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太原府

《中國文化遺產(chǎn)》2008年01期 文/郭英 曹紅霞

太平興國四年（979年）,北宋火焚水淹晉陽城。越三年，大將潘美便在原城址北40余里的唐明鎮(zhèn)重新筑起一座城池，并將并州治所從榆次移于此。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設立太原府，將河東路治所置于府城內(nèi)。城市迅速發(fā)展，重新成為北方的一大都會。經(jīng)過金元明清，太原城不斷繁榮壯大，儼然大皇煌都市，今日太原就是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而成的。

北宋統(tǒng)治者之所以在毀掉晉陽城后于其附近又迅速建起一座城池，是和太原盆地所具有的重要政治、軍事、經(jīng)濟、地理等地位分不開的。唐明鎮(zhèn)位于太原盆地北端，夾處兩山之間，汾河縱貫其中，軍事地位十分重要?！端问贰さ乩碇尽份d：“其地東際常山，西控黨項，南盡晉絳，北控云朔，當太行之險地，有鹽鐵之饒……太宗平太原，慮其恃險，徙州治焉，然猶為重鎮(zhèn)，屯精兵以控邊部”。

潘美修建的太原城是在原唐明鎮(zhèn)基礎上擴筑而成。城周10里，城墻夯土砌筑。四面各設一門，東曰朝曦，西曰保德，南曰太平，北曰懷德，平面為北寬南窄的梯形結構?，F(xiàn)太原市后小河城西水系為宋舊城西城濠，其北有東緝虎營街，東有上肖墻、柳巷，南有棉花巷，如今這里依然存活著十數(shù)株古槐樹，南北成行，東西成列，長勢旺盛，樹齡相當。它們的存在，不僅為探討宋代太原府城布局提供了有力的佐證，成為宋代府城的標志性遺存，還為今天太原市區(qū)的街景增添了一抹靚麗的街景。潘美在建設太原城時，還將唐明鎮(zhèn)改建為城中之城，號稱子城，其遺址約當今解放路西半坡街一帶。

到北宋天禧年間，太原府城又有一次較大規(guī)模的修建。知府陳堯佐為防阻汾水泛濫，在汾河東岸筑長堤，并引汾水在汾堤與府城間（當今西起勝利橋東至旱西關、柳溪街一帶），潴成周五里的湖泊，堤旁湖畔廣植楊柳以數(shù)萬計，名為“柳溪”，又在圍堤之上、垂柳叢中，建造“丹霞閣”“四照亭”，在湖泊之中，建造“杖華堂”“水心亭”，并種植大片的蓮花，湖面波光蕩漾，四周垂柳依依，成為游覽和避暑的勝地。時人沈唐在《上太原知府王君祝尚書》詞里贊美當時的太原：“山川凝翠，川容如畫，名都自古并州。”

金人占領太原后，廢宋太原大都督府建置，新建太原河東軍總管府，河東路改置為河東北路，新建置的太原府隸屬河東北路。元朝又廢太原府置，新置太原路。

朱元璋推翻元朝統(tǒng)治后，封第三子朱桐為晉王，坐鎮(zhèn)九邊重鎮(zhèn)之首的太原，經(jīng)略北邊防務。明洪武九年（1376年），永平侯謝成在宋太原城基礎上擴建新城，墻以磚石，環(huán)以大濠，是為明太原城。舊志記載：城周二十四里，高三丈五尺，外包以磚，設有八門，東為宜春（大東門）、迎暉（小東門），南為迎澤（大南門）、承恩（新南門），西為阜城（旱西門）、振武（水西門），北為鎮(zhèn)遠（大北門）、拱極（小北門）。八門之外均建甕城。城門上建有城樓，四隅建有角樓。城垣之上建有九十座小樓，其中東垣二十三座，南垣二十二座，西垣二十四座，北垣二十一座。明府城堅固壯麗，城內(nèi)池沼臺榭遍布，城周流水潺潺。山西按察使王元美贊道“太原城壯麗甚，二十五睥睨，輒作一樓，神京所不如也?！?/p>

明景泰元年（1450年），山西巡撫朱鑒為防御報靱瓦剌部落的騷擾，在府城南門外修建了一座“周圍五里，高二丈五尺”的土城，設五道城門，號“南關瓦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山西巡撫萬恭修葺太原城，又用磚包南關城并建連城，將南關城與大城連為一體。萬歷五年（1577年），明廷在太原府新置太原前衛(wèi)、太原左衛(wèi)、太原右衛(wèi)及寧化防御所等軍事衛(wèi)所。同時在城外建永安和永寧二堡，統(tǒng)稱永寧二堡。

