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有一位女子,身世悲慘,身份卑微,但被脂硯齋評為與釵黛一類的人物。這個女子就是香菱。
但是,在英蓮,也即后來的香菱的身上,我們除了看到命運的凄慘,對她感到憐憫,又看到了形象的光亮,對她感到可親。而后者,我覺得是有基因影響的。 這里我們就聊一聊,甄士隱身上的哪些特質(zhì)是對香菱產(chǎn)生了影響的。 01性情恬淡書上說,香菱的父親甄士隱“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日只以觀花修竹,酌酒吟詩為樂,倒是神仙一流人品”,真是有種飄然出塵之感。并且他絕不是“假清高”,你看他接濟當時還是“窮儒”的賈雨村,明顯體現(xiàn)了“不市恩”。 他看到了賈雨村的窘境,也知道他的前程在科舉,并一直想要幫助他;但甄士隱并不主動對賈雨村說要資助他,直到一日他請賈雨村喝酒,賈雨村“酒后吐真言”,說出了自己的抱負和困難,甄士隱才“不待說完”就說:
再看,甄士隱還強調(diào),幫助賈雨村處置“盤費余事”,是“不枉兄之謬識”,倒似乎是賈雨村接受幫助是看得起他;又說“待雄飛高舉,明冬再晤,豈非大快之事”,說的只是祝賀賈雨村,而毫無“屆時可不要忘了是我?guī)偷哪恪钡囊馑?。事實上后來甄士隱與賈雨村重逢,也的確不曾提到回報之事。而他經(jīng)歷了失女、失火、失家后能被《好了歌》感召而解脫出世,也因他不縈名利于懷。 這就是恬淡。 香菱經(jīng)歷那么多痛苦,或許是有點被折磨得麻木了,但她又有那么敏感的詩心,表明她并不是精神上真的麻木了,而是自有一種平和自守及撫平創(chuàng)傷的氣質(zhì)。 你看,她在薛家,后來在榮國府,基本上都是得到尊重的,在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的情況下,她并未表現(xiàn)出特別的可憐之狀,也并不因為怕人可憐而顯示掩飾性的矜持之態(tài),她呈現(xiàn)的是一種確實值得同情但更值得憐愛的平和之態(tài)。 其實夏金桂這樣驕縱慣了的女人,甚至是有點“單純”的(一根筋),要搞定她并不難,無非是虛情假意哄著她而已。但香菱盡量想與她搞好關(guān)系,但是她的性情決定了她不妨以姐妹主仆的關(guān)系與夏金桂相處,而不會以阿諛奉承的方式換取和平。 她可以屈己,但不會討好。即便為此被夏金桂陷害,被薛蟠家暴。 02與人為善這與第一點有密切關(guān)系,為人恬淡者,往往與人為善。 賈雨村“暫寄廟中安身,每日賣字作文為生”的那些日子里,甄士隱憑著一雙文化人的眼光,早看出他“必非久居人下者”,“常與他交接”,就希望能夠找到合適的機會幫助他,讓賈雨村早日實現(xiàn)抱負。 上文已經(jīng)說到,甄士隱特別會照顧別人的感受,接濟銀錢這樣的大事固然如此,連吃飯也是這樣。就說他資助了賈雨村的那個中秋之夜,他請賈雨村到家里吃飯,值得注意的是,他是在“家宴已畢”后,“又另具一席于書房”,專門宴請賈雨村。 顯然,請人赴家宴固然會顯得很親近,但甄士隱了解賈雨村,知道他必定會因為處境困窘而在眾人面前感到尷尬,飲酒必不能盡興,自然也無法暢談心里話,所以不如單獨請他為好;放在書房里,一則仍在家里,親近之意不言自明,而書房又是文化人精神最放松、私享空間感覺最強烈之所在,又是兩人于此對酌,賈雨必能放開喝酒,也會自然而然敞開心扉。 是的,我想甄士隱是有“預(yù)謀”的,他早準備好了要資助賈雨村,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他“當下即命小童進去,速封五十兩白銀,并兩套冬衣”,不需要臨時安排,他早想好了。 為了幫助別人,還得想方設(shè)法讓這個目的能夠順理成章地達到,讓別人能夠自然而然地接受。甄士隱可真會換位思考?。《@,是一種骨子里的善良(當然,這并不是認為主動提出幫助別人就不好,只是個人選擇而已,必須說明,凡是幫助人的,無論出于什么目的和什么方式,只要合情合理合法,都值得贊美)。 香菱也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兒。書中涉及她的內(nèi)容并不多,但整體上她就給一種溫柔善良的感覺。 其實我并不想說她與薛蟠有“愛情”,但得說,至少那也是種割舍不了的親情。而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吧,都反映出香菱的善良。 不妨想想后來薛蟠失手打死人入獄后夏金桂的表現(xiàn)吧,試圖勾引薛蝌不說,還直接跟自家堂兄弟勾搭上了。這就是天性涼薄啊。 03有文化根基甄士隱說到底是個文化人,只不過他的文化不是用來博取功名的,而是充實自己生活的,是沒有什么功利性的。 我們并沒有從書中找到他的詩文創(chuàng)作,但從他的詩文的理解和詮釋,我們可以明顯感受到他文學的鑒賞力、人心的洞察力和人世的感悟力。 如果從賈雨村所吟誦“玉在匱中求善價,釵于奩內(nèi)待時飛”一聯(lián)中,聽出“雨村兄真抱負不淺”還屬于簡單,我們普通人也聽得出來的話,那么,從他的“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 一詩中,聽出“飛騰之兆已見,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恐怕就有了點難度。 香菱由于生活經(jīng)歷,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她的基因里就帶著文化氣質(zhì)。 簡單說一說著名的“香菱學詩”吧。 但香菱一看探春、寶釵、黛玉她們成立了詩社,她也就想學寫詩。 賈府里寫詩最好的兩位是薛寶釵和林黛玉,寶釵認為寫詩并非女孩兒的本業(yè),沒教她,她就向黛玉求教;黛玉本就喜歡讀詩寫詩,也不忌諱“好為人師”之嫌,還真的指導香菱,香菱也真的按照黛玉的要求,認認真真讀王維等大詩人的經(jīng)典詩集,認認真真地寫詩。 不得不說,這是有文化基因的支撐?。?nbsp; 以上就是我對香菱從她父親甄士隱身上遺傳的三方面特質(zhì)的理解,不知朋友們以為妥否?歡迎留言討論! (網(wǎng)圖侵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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