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賢嬡 嘗怪世俗讀《漢書》,謂文姬不當志列女。殊不知列女乃女之有士行者,非盡貞烈也。文姬為寇所虜,乃世道之變,豈文姬之罪哉!借使子云不作《劇秦美新》,則高座兩廡矣。此亦子云之不幸,論古無取乎過刻也。彼陵母知興,嬰母知廢,固卓絕人區(qū)矣。又如陳文君誓養(yǎng)老姑,曾令女刀截兩耳。辛憲英三見通鑒,許允妻再料危機,緹縈贖父,木蘭從軍,孰非女中君子乎?今或幽閑貞靜,而享年不永;或敬事公姑,而其人現(xiàn)存。亦非待老而見志也,若雷氏婦則又世所罕見矣。 雷賢媛者,永里塘背余氏女也,字于雷。行聘后,其夫業(yè)儒,久沾風疾,拳曲不能伸縮。家貧,自念不能生育,何苦貌為夫婦,而滋怨悔?因托媒辭之。其父母亦以為夫者婦之天,今所天若此,終身曷賴?而女堅執(zhí)不回。雷姓又托親友曉之,曰:“家落矣,夫文若此,非女厭貧。女夫不肯陷害女,當熟思之,異日改適,終非白璧也”。女應(yīng)之曰:“我未讀書,粗知大義,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我初與結(jié)婚,彼原無病,今病狼狽,又聞侍養(yǎng)不周,其或醫(yī)藥有效,我之幸也;不幸不起,我之命也。家之有無,病之重輕,我豈不知?愿生為雷氏妻,死作雷氏鬼,如不我歸,有死而已。諸君不必代吾憂也?!崩撞坏靡眩炫c弟婦同日歸。一飲一食,終日不離,大解小溲,公然提抱,稍不如意,怒拳輒加,寂無一聲。其夫往鄉(xiāng)訓蒙。則轎后步隨,女子而兼奴仆,艱難萬狀矣。居數(shù)年而夫故,哭泣如禮。日夜綿燭心以糊口,卒無怨言。嗟乎,世之愛富嫌貧,反目相仇者,聞賢淑之風,其亦可以少愧矣!現(xiàn)年近四十,其節(jié)操不磨有如此者。 鄒氏 田口黃高之妻。一日,適村口有人遺布數(shù)匹,花銀數(shù)十元,一生監(jiān)同見。氏曰:“此人行急,以致遺亡,盍少待還之。其人不肯,遂中分之。其后,失者知之,向婦取贖,遂見還。客欲少酬之,婦曰:“我辭多而受少乎?顧我命當貧,意外之財,貪之適為累耳?!?/span> 李氏 羅應(yīng)聲妻,貢生李廷銓女也。羅邑庠生。李性慈和,李無子,為立妾,又無子;更立妾,愛二妾如女。同時監(jiān)生羅象泰妻雷氏鳳娘,性孝敬公姑。無子,私納妾以勸其夫。乃一則有子孫,一則無生養(yǎng),則命也,而賢媛則均矣。 伍氏璋妹 塘背余廷圯之妻,伍嘉謀之女也。年十八于歸,夫沾風疾,不久而故。安于義命,絕無怨言。又孝敬其姑,姑亦早寡多病,嘗謂人曰:“吾賴吾媳數(shù)月而不離寢,寧速死,毋苦我孝婦也?!笨刹恢^賢與?現(xiàn)年五十六,孀居二十余年。 羅氏名善娘 李世華妻。李業(yè)儒,病數(shù)年而卒。氏年少,愿事公姑,守已十余年,其公亦故。家利其少,有欲逼去之意。氏微聞之,性沉默寡言,幽郁致疾,遂故。聞?wù)邞懼?/span> 裴氏 李榮太妻,營書李春輝之母。輝幼年失父,家素貧,母子凄其度日。比長適臺灣,數(shù)年不歸。適有訛言,勸其改適,氏不從。及春輝歸,始娶媳生孫。輝在臺灣有勞于軍,大人賜之頂帶。各給匾以榮之。年甫四十余,一病不起。煢煢小孫,較鞠子時又甚焉。