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 作者：哈爾德根艇長 ◎ 編輯：馬戲團長 ◎ 全文約6000字 閱讀需要15分鐘 ◎ 本文首發(fā)于【循跡曉講】公眾號 未經(jīng)授權 不得轉(zhuǎn)載 提起《辛德勒的名單》，大家一定不會陌生。 這部1993年上映的電影在海內(nèi)外擁有極好的口碑，主人公辛德勒一開始抱著發(fā)財?shù)哪康膩淼讲ㄌm辦工廠，憑著優(yōu)秀的社交能力和雄厚的財力，他和駐波德軍建立了良好的關系。他的工廠還雇用了不少猶太人，隨著戰(zhàn)事發(fā)展，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迫害也在不斷升級。  ◎ 奧斯卡·辛德勒，連姆·尼森飾 在金錢和良心面前，辛德勒選擇了后者，他利用自己積攢的人脈和金錢去拯救生命，無數(shù)猶太人得以存活。 在遙遠的東方，有一位和電影中的辛德勒經(jīng)歷非常相似的人，他就是約翰·拉貝。  ◎ 1904年的拉貝先生 生于1882年的拉貝在南京的德國人中威望極高，早在1909年他就已經(jīng)來到中國，在中國打拼了20多年，先后在德國西門子駐北京分公司、南京分公司工作。 為了獲得創(chuàng)辦供南京德國孩子讀書學校的資金，拉貝在1934年加入納粹黨，這個身份將在未來令他又愛又恨。 ◎ 災難前奏 在1937年中日全面戰(zhàn)爭爆發(fā)之初，拉貝曾認為，這只不過是小小的摩擦而已，事情很快就會結束。8月13日，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15日，日軍航空兵又轟炸了南京。 直到此時，拉貝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1937年11月12日，上海淪陷。20日，國民政府正式宣布遷都重慶，上流人士紛紛撤離南京，金陵大學董事會董事長杭立武邀請留下的外國人，決定成立南京“安全區(qū)”，供難民躲避戰(zhàn)火。  ◎ 杭立武（1904—1991年2月26日），男，安徽滁縣（今滁州）人。1923年畢業(yè)于金陵大學，1929年獲英國倫敦大學博士學位。歸國后受聘為中央大學政治系教授兼系主任。1931年轉(zhuǎn)任中英庚款董事會總干事達十數(shù)年。其間并創(chuàng)立中國政治學會及中英文協(xié)會?？箲?zhàn)期間任國民參政會參議員、美國聯(lián)合援華會會長。1944年任教育部常務次長。兩年后調(diào)政務次長。1949年出掌教育部。1991年病逝。 于是，位于南京市西北角，東至中山路，北至山西路，南至漢中路，西至西康路。一塊西積3.86平方公里的狹長地區(qū)，成為這場殘酷戰(zhàn)爭中供難民免受戰(zhàn)火荼毒的安全島。  ◎ 南京安全區(qū)示意圖 在這塊小小的安全區(qū)內(nèi)，金陵大學，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鼓樓醫(yī)院，美、德、英、日大使館及許多政府機構、高級公寓、私人洋樓都在其范圍內(nèi)，國際委員會希望這些西方機構財產(chǎn)能使日軍有所忌憚。 由于德國是日本的盟友，拉貝被推舉為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主席。 西方人士深知設立安全區(qū)，需征得交戰(zhàn)雙方同意，以保證安全區(qū)的安全，國民政府對成立安全區(qū)完全支持，國民黨元老張群將自己在南京的住宅交給拉貝，南京市長馬超俊也積極配合安全區(qū)的工作。日本政府則在12月1日正式否決設立安全區(qū)的申請，但為了避免與西方列強的沖突，同時又聲稱：“只要與日方必要的軍事措施不相沖突，日本政府將努力尊重此區(qū)域?！?