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人魚與惡婦

明朝隆慶年間，潮州府有一漁夫，名叫陳金哥。他家祖上世代皆漁民，陳金哥相貌平平，腦子有點癡傻，不善言語，只懂得自個出海打漁。

成年后，許多女子都嫌棄他，不愿與之談婚論嫁。父母臨終前，只得托堂叔幫忙將老宅賣掉，用所得銀兩給兒子娶了一個漁民女兒為妻。

此女子名叫李水月，婚后，卻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性格十分的強(qiáng)勢，整日待在家待里，使喚陳金哥出海打漁，將賺得的銀兩，全部自己留著花，在私下還買了不少胭脂水粉、布匹、首飾等物。

陳金哥為人老實，對此亦不敢多說什么，只得任勞任怨養(yǎng)著這個惡婦。

有一日天色昏黃，海上刮著大風(fēng)，波濤洶涌，這樣的天氣出海十分危險。李水月不由得陳金哥閑著，硬是催他出海撒網(wǎng)。

中午時分，天空下起大雨，海面上巨浪翻滾，將小船推來蕩去。陳金哥怕妻子不高興，只得忍著雨水發(fā)力撒網(wǎng)，用力撈得半日，僅得幾尾小魚，陳金哥正灰心之際，再一次將漁網(wǎng)撒出，手上卻瞬間感到拉到了沉物。

陳金哥便笑道：“嘿嘿，看來是撈到大魚了！”高興之余奮力收網(wǎng)，不久后竟然拉上來一條美人魚。

那人魚形如成人長小，上半身長得和常人無異，眉清目秀肌膚白皙，一雙眼瞳發(fā)出五彩繽紛的炫光，看著猶如天仙一般，無奈下半身卻是半條魚尾，片片魚鱗泛著白光極為顯眼。

陳金哥看得驚奇，喊道：“你是人是妖？”人魚便說：“大哥別慌，奴家是海里活了五百年的人魚，從不會害人，你且把我放了吧！”

陳金哥本想答應(yīng)，但一想到妻子曾說過，無論撈到什么都要拿回來，由此怕李水月不高興，便將人魚繼續(xù)罩在漁網(wǎng)里，撐船帶回了家。

那李水月自己亦沒見過人魚，但小時候曾聽村中老人說過，吃人魚肉能延年益壽。對此，忙讓陳金哥把人魚放入大水缸，先囚禁起來。

李水月蹲在水缸前觀看，發(fā)現(xiàn)眼前人魚長得如花似玉，肌膚白滑，竟嫉妒起來，悄悄對陳金哥說道：“這是魚妖，將它的肉割下來燉湯吃，能長壽！”

陳金哥倒是有些于心不忍，說道：“這人魚生得美麗，不像害人妖物，要不就將它放生吧！”李水月一聽，氣得掐了陳金哥胳膊兩下，呲牙道：“你這愚夫，給這妖精迷了是吧，你若不聽我的，我立馬就回娘家”。

陳金哥見妻子這么一鬧，當(dāng)即服軟，只得入廚房磨刀，硬是從那人魚的背上割下一塊嫩肉來。

奇怪的是人魚被割肉，一點也不見喊痛，倒是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陳金哥一語不發(fā)。而那被割開的傷口浸泡在水里半炷香后，竟自動愈合了。

當(dāng)晚，陳金哥將人魚肉切片，丟入瓦鍋里，再放了些許蔥頭生姜，就此用烈火悶熬，不一時間便熬得一鍋羹湯，飄著奇怪香氣。

剛端上桌，李水月便迫不及待，盛得一碗吃喝起來，且邊喝邊對陳金哥說道：“你傻看什么鬼，還不快吃！”

陳金哥猶豫得幾下，只得盛來一小碗品嘗起來，發(fā)現(xiàn)味道葷腥滋喉，有一股濃香撲鼻，喝得幾口發(fā)現(xiàn)體內(nèi)有些不適，就此停住不敢再喝了。