現(xiàn)年七十余。 馬氏興娘 劉起元妻。不數(shù)年而夫故,年二十一,喪葬如禮。閨門肅然,至今二十余年,常如一日?,F(xiàn)年四十七歲。 陳氏 埔埠魏士安之妻,名辛娘。士安二十四身故,撫周歲孤兒,與姑同甘苦?,F(xiàn)年四十九歲。 雷氏勤娘 木南青魏繼穩(wěn)妻。年二十五而夫歿,教子育孫,里人稱之?,F(xiàn)年五十五歲。 黃氏 伍學渠妻,黃流之女也。年十九歸伍,夫二十五身故,氏方二十四歲。生子監(jiān)生為翰?,F(xiàn)年四十八歲。 伍氏 鄒養(yǎng)修之妻。鄒身故時,氏方二十一歲。撫育幼子,孀居二十余年?,F(xiàn)年四十八歲。 曾氏瓊娘 李世揚妻。年十七于歸。嘉慶三年夫歿,氏年二十五。敬公姑,育幼子,素有賢聲。現(xiàn)年五十六歲。 張水藩讀文: 賢嬡 我曾經(jīng)責怪世俗人讀《漢書》,他們說文姬不應(yīng)當記載在列女里。他們卻不知道列女乃是女子而有壯士的行跡者,列女并不全是剛正而有節(jié)操的。文姬被胡寇所虜掠,乃是世道的變故,怎么是文姬的罪過呢!即使楊雄子云不作《劇秦美新》,那么就會高坐在孔廟的兩廡了。這也是子云的不幸,論古不要采取過分苛刻的態(tài)度。那個王陵的母親知道那個將興,陳嬰母親知道那個將廢,固然是卓絕人間了。又如陳文君發(fā)誓要養(yǎng)老家婆,曾經(jīng)命令女兒刀截她的兩耳。辛憲英三次出現(xiàn)在《通鑒》,許允妻再次預(yù)料危機,緹縈贖父,木蘭從軍,哪個不是女中的君子呢?現(xiàn)在有的柔順堅貞沉靜,而壽命不長;有的敬慎服侍公姑,而現(xiàn)存人還在。也不是要等過世后再上縣志啊,像雷氏婦人則又是世間所罕見的了。 雷賢媛者 永里塘背余氏的女孩子,字于雷。男家向女家下定禮后,其夫以儒學為業(yè),長時間沾染風疾,身體卷曲不能伸縮。家庭貧窮,自己惦量不能生育,何苦做表面夫婦,而滋生抱怨懊悔呢?因此托媒人推辭了婚約。他父母也認為丈夫是婦人的天,現(xiàn)在所依賴的天像這樣,媳婦終身依靠什么?而于雷這個準媳婦堅持自己的主張,不聽從別人的意見而改變。雷姓又托親友開導(dǎo)她,說:“男人家道敗落,丈夫又像這樣,不是你厭棄貧窮。你丈夫不肯陷害你,要認真考慮一下,等到以后再改嫁,終究不是白璧無瑕了”。女子應(yīng)他說:“我沒有讀書,但粗知大義,“一旦和他結(jié)合,就終身不改變。”我剛剛和他連結(jié)姻緣時,他當時沒有病,現(xiàn)在病得很狼狽,又聽說有照顧不周到的問題,他或者能醫(yī)藥有效,那是我的幸運;如果不幸他身體沒有起色,那是我的命運。他家里有沒有,他病情的重輕,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愿意生為雷氏妻,死作雷氏鬼,如果不讓我出嫁,只有死而已。你們不必代我考慮那么多。”雷家不得已,就和弟媳婦同一天娶回家。 一飲一食,終日不離,大解小便,公然提抱。稍不如意,她丈夫怒拳就加到她身,她靜靜的沒有一聲。他丈夫去鄉(xiāng)里教幼童。她就在轎后步行跟隨,媳婦而兼奴仆,艱難的程度可想而知。過了幾年而丈夫過世,她哀傷哭泣盡了禮。 日夜搓燭心用以糊口,終于沒有怨言。哎,世上愛富嫌貧的,反目為仇的,聽到這個賢淑的風格,她也可以有一點慚愧吧!