/p>  ◎ 1937年，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成員合影  ◎ 南京安全區(qū)委員會總部內(nèi)的難民 在得到日本政府答復后，委員會將總部搬進寧海路5號辦公。 為向日軍表明安全區(qū)的邊界，國際委員會制作了許多小旗，小旗上印有南京安全區(qū)的圖標，插在各主要路口，這一面面小旗將成為南京市民的希望。  ◎ 南京難民涌入安全區(qū) 圖為電影《拉貝日記》劇照 12月8日，侵華日軍華中方面軍主力進抵南京近郊，同一天，國際委員會發(fā)布《告南京市民書》，正式宣布啟用難民區(qū)。拉貝在日記中記載：“成千上萬的難民從四面八方涌進我們這個所謂安全區(qū)?！?/p> ◎ 古都劫難 12月13日是中華民族的至暗時刻，在庚子國難37年后，中國的首都再次被異族攻陷。 當天侵華日軍攻破南京多座城門，南京淪陷，由于撤退命令下達倉促，很多部隊都未接到命令。不少中國軍隊被困在城內(nèi)，還有一些部隊試圖在城北下關渡江北撤，日軍追殺至江邊，許多中國官兵穿上便衣進入安全區(qū)避難。  ◎ 進攻南京的日軍裝甲部隊 可惜，與“只要與日方必要的軍事措施不相沖突，日本政府將努力尊重此區(qū)域?！钡脑瓌t相沖突，日軍對這些進去安全區(qū)的中國軍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例如日軍士兵增田六助寫道：“今天我們即使拔開草叢，也非要把他們搜出來不可，為陣亡戰(zhàn)友報仇?！?/p> 而在南京淪陷前一天，拉貝還對德國的盟友日本人抱有幻想，認為日軍會在平靜中接管南京。  ◎ 朝香宮鳩彥王是伏見宮邦家親王之孫、久邇宮朝彥親王第八子、昭和天皇的叔父，被明治天皇賜與朝香宮的宮號，1981年4月12日病死，終年94歲。圖為： “南京入城式”當天的朝香宮鳩彥王 日本皇族朝香宮鳩彥親王此前于1937年12月2日被任命為上海派遣軍司令，12月7日他暫時接替因病在蘇州療養(yǎng)的松井石根，出任攻占南京的臨時總指揮官，期間他簽署了一道“機密，閱后銷毀”的密令：“殺掉全部俘虜！” 本來在南京淪陷前，日軍為了快速推進已經(jīng)將輜重部隊甩在身后，采取就地征收的辦法解決補給問題，他們在搶到補給后往往后將村民全部屠殺放火燒村，以至于日軍輜重部隊都難以征集民夫。 現(xiàn)在南京終于到了，大多數(shù)日軍官兵已將南京軍民當作自己發(fā)瀉的目標，連續(xù)的作戰(zhàn)已經(jīng)令他們麻木，人性良知對他們來說既遙遠又陌生，朝香的命令無疑起到火上澆油的惡果。 12月14日，在南京街頭驅(qū)車尋找日軍高級指揮官的拉貝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情景: “在開車穿過城市的路上，我們才真正了解到破壞的程度。汽車每開100~200m的距離，我們就會碰上好幾具尸體，死亡的都是平民，我檢查了尸體，發(fā)現(xiàn)背部有被子彈擊中的痕跡?！?/p>  ◎ 南京大屠殺主要場所示意圖 除了死難平民的尸體，拉貝還目睹日軍有組織地洗劫城內(nèi)店鋪，甚至德國人開的基斯林糕餅店也未能幸免。 事實上，拉貝在14日看到的慘狀只是南京中國軍民悲慘境遇的冰山一角，在13日日軍進城后，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名中國軍民慘遭毒手。 金陵大學歷史系教授貝德士寫道：“這一天正是日軍進城的日子......任何人天黑以后在街道或小巷被流動巡邏兵抓住，幾乎都會被就地處決??而文雅的(日本)官員演說卻宣稱：唯一的宗旨是為中國人民的利益而向暴虐的中國政府宣戰(zhàn)。簡直令人作嘔?！?/p> 事實上，“安全區(qū)”在獸性大發(fā)的日軍面前，也變得愈發(fā)不安全。12月16日，日軍闖入安全區(qū)內(nèi)的華僑招待所，將5000余名難民帶走處決，一名幸存者回憶：“那個招待所原本有個洋人牧師，我們就是奔著他去的。想著有洋人在，日本人不敢怎么樣。