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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想念賓川的雨

       昵稱54687424 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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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jìn)入初冬的賓川,草木一天天枯瘦,微風(fēng)一陣陣刺骨。我知道,雨季就要退場了。這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雨啊,是沒法挽留的。就如人生聚散,無定期,花開花落,皆自然。我們能做的就是享受它的存在,留戀它的離去。
      我是喜歡雨的,這不,雨季剛要退,我就開始想念雨了,尤想念賓川的雨。賓川的雨多情,有溫潤的一面,也有狂暴的時候。溫潤時,它既儒雅謙恭,也輕盈舒緩;但狂暴時啊,它又放蕩不羈,肆意妄為。
      我既喜歡它的溫潤,也愛它的狂暴。
      賓川,多高山深谷,由多個大小不一的壩子組成。而我的家鄉(xiāng)平川,更是山高路彎坡陡。所以,除了幾個壩子外,其他很多村寨多依山而建,水就成了每個村寨最珍貴稀缺的資源了。因?yàn)?,有水的地方不一定適合建房屋,能建房屋的地方又不一定有水。
      以前,離水源地比較遠(yuǎn)的村寨,最基本的生活用水大多靠人挑,養(yǎng)有騾子的農(nóng)戶,也可以用騾子馱,但這只是極少數(shù)。而我家,離水源地將近1公里,每天只能靠父母去挑,哥哥姐姐長大后,可以輔助二老,但主要還是靠母親。
      那時,每每看著天還沒亮就忙著起床的母親,心總是隱隱作痛,這時的我就祈禱著雨快些下,下得大些再大些吧,那樣,母親就不用到山箐里去挑水了。為了滿足一家人一天的生活用水,母親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門,等我們醒來時,母親已經(jīng)把水缸裝滿了。
      為了一次能多挑一點(diǎn)水,母親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終于買了一個塑料水桶,每次挑水,等她把兩只大桶舀滿,再把塑料桶灌滿,回家的路上,她要么一只手提著塑料桶,要么把它掛在扁擔(dān)下的另一個小鉤上,一晃一晃的,跟著母親上下閃動著的扁擔(dān),慢慢挪到家里??粗赣H壓彎的腰和額頭滴下豆大的汗珠,我總會責(zé)備自己沒用,身為一個男子漢,竟不能為母親分擔(dān)一點(diǎn)點(diǎn)重?fù)?dān)。那時的我,希望自己快快長大,長大了,這些事我就都能替母親做了。
      有一天早晨,我還在睡夢中,隱約聽見“哎...喲,哎...喲”的哀嘆聲,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母親在油燈下正用棉花擦試著膝蓋上的傷口。因?yàn)樘旌冢由仙铰酚謴澯侄?,母親摔了一跤,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滾下山去。但膝蓋、小腿、手臂上都是傷口,有的地方流著鮮血,有的地方已經(jīng)淤青。大冬天的,看著疼得滿頭大汗的母親,我的心都快碎了。但她卻說:“沒事,沒事,幸虧桶沒滾下去。”我說:“幸虧你沒滾下去。”
      我轉(zhuǎn)過身默默流淚,心里卻把這背時的不下雨的老天罵得狗血淋頭。那天,當(dāng)看見碩大的太陽升起時,我第一次對太陽產(chǎn)生了恨,我多想變成后羿那樣的大英雄,把那可惡的太陽射下來,天就會下雨了。
      從我記事起,總感覺賓川不愛下雨,比較干熱,所以,有很多和干相關(guān)的地名,如:“干甸村、干河箐、干海子”等。為了緩解賓川的干旱,80年代末啟動了引洱入賓工程,但這也沒從根本上解決賓川的干旱問題。
      所以,我總是希望下雨,尤希望賓川下雨。喜歡雨,一方面是因?yàn)橛昕梢宰尨蟮嘏暇G裝;另一方面,只要下雨了母親就可以不用去挑水了。所以,每年啊,我都盼啊盼,就盼望著早點(diǎn)下雨。
      有一年,雨遲遲不下,看著地里的莊稼一天天往下長,母親焦急得直跺腳。一天,她跑到地里看著那些快渴死的玉米不住地嘆氣,她邊走邊像撫摸小孩的臉一樣,輕撫著那些快被曬糊了的葉子發(fā)呆。當(dāng)天晚上,母親發(fā)起了高燒,高燒不退的她嘴里還念叨著老天趕快下雨。也許是母親的誠心感動了上天,上半夜還星明月朗,下半夜卻下起了疾風(fēng)驟雨。聽說下雨了,母親的燒居然很快就退了。