現(xiàn)在年近四十,她的節(jié)操不磨滅就有像這樣。 鄒氏 田口黃高的妻子。有一天,剛好村口有人遺下布幾匹,花銀幾十元,一個生監(jiān)同時看見。鄒氏說:“這人匆忙走開,以致遺失,何不稍微等待他回來還他。那個人不肯,就平分了。之后,丟失的人知道了,向婦人取要贖回,就還回了,客人想要多少給一點酬謝,婦人說:“我會辭多而受少嗎?如果我命中應(yīng)該貧窮,意外的錢財,貪求它剛好為它所拖累。” 李氏 羅應(yīng)聲的妻子,貢生李廷銓的女兒。羅應(yīng)聲是縣儒學生。李性慈和,李氏沒有生孩子,為羅應(yīng)聲立妾,又沒有孩子;又再立妾,愛兩個妾像女兒一樣。同時代的國子監(jiān)生員羅象泰的妻子雷氏鳳娘,性孝敬公婆。沒有生孩子,私自為丈夫納妾,以勸她丈夫。至于一則有子孫,一則無生養(yǎng),那是命啊,而賢惠則是一樣的。 伍氏璋妹 塘背余廷圯的妻子,伍嘉謀的女兒。十八歲出嫁,丈夫沾染風疾,不久就病故。她安于天命,絕無怨言。又孝敬其家婆,家婆也是早年守寡,體弱多病,曾經(jīng)對人說:“我連累我媳婦幾個月而不離床,寧肯快點死,不要苦我孝順的媳婦。”這能不算賢惠嗎?現(xiàn)年五十六歲,孀居二十余年了。 羅氏名善娘 李世華的妻子。李世華以儒為業(yè)讀書教書,病了幾年就過世了。羅氏年少,愿意服侍公婆,守寡已十余年,她公公也身故。家庭經(jīng)濟來源很少,有想要逼她去的意思。羅氏稍微聽到,性情更加沉默寡言,幽郁致疾,于是就亡故。聽到的人都憐憫她。 裴氏 李榮太的妻子,營書李春輝的母親。春輝幼年失父,家庭向來貧困,母子悲涼傷感度日。春輝等到長大往臺灣,幾年不歸。恰好有謠傳的話,有人勸她改嫁,裴氏不聽。等到春輝回來,才娶媳生孫子。輝在臺灣軍中有功勞,大人賜他頂帶,各給匾以榮耀他。他年齡才四十余歲,就一病不起。面對孤獨無依的小孫子,比養(yǎng)育兒子時又更艱難。現(xiàn)年七十余歲。 馬氏興娘 劉起元的妻子。沒有幾年而丈夫身故,她才二十一歲,喪葬如禮舉行。閨門嚴肅謹慎,至今二十余年,常如一日。現(xiàn)年四十七歲。 陳氏 埔埠魏士安的妻子,名叫辛娘。士安二十四身故,撫周歲孤兒,和家婆同甘苦?,F(xiàn)年四十九歲。 雷氏勤娘 木南青魏繼穩(wěn)的妻子。年二十五而丈夫歿了,教子育孫,鄉(xiāng)里人稱贊她?,F(xiàn)年五十五歲。 黃氏 伍學渠的妻子,黃流的女兒。十九歲嫁給伍學渠,丈夫二十五身故,黃氏才二十四歲。生的兒子是監(jiān)生為翰?,F(xiàn)年四十八歲。 伍氏 鄒養(yǎng)修的妻子。鄒身故時,伍氏才二十一歲。撫育幼子,孀居二十余年。現(xiàn)年四十八歲。 曾氏瓊娘 李世揚的妻子。十七歲出嫁。嘉慶三年丈夫歿了,曾氏二十五說。孝敬公婆,養(yǎng)育幼子,向來有賢惠的名聲?,F(xiàn)年五十六歲。 讀后: 讀清流道光縣志(卷之七 人物志 賢媛) 賢嬡,賢是有道德的,有才能的,嬡是尊稱別人的女兒。賢嬡就是有道德的,有才能的年輕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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