誰想到，那些個日本人進來就搶人，那洋人看不慣就上去阻攔，也被人帶走了，現(xiàn)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p> 有西方人保護的地方尚且如此，南京其他地方的狀況可想而知。 除了集體屠殺，一些日軍下級軍官還展開了極為變態(tài)的殺人競賽，比試誰殺的中國人更多，如野田毅、向井敏明的“百人斬”競賽，日本媒體還對這個競賽追蹤報道，把二人當成英雄來宣傳。 ◎ 報道“百人斬”的日本報紙 ◎ 德國駐華大使奧斯卡·陶德曼博士 當時身處南京的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在一封電報中這樣總結：“犯罪的不是這個日本人，或是那個日本人，而是整個日本皇軍??它是一副正在開動的野獸機器?！?/p> ◎ 活菩薩 面對這副野獸機器，以拉貝為首的國際委員會毫不退縮。 早在12月13日，得知日軍入城消息后，拉貝立即驅(qū)車去尋找日軍指揮官，希望日軍能夠尊重安全區(qū)，一名會德語的日本軍醫(yī)告訴拉貝，日軍將領過幾天才會入城。還有一名日軍軍官向拉貝承諾：“請放心。”拉貝對盟友的話信以為真。當天有許多中國官兵攜帶武器試圖進入安全區(qū)，委員會將他們繳械后安置在司法部大樓里，這批人總數(shù)約為1000左右，拉貝認為日軍會仁道地對待他們。 ◎ 約翰·拉貝與朝香宮鳩彥王交涉對峙 圖源《拉貝日記》劇照 14日，日軍闖入司法部大樓，將400-500名中國官兵帶走槍殺，此事讓南京的西方人士認清了日軍的真實面目，委員會成員費奇寫道：“我們忙著解除他們的武裝，表示他們繳械后可以保全生命。抱歉得很，我們是失信了。不久他們有的被日軍槍殺了，有的被戳死了。他們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拼命到底??！” 在此事件之后，只要力所能及，國際委員會會盡力保護中國軍人，堅決不把他們交出去，如第72軍軍長兼第88師師長孫元良被魏特琳女土藏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女難民中；教導總隊參謀長邱清泉被貝德士藏在金陵大學管理大樓最頂層密室；教導總隊第二旅參謀主任廖耀湘被卡爾·京特與辛德貝格藏在江南水泥廠的難民營中；南京衛(wèi)戍司令部衛(wèi)生部部長金誦盤先被藏在美國大使館，后被轉(zhuǎn)移到金陵大學美籍教師宿舍樓。 拉貝深知，南京現(xiàn)在是日軍的天下，想守護安全區(qū)這個孤島，外交手段也是必要的。 在尋找日軍高級指揮官失敗后，拉貝在15日找到了日本大使館參贊福田德康。福田態(tài)度良好，通過福田，日軍指揮官原田熊吉以書面文件形式向委員會承諾：“您可以相信，日軍是有人道主義的?！蓖瑫r表示會盡快恢復安全區(qū)水電供應，允許中國警察在安全區(qū)內(nèi)巡邏。 ◎ 原田熊吉（1888—1947），日本大阪人，陸軍中將，曾任駐南京武官，駐上海武官代理，侵華日軍關東軍參謀，近衛(wèi)步兵第四聯(lián)隊長等職。1940年任侵華日軍第三十五師團長。1940年4月，該部于開封附近與中國軍隊作戰(zhàn)時，施放窒息性毒煙罐，致我方萬余人傷亡。1945年4月任第55軍司令官兼四國軍管區(qū)司令官。戰(zhàn)后被新加坡軍事法庭指名為戰(zhàn)犯。1946年被南京國民政府列為南京大屠殺戰(zhàn)犯。1947年5月被絞死。 諷刺的是，在原田許下的承諾數(shù)小時后，日軍又強行闖入安全區(qū)抓走1300名難民，德軍顧問的住所也遭到搶劫。而5年后的1942年，本間雅睛也向巴丹半島美軍最高指揮官金少將承諾：“我們?nèi)毡救瞬皇且靶U人。” 在此后的數(shù)十天里，以拉貝為首的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幾乎每天都向日本外交官遞交抗議日軍在南京暴行的文件。這些文件記錄了大批經(jīng)過核實的日軍屠殺、強奸、搶劫、縱火等暴行。 