但那李氏倒是貪婪成性，喝完一碗，說道：“味道有點怪異，但還能入喉，你不吃奴家全吃了！”說罷就將剩余人魚羹湯一喝而光。

是夜，人魚被困在水缸里，上面有木蓋和石頭壓著，無法脫身，鳴叫得一陣，只得安靜下來。

可是到了第二日，陳金哥一覺醒來，卻感覺自己身體刺癢無比，揭開衣衫一看，猛然發(fā)現(xiàn)身上長滿了魚鱗，正嚇得驚慌之際，不見妻子在床上，轉(zhuǎn)眼又看到床下躺著一尾大鯧魚，便驚喊道：“吾妻你在哪兒，這魚從哪里來的？”

只見地上的大鯧魚彈跳著，不斷嘟囔魚嘴說：“蠢夫是我，你眼是瞎了吧！快救我回來?！甭曇粽抢钏隆?/p>

陳金哥當(dāng)即嚇得腳下一滑，撲倒在地，說：“你咋地變成魚了？”

那變鯧魚的李水月仍是劣性不改，轉(zhuǎn)而惱怒起來，怪罪說：“肯定是那魚妖作怪，害我變魚了，快去殺了它！”

陳金哥信以為真，連忙來到水缸前，對著那人魚喊道：“你這妖怪，使了什么邪法，害我妻子變魚了？”

那人魚卻說：“我乃是海中的靈族，身體骨骼由魚所化，你夫妻倆吃了我的肉，自然會變成魚，吃得越多變得越快，你不出三日也會變成魚?！?/p>

陳金哥看看身上的魚鱗，瞬間慌了，當(dāng)即下跪道：“魚仙娘娘，我不想變魚，求求你放過我和妻子吧！”

那人魚又說：“遲了遲了，怪只怪你夫人太貪心太歹毒，如今變鯧魚也是活該”。陳金哥聽罷，又是哭又是拜，哀求得半日，人魚念在他當(dāng)初有過善念，罪不至變魚，便說出了解除之法。

陳金哥聽罷，不敢怠慢，立馬按人魚說的去做，跑到藥鋪，求郎中是用火燒紅的剪刀，將自己身上生出來的鱗片剪掉，然后給創(chuàng)口敷上人魚吐出的唾液，包扎得嚴(yán)嚴(yán)實實，痛得半日才趕回家中。

此時，那變魚的李氏已在床前奄奄一息，嘴里仍在嘮叨著什么，陳金哥又求那人魚求求自己妻子，人魚則表示已無力回天，勸陳金哥將李氏放入海里，或許能讓她當(dāng)魚繼續(xù)活下去。

最終，陳金哥含淚抱著鯧魚來到海邊，然后將鯧魚放入水里。

片刻后，那鯧魚漸漸緩過氣來，游動在海水中，且不停罵道：“你這蠢夫，為何只有奴家變魚，你卻安然無恙？”陳金哥只得把事情來龍去脈說出，那變魚的李氏甚是憤怒，張嘴就要咬陳金哥，幸虧陳金哥腿腳快，爬上了岸。

李氏對此嘮叨得一陣，只得哭著潛入深水中，消失了。

當(dāng)日，陳金哥將人魚重新放回海里，跪拜贖罪，目送人魚離去。此后，自己則不敢出海捕魚了，改為了耕田。

（本文作者｜

唐有時

）靜月齋寄語：

李氏是個典型的惡婦，是一個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女人。大風(fēng)浪的天氣讓丈夫去捕魚，如果出事死了，估計她根本就不會有什么難過。這樣的人，最終變成魚，也是活該的下場。

萬物有靈，別說是長得人一樣的人美人魚，就算是一般野生動物，我們?nèi)祟愐矝]有殺害吃肉的權(quán)利。當(dāng)今我國大多數(shù)野生動物都納入了保護(hù)，這其實是一種很好的思想上的進(jìn)步。

夫妻之間，也應(yīng)該要多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問題，如果只是處處想著自己個人的利益，不愿意一點犧牲，那么又怎么可能有幸福和睦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