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墻上的日歷（十五）

一片荒草照野園 202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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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上的日歷（十五）

轉(zhuǎn)眼間，到了十月份，天氣突然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時不時卷起些熱浪，讓人產(chǎn)生一種逆入盛夏的錯覺；時不時吹一下秋風，撫在人的臉上，卻有一種透心的冷。有時候僅僅在一天之內(nèi)，天氣都呈現(xiàn)出不同的味道來。

我確定那是一個周末，父母早早就去地里干活。哥哥在家里，上午，他便寫完老師布置的作業(yè)，打算輕松美妙地度過一個下午。屋外面的陽光，也在早晨七、八點的時候就爬上東邊的那一座矮山，然后傾瀉在我家門前。這天氣，給人仍舊是一種悶熱的感覺，我與哥哥就呆在家里，主要是照顧弟弟。當然，上午的時候，哥哥還要兼顧寫作業(yè)。

父親的那一頓毒打，不僅在我身體上留下些疤痕，在我心里面也留下了些疤痕。從此，偷的心已經(jīng)被我掐得死死了。在平時，我就是真的要出去竄竄門，我都要先問一下我父母。但，去后面的那座山上，我是自由的，只要家里沒什么我做的事，我都可以到山上玩。下午，等父母去了地里干活，弟弟有哥哥照顧了，于是，我趁哥哥不注意的時候，溜出了家門，向后面的山上走去。

外面陽光還真的有一些熱烈，但一進了樹林中，清涼逼人，讓人感覺格外舒服。樹枝上的鳥叫得特別歡，像是在歡樂地歌唱。我倚著一棵大樹，很認真地聽樹上的鳥叫——有一些短促的，有一些悠長的，有一些輕快明朗的，有一些深沉的，但仍舊是快樂的。仰頭望上去，只看到不同的鳥兒在樹上凌亂地跳著。只要枝葉稍微嬌弱一些，都會被鳥兒踩得顫動起來。

“嗚——”我一聲呼叫。樹上的鳥全部飛走了，一些枯黃的葉子被它們的翅膀撲了下來。然后，安靜如水。

我往山上的路繼續(xù)走。山上的路也是被高大茂盛的樹遮蓋著的，天空外面的陽光很少抖下來。當我走出大樹遮蓋的路段時，我才發(fā)現(xiàn)天空已經(jīng)不再晴朗，而是漫空烏云。那些烏云一團一團的，黑得瘆人?？煲掠?，我趕緊往回走，希望下雨之前能趕到家里。天空一暗下來，樹底下的小路變得更暗了。我走得快，不時地摔跤，手啊，腳啊都痛痛的，但也沒有心思去留意是否擦破皮了。

我走到半山處，大雨終于忍不住從天空中潑了下來。我無處可躲，沒走兩步，全身便被潑下的雨淋透了。頭發(fā)上的雨水不停地滑過額頭，再由額頭處淌過雙眼。雙眼迷蒙了。山上的路有了雨水的滋潤，變得十分光滑。我每摔一跤，都要滑下幾米。屁股都被摔痛痛的，麻麻的。全身的衣服除了浸了水外，還染了大量黃泥。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只見到哥哥正在廚房里燒著水。灶里塞了許多柴，那火燒得淡淡的，濃煙不斷地從灶中冒了出來。哥哥已經(jīng)被這濃煙嗆得不斷地咳嗽，還上了一臉的灰色。

“水可能還不是很熱，你先沖涼。！”說完，他找來了一個水桶，舀了大半桶水，然后使勁地將桶提到了幾米處的沖涼房。那時他還小，沒什么力氣，中間休息了一下。“弟，你快脫衣服沖涼去！”他催促著我。

我看到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哥哥又從水缸中舀些水到鍋里面去，繼續(xù)倒騰著灶里的柴，依舊濃煙滾滾。

那一個夜里，我父母沒有罵我，而我自己卻病倒了。

吃飯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胃像縮成一團一樣，塞不了多少飯菜，然后是渾身發(fā)冷，冷得上下牙齒都咯咯地打起架來?！昂⒆影l(fā)燒了！”母親用她的臉貼在我的額頭上，然后跟我父親說。

那一個夜里，我趴在父親的背上。外面的雨還淅淅瀝瀝地下著，小了很多。一張簡陋的雨衣蓋著我，由父親背著我去了一個赤腳醫(yī)生家里。那電筒的光散射在雨天的黑夜中，顯得特別迷茫。在那醫(yī)生家里，醫(yī)生幫我量了體溫，然后開了些藥丸叫我們拿了回來。

“回去后就趕緊吃藥了！”走之前，那醫(yī)生特地叮囑我父親。

我記得，那些藥很難咽，分了幾次，才那次藥咽完，還差點吐了出來。

還是那個夜里，有一些冷，我無力地躺在床上。母親在我睡覺前還拿了一張厚厚的被子過來，蓋在我身上。那一張厚被壓在我的身上，讓我覺得格外沉重。我很累，但又很難睡得著，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一團團厚厚的棉被從漆黑的夜空中向我胸口砸來，讓我有一點喘不過氣來。頭還有點暈。

后來，我不知道是怎么樣睡著的。

早上，我醒來后，頭已經(jīng)不暈了，卻感覺渾身無力，連起床的勁都差點沒有了。淡淡的鼻涕悄悄地從兩個鼻孔中爬了出來，喉嚨中好像有一些小蟲在蠕動，讓我難受、咳嗽。

父親去了地里干活，母親在家里。雨已經(jīng)停了，天空有了些明朗的跡象。沒多久，陽光便出來了，爬上窗邊，然后在玻璃上泛起了耀眼的光芒。我很辛苦地爬了起床，穿了衣服。走出廳外面，弟弟正在長椅上面掰著他手中的玩具。母親把碗柜里的早飯放在鍋里又熱了一下，拿出來給我吃。

“以后還少點去后面的山上吧，一個人挺危險的！”我吃早飯的時候母親跟我說。

我知道在春季的時候，父母都是嚴禁我一個人上山玩的，因為那時候山上的蛇經(jīng)常出沒?？赡苁且驗槲伊苡晟〉木壒剩赣H才跟我說那樣的話。

這一次生病，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好。只知道生病期間，我吃什么都沒有胃口。父母也讓我盡量吃清淡一些。吃藥也是一種鍛煉，一開始那些藥丸我是兩個兩個地吃，到后來，我把一次所有的藥丸全部裝在掌心中，一下子倒進嘴里，再送一口溫開水，咕嚕咕嚕就灌入喉嚨里了?？人砸部攘撕镁茫翘橐擦髁撕镁?，一開始是流清鼻涕，到后來流濃鼻涕。濃鼻涕差不多流完的時候，我的身體才漸漸感覺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