面對這些禽獸行徑，拉貝除了不斷與日方交涉外，還四處奔波，盡自己所能保護難民。 ◎ 拉貝在南京的住所一一現(xiàn)小粉橋1號，曾有600多難民避難于內(nèi)。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拉貝的家是南京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他的家4角都插有納粹旗幟，日軍軍官也命令禁止所有日軍士兵騷擾拉貝的住處。在日軍暴行不斷發(fā)生的情況下，難民們紛紛來到拉貝的住所尋求保護，這個不大不小的院落容納了600多名難名。 拉貝曾說道：“他們大家的希望是，我這個洋鬼子能驅(qū)趕走兇神惡煞。”除了難民，拉貝還將南京衛(wèi)戍司令部的參謀龍應欽、周上校以及飛行員王漢文藏到住宅的二樓。 毫無疑問，此時的日本政府對歐美國家還十分忌憚。之前在淞滬會戰(zhàn)中，日軍就竭盡全力避免讓戰(zhàn)火波及西方租界，拉貝也成功地用納粹旗幟讓日軍航空兵對他的家敬而遠之。 ◎ 為了免受日軍轟炸，約翰·拉貝在安全區(qū)拉起巨型納粹旗幟 ◎ 馬吉與福斯特輪流看守的德國產(chǎn)業(yè)南洋路17號，這里也成為難民避難之所。門前豎有德國納粹的旗幟，用以抵擋前來騷擾的日本兵。 然而戰(zhàn)場之上槍炮無情，國際委員會成員也時常遇到危險。例如金陵大學教授魏特琳女士、美國醫(yī)生威爾遜都曾被日本士兵扇耳光、毆打，威爾遜醫(yī)生在21日還差點被日軍槍殺。 至于拉貝，他既是德國人又是納粹黨員，大多數(shù)時候日本人對他都十分客氣。 但日本士兵用行動告訴我們，在1937年底的南京，沒有任何人是絕對安全的。 有一次，一名日軍士兵居然拔出刺刀沖向拉貝，當他明白自己面前是一名德國人后迅速跑路。次日，拉貝又被一名日軍士官用手槍威脅。除了被直接危脅，他的汽車也曾被日軍士兵偷走。 盡管拉貝遇到過生命危險，但他還是經(jīng)常親自制止日軍暴行，日軍曾想抓走一批難民處決，拉貝佩戴著納粹黨袖章出面為這些人做保；面對一名正在強奸女孩的日本士兵，拉貝用各種語言將他趕走；20名日軍士兵抓住2名中國男人準備處決，拉貝驅(qū)車將2人救下.....如此事例數(shù)不勝數(shù)，對于翻墻溜進安全區(qū)的日本士兵，拉貝也從沒有怕過，日本兵往往也會在拉貝的喝斥下逃走，有一個倒霉鬼甚至被來拜訪拉貝的日本軍官扇了兩耳光。 ◎ 拉貝的身份成為安全區(qū)的一種保障 12月25日是西方的圣誕節(jié)，拉貝卻沒有太多心思去慶祝，這一天他正忙著接待來清查登記難民的日本軍官，看著難民們的生活環(huán)境，這名軍官說了一句話：“日本士兵中也有壞人?！?/p> 1938年1月1日，多災多難的古都南京迎來了元旦節(jié)，在拉貝家避難的難民們向他獻上了新年賀信，信中這樣寫道：“拉貝先生，恭賀新年吉祥，億萬滾滾而來，您收容所難民。” 拉貝被難民們視為救命恩人，他在日記中寫道：“他們像供奉神祇一樣尊敬我們這些歐洲人，只要我們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就跪下來，我們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 由美國人明妮·魏特琳保護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圖為學院內(nèi)難民營部分難民合影之一。由于金陵女子學院收容的絕大部分是婦女兒童，在南京淪陷后，院內(nèi)的難民屢次三番遭到日本獸兵的侵害。圖源：《日本侵華圖志》，張憲文主編。 ◎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營的職員與工作人員。前排左四為魏特琳。圖源：《日本侵華圖志》，張憲文主編。 南京迎來的不只是新年，還有希望。日本政府不得不允許西方國家外交官重返南京，這些外交官對日軍在南京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望著滿是殘垣斷壁的南京，他們也十分憤怒，立刻將安全區(qū)委員會的報告和自己的報告發(fā)給本國政府。 