越王劍那爭霸往事的江南水鄉(xiāng)背景吧，還是為當時的江南澤國？

陶淵明，李白，白居易，蘇東坡，朱熹，周敦頤，賽珍珠等中外文化大家都與廬山有緣。還有不少大詩人也在廬山有佳作。但是我沒提其他人，是因為這七八個名字太耀眼，已經(jīng)具有足夠的代表性。

中國近現(xiàn)代三個重大的歷史轉(zhuǎn)折點，1937年7月17日蔣委員長的抗戰(zhàn)宣言“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所以我說廬山是個文化歷史密度很高的地方。這次在廬山住三夜轉(zhuǎn)三天，除了名勝外，還看了毛潤之兩處故居（美廬則早先是蔣宋住處，還有廬林一號特大別墅），賽珍珠故宅，白居易草堂，在不對外開放的彭德懷和林彪住處外走了一圈，也算是到了歷史現(xiàn)場。

廬山之行觀感想法很多，我只能選有感的幾個方面稍加敘述。

2，五柳先生

先祖父有一本書《陶淵明集》，早先作為小學生我亂翻過，其中五柳先生傳一文有一句“好讀書不求甚解”記憶很深。稍后才知道“五柳先生”是陶淵明說自己。

從無錫到廬山，出安徽東至縣即入九江彭澤縣。陶淵明早年當過彭澤縣的縣太爺。當煩了，他不愿意卑躬屈膝當官，為五斗米折腰，于是不干了，辭官回家。

陶淵明（約365～427）亦名陶潛，又名五柳先生。他上沒上過廬山我沒細究，因為他就是九江本地人（潯陽柴桑）。而柴桑這個地名沿用至今。他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寫到了廬山。飲酒（五）：

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采菊東籬，悠然南山的這山，就是他辭官后居住在廬山腳下時看到的廬山。今廬山市（原星子縣）溫泉鎮(zhèn)陶村，標榜為淵明故里。估計說的是他辭官后的居住耕讀之處。

“心遠地自偏”一句我尤為欣賞，借口四周環(huán)境有些雜亂而不利讀書的說法，在陶潛這句詩前蒼白無力。只要這人沉浸入讀書的境界，哪怕四周再雜亂熱鬧，他心無旁騖都跟在林中書房一樣。

廬山云海

3，含鄱口遙想滾滾移民南下

含鄱口位于廬山東南角，可遙望山下的我國第一大淡水湖鄱陽湖。贛江在這一段匯入鄱陽湖進入長江。而古代到近代公路鐵路出現(xiàn)之前，贛江向來是中原和北方移民逃離兵燹戰(zhàn)火南下的主通道。這里就是當時南下通道的進口。

五胡亂華時一大批北方居民南下進入鄱陽湖贛江而至贛州大余棄舟登岸翻山到今廣東南雄，在珠璣巷稍作停留后繼續(xù)向南，經(jīng)北江通道到珠江口一帶平原定居。他們是廣東和廣西講廣府白話人群的祖先。

而到南宋時又一波移民從中原南下，在鄱陽湖入贛州通道南下而散居在閩西，贛州，梅州一帶。他們是客家人的祖先。

那兩段時間在含鄱口登高望去，應(yīng)該能看到大船小舟密密麻麻往南進發(fā)。沒錢雇船的，估計就是全家老少甚至一個大家族徒步沿湖邊江邊一路向南進發(fā)。根據(jù)史籍，相當一部分南下移民是走一段，停留幾年。待積蓄了足夠的盤纏則再度上路向南。有一年我在江西銅鼓調(diào)研，分管教育的楊副縣長說，銅鼓有一大批客家人，都是南下后發(fā)現(xiàn)人多地少，難以立足，于是掉頭北上，到湘贛邊境的山大林密的銅鼓縣落腳。

這兩波移民大潮，永久改變了南中國的文化和經(jīng)濟地理格局?，F(xiàn)在的東南沿海經(jīng)濟發(fā)展強盛的最早歷史根源，當與此有關(guān)。東邊也有大批江北士人和百姓過江到江南的。

含鄱口俯視鄱陽湖

廬山北大門在夕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