      那晚,我多么感謝這場沒有預(yù)兆的雨,它不但滋潤了大地,更滋潤了母親那顆近乎絕望的心。它不僅喚醒了萬物,更喚起了全家的希望。
      黑暗中,我迎著風(fēng)走進(jìn)雨中,張開雙臂任憑雨從頭澆到腳,在漆黑的夜里,我看見了地里的莊稼在咕咕地喝著雨水,那一個個低垂的頭終于可以挺起來了。在漆黑的夜里,我看見了池塘里的水在不斷上漲,那裂開的縫終于可以愈合了。
      沐浴著這場感恩的雨,感受著雨滴觸碰肌膚的綿柔;聆聽雨滴拍打在瓦礫、土堆、枯枝、敗葉上,我宛若坐在寬敞明亮的交響樂演奏大廳,享受著悅耳的音樂盛宴。
      后來,有幸到縣城讀書,第一次看見雨霧中的縣城,我便被這神奇的自然饋贈深深吸引。在蒙蒙細(xì)雨中,賓川縣城猶如一個含羞的大家閨秀,半遮半掩著面孔不肯視人。
      因?yàn)橛甑牡絹?,原本喧鬧的縣城突然變得安靜了,為了迎合這場雨,街道上的燈光似乎也被人故意調(diào)暗了,這樣,更顯得這座小縣城的寂靜、無聲。
      就連學(xué)校門口守門大爺養(yǎng)的那條老黃狗,此時也不再亂吠,收起了它那修長的大舌頭,把頭搭在前腳上,似睡非睡,閉目養(yǎng)神,盡情享受著這場雨。校門口那些忙碌的三輪車的哥,也把車停在寬敞處,放下簾子,把腳翹到三輪車龍頭上,再把氈帽往下拉一拉蓋住射進(jìn)眼角的光,任憑雨水一滴一滴從玻璃上滑下,模糊了車窗。正在田里干活的老大爺,帶上草帽,扛著鋤頭,吸著煙斗,不慌不忙往家走,他似乎早就知道要下雨,要下這么大的雨。青年路,被這突如其來的雨洗刷過后,一塵不染,順著青年路往前走,街燈一盞一盞倒映在一塊一塊的青石板上,照亮了每一個夜行人前行的路。
      我不顧外面下著雨,奮力向桑園河邊奔跑。我喜歡在雨中奔跑,因?yàn)槲夷苈犚姶蛟谖夷樕系拿恳粋€滴答聲,它們都有名字......。我靜靜地站在桑園河邊,看著不斷上漲的河水,內(nèi)心無比激動。此時,我多想拿起電話告訴母親,牛井下雨了,下了好大的雨,桑園河的水漲了,都快漫邊了。我想聽母親告訴我,山上也下雨了,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汪國真說:“有時,外面下著雨,心卻晴著;又有時,外面晴著,心卻下著雨。世界上許多東西在對比中讓你品味。心晴的時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時候,晴也是雨?!蔽姨ь^仰望無際的天空,此時的雨水與淚水交織,分不清是誰侵潤了誰!
      離開賓川多年,那年回家,我?guī)е赣H去爬雞足山,我們爬到半山腰時,突然下起了雨。在雨中,漫天的云霧如絮如海,在我們身邊或升起或流走。山,罩在霧氣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好似仙境。樹,如一把把巨傘,矗在細(xì)雨中,任憑雨水怕打,紋絲不動。風(fēng),如母親溫暖的手,輕撫著我的每一寸肌膚,吹拂著升騰的霧氣,隨心一起飛翔。雨,傾盆如柱,淋濕了天空,也滋潤了心田。
      那天,母親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顯得格外興奮,她顫顫巍巍地捧起手,接住下落的雨滴,看著手心里那一汪清涼的雨水,她虔誠地把它送到嘴邊,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感覺異常的甘甜。她雙手合什,向雞足山頂深深鞠了三個躬。
      我想母親也是喜歡雨的,尤其喜歡那天的那場雨。
      好久沒回賓川了,確切的說是好久沒淋過賓川的雨了。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乘一葉扁舟,順桑園河而上,尋著雞足山的鐘聲,走進(jìn)那場久違的雨中。雨聲寥寥,滴滴入心,潦人思緒。我聽著遠(yuǎn)處金頂寺的鐘聲悠悠飄來,與耳邊的雨聲相交相融,雨滴落成詩,詩幻化成雨,似詩似雨,非雨非詩,朦朦朧朧,好不奇妙。我曾多少次在夢中聽雨,卻從未聽過如此飄零、柔軟、細(xì)膩的雨。
      初冬了,賓川的雨是該退了,但不知明年何時會來。
      想念你,賓川的雨!
      2021年12月1日發(fā)表于《賓川時訊·文化周刊》。

      長河:賓川縣平川鎮(zhèn)帽角山二哨人,生于大山,長于大山,閑暇之余喜歡徜徉在文字的世界里,記錄生活中的溫暖與感動。世界很美,我正好來過,期待明天,相信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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