日本人的盟友，德國大使館秘書羅森博士在報告中指出：“日本人之所以拖延我們返回南京的日期，就是怕進城的官方人員會親眼目擊他們所犯下的殘酷暴行......外國代表打算返回南京的消息公布后，城里邊開始了緊張的清理工作。忙碌著要把在大屠殺中無辜被殺害的平民、婦女兒童的尸體清理干凈，這些尸體中的一部分橫七豎八暴露于街頭。” 在西方國家政府收到本國外交官的報告后，日本政府遭受了巨大壓力，美國政府甚至就日軍暴行向日本外務省提出強烈抗議和嚴正交涉，在一片聲討中，南京大屠殺也逐漸接近尾聲，日軍軍醫(yī)甚至開始照顧中國傷兵，當然，已經(jīng)沒有多少中國士兵能活著接受照顧了。 ◎ 難民手書的感謝信：艾拉培先生：濟難扶危，佛心俠骨，共祝天庥，俾爾戩谷。一九三八年一月本院難民共獻 1938年1月31日是中國的新年，安全區(qū)難民找來一塊3米長2米寬的紅綢寫下送給拉貝的新年祝福（即，艾拉培先生：濟難扶危，佛心俠骨，共祝天庥，俾爾戩谷。一九三八年一月本院難民共獻），拉貝的中文不好，不太理解這些文字的意思，一個中國翻譯告訴他：“你是幾十萬人的活菩薩?！崩惐硎荆骸斑@種贊譽我可受不起?！?/p> 事實上，拉貝近30年的中國之旅即將走到盡頭，盡管他的善舉為德國贏得了極高的國際聲譽，但德國政府決定將他召回國。 ◎ 拉貝臨行時的電影復原 圖源《拉貝日記》 1938年2月21日，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和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分會為拉貝舉行歡送會，人們送給拉貝一封感謝信，感謝他在南京所做的一切，該信的副本同時寄給德國西門子中國分公司和德國駐華大使館政務秘書羅森博士。 2月23日，拉貝登上英國炮艦“蜜蜂”號。 與1919年不同，這次離開中國將是永別，他再也沒能回到這個生活近30年的地方，再也沒見到他的中國朋友，他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英雄事跡“但誰要是也見到過這里的悲慘情景，就會理解我們給予這些窮人的保護意味著什么。其實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從我們方面而言，它與某種英雄品質(zhì)并無任何關系。” ◎ 歸國生活 1938年4月15日，拉貝夫婦抵達柏林，他受到極高的禮遇，納粹黨高官國務秘書、大區(qū)黨部領導人伯勒授予他紅十字功勛勛章，不久后他又被授予國外德僑功勛鋃質(zhì)獎章。同時，中國政府也授予他一枚采玉勛章。 但這些榮譽并沒有讓拉貝感到愉悅，遙遠的南京人民依舊令他憂心忡忡。為揭露日軍暴行，拉貝在柏林四處奔走，他先后作了多場相關報告，并在國防部、西門子公司辦公大樓電影廳、外交政策局等處放映美國牧師約翰·馬吉拍攝的影片，據(jù)說宣傳部長戈培爾博士也是影片觀眾之一，他直接當場吐了。 拉貝并不滿足于做報告、放影片，他希望伯勒能帶他面見希特勒，讓希特勒對日本人施壓，然而未能如愿。 為實現(xiàn)愿望，拉貝在6月8日致信希特勒，一起寄去的還有關于南京大屠殺的報告。 ◎ 拉貝夫婦合影 圖源：《日本侵華圖志》，張憲文主編。 幾天后，拉貝等到了回復--被蓋世太保逮捕審訊，他的日記和影片也被沒收。在審訊中蓋世太保非?？蜌?，他們要求拉貝不得再做關于南京大屠殺的報告，交好日本是德國的官方政策，不會因他的報告而改變，思想教育結束后拉貝被釋放，他拿回了自己的日記，但影片還是被沒收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然遭受牢獄之災，拉貝仍感到欣慰：“我曾答應過中國政府將我在南京看到的和經(jīng)歷的向元首報告。這樣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p> 出獄后的拉貝再沒有往日的高管榮光，這位西門子公司元老淪為下層普通職員，直到二戰(zhàn)結束，他都沒能重新成為公司高管。 ◎ 晚年生活 二戰(zhàn)結束后，德國滿目瘡痍、百廢待興，拉貝一家的生活也十分困難，因為他納粹黨員的身份，不能在半官方或私人企業(yè)擔任職務，并且要接受審訊和甄別。 1946年6月3日，盟軍法庭終于將他劃為非納粹分子: 拉貝在日記中寫道：“精神折磨終于到了盡頭，謝天謝地，很多朋友和西門子公司的領導人都來祝賀我，公司還給了我?guī)滋旒倨?，讓我緩解一下疲勞?！?/p> 盡管拉貝的就業(yè)限制消失了，他的生活還是很艱難，好在中國人民沒有忘記他的義舉。在聽說拉貝一家生活艱難后，南京市民自發(fā)捐款損物。 從1948年6月開始，南京市政府每月都會給拉貝寄一大包食品。中國政府還表示，如果拉貝愿意來中國生活，他們會提供住房和終身養(yǎng)老金。 1950年1月5日，拉貝先生與世長辭，享年68歲。 南京大屠殺是中華民族歷史上慘痛的一頁，30多萬同胞慘死在侵華日軍的屠刀之下。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拉貝先生等20多位西方友人與日軍斗智斗勇，用鮮血和汗水救下數(shù)十萬南京難民，戰(zhàn)后他們的報告、影片和證詞也成為給松井石根、谷壽夫等人定罪的重要證據(jù)。 ◎ 貝德士( 1897 ~ 1978)；在華美國傳教士和宣教學學者。曾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作證指出日軍在南京城犯下的魔鬼罪行。 ◎ 約翰·馬吉，美國傳教士，1937年12月，侵華日軍在南京進行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期間，馬吉擔任了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委員會主席和南京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委員，設立難民傷兵醫(yī)院，參與救援了20多萬面臨被屠殺的中國人。 ◎ 喬治·費奇，1883年1月23日出生于中國江蘇蘇州，中文名費吳生。1937年他留在南京，參與南京安全區(qū)的組建，并擔任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總干事。1938年2月，費奇先生登上從南京開往上海的日本軍列，他將馬吉牧師拍攝的南京大屠殺膠片秘密縫在大衣里。到達上海后，他火速趕往柯達公司，將這些膠片制作拷貝。之后，他在美國各地巡回演講，并放映影片。 ◎ 明妮·魏特琳（1886～1941） 美國傳教士。在日本屠刀下南京難民的“保護神”。女，美國伊利諾州司考爾鎮(zhèn)人。魏特琳努力保護進入金陵女子大學校園的兩萬多中國難民，特別是廣大婦女的人身及生命安全。 除了約翰·拉貝先生的義舉之外，還有金陵大學歷史系美籍教授貝德士，美國長老會牧師米爾斯，金陵大學社會學教授史邁士，農(nóng)藝學教授里格斯，美國圣公會南京德勝教堂牧師約翰·馬吉（拍下南京大屠殺唯一的影像資料），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明妮·魏特琳，美國基督教南京青年會牧師喬治·費奇(又名費吳生，將膠卷縫在大衣襯里帶出南京)，丹麥人辛德貝格（送抗日名將廖耀湘過江），金陵大學鼓樓醫(yī)院美籍代院長特里默，醫(yī)生威爾遜，德國禮和洋行工程師克勒格爾等。 這些人為南京難民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和保護，他們的義舉都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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