晉王府是明代太原城內(nèi)的一組重要建筑群。它是晉王朱桐委托謝成于1376年前后在府城東部建起的，顯赫的晉王府占據(jù)了全城1/6的地方。宮城辟有東華、西華、南華、后走四門。圍繞宮城的還有外城，外城的城墻叫“蕭墻”，遺址存留至今的即“南肖墻”“北肖墻”“東肖墻”“西肖墻”等街名。清順治三年（1646年）四月十二日夜，有著270余年歷史的晉王府突遭大火，“烈焰燭天，俱成五色。比日岀，自內(nèi)城至公門、大殿、東西齋殿、靈壽等宮盡被焚毀。飛灰蔽野，煙燼逾月始息”。宏麗的晉王府宮殿從此在太原消失了。流傳下來的只有稱作“東丹墀”“西丹墀”等許許多多的地名和殘留數(shù)對鑄造精美、體態(tài)雄狀逼真的鐵獅子（現(xiàn)收藏于純陽宮）。太原城內(nèi)還建有許多郡王府邸。如寧化王府、平陽王府、廣昌王府、方山王府、臨泉王府、寧河王府、河東王府。至今稱“府”的街名流傳下來有“寧化府”“臨泉府”“方山府”“二府巷”等。這些宮城、王府、衙署，都占據(jù)了城中心最好的地段，建筑華麗，與市內(nèi)的廟宇、鐘樓、鼓樓、牌樓等建筑，形成了中國封建城市所特有的立體輪廓。

有清一代，太原城基本沿用了明代城池。只是在府城西南隅新建了,座滿洲城。清順治巳七年（1660年），巡撫白如梅把南關城與大城連為一體。光緒十二年（1886年），汾河洪水沖毀滿洲城，乂在小五臺附近另筑新城，稱新滿城。原來的“滿洲城”叫作“舊滿城”，今天的“舊城街”“新城街”街名便由此得來。

經(jīng)過明清兩代近600年的發(fā)展，太原府城范圍北擴至現(xiàn)北大街、南至迎澤大街、東至建設北路、西到新建路。城市以督軍府舊址為中心，鼓樓街、帽兒巷、柴市巷為東西軸線，街巷和建筑布設以府東街為南北界線。具體到城市功能可分為官府衙署區(qū)、禮制建筑區(qū)和商業(yè)作坊區(qū)等。佛教、道教、伊斯蘭教等宗教建筑則散布于市區(qū)之中。其中城區(qū)范圍內(nèi)有崇善寺、文殊寺、普光寺、圓通寺等。

官府衙署區(qū)位于今府東街以北至北城墻一帶，為府城政治中心。創(chuàng)建于明清兩代的官衙建筑有太原府、督軍府、布政訊衙門、道臺衙署等。

太原府位于督軍府舊址西側的府西街與解放路酉北角。始建于明洪武年間，清代增修，其后改為府學，因城市建設，現(xiàn)僅存一座清式建筑靜涵樓。布政司衙門位F督軍府以東，始建于明洪武元年（1368年），清代修葺.坐北朝南，是以大、二、二堂為主體的衙門建筑群。清代道臺衙署位開化寺南街的34號、酉街的28號院，為清代一李姓道臺衙門的辦公之地和居住之處，始建于清道光年間。兩院均為四合院，硬山頂建筑，院落整體布局保存基本完整，兩院共有房屋100余間，占地約6.7畝。

禮制建筑位于以督軍府舊址、帽兒巷、柴市巷為中軸線的兩側區(qū)域。中軸線東側有文廟（孔廟）、西側有武廟（大關帝廟），另有興文風的唱經(jīng)樓、尚宗祖的皇廟、供祭祀的城隍廟，城中標志性建筑有鐘樓、鼓樓等。

城隍廟，地處城坊街，現(xiàn)存山門、鐘樓、鼓樓和明代的東配殿等建筑。鼓樓，位于帽兒巷與鼓樓街十字路口，清代曾兩度重修，包磚臺基，三層樓閣式建筑，飛檐斗拱，雕梁畫棟，是明清太原城最宏偉的建筑之一。

明清太原還是全國33個大商業(yè)城市之一。商業(yè)作坊區(qū)位于鐘樓街以南至后鐵匠巷、起鳳街之間，這里商店棋布，古人曾用“蔽天光，發(fā)地脈”形容其盛況。城內(nèi)有米市街、紙巷子、鐵匠巷、棉花巷、麻繩巷、刀剪巷等許多反映太原城市工商業(yè)繁華的街巷，特別是大鐘寺內(nèi)及東西街一帶，更是“貨列五都，商賈云集，踞街巷之勝”。太原府城逐漸凸顯出商阜城市的特點，現(xiàn)存有老香村、六味齋、溢源慶、大寧堂等老字號和浙江會館、渾源會館等商業(yè)性建筑。它們的興起不僅為太原府城的經(jīng)濟發(fā)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而且為近現(xiàn)代太原城的經(jīng)濟奠定了基礎。

浙江會館位于南肖墻關帝廟東偏院之東，民國時期建筑，面闊五間，進深二間，建筑面積135平方米，歇山頂，周圍廊，廊柱間有雀替，保存基本完整。渾源會館位于精營西邊街，為民國時期建筑，平面呈八角形，尖拱形窗，有磚雕。

歲月滄桑，經(jīng)過清代的幾次大水沖毀和兩次大火焚燒，一些重要建筑如晉王府、崇善寺等遭到毀滅性的破壞。近代以來，戰(zhàn)爭和建設發(fā)展又使太原府城城墻、城樓、民居等古建筑遭到進一步的破壞。不過太原府城道路基本沿襲明清城市道路的格局，沒有大的變動，至今依然保留有部分城墻遺存，如北城墻東門拱極門（俗稱小北門）、北城墻遺址、西北城角遺址，以及大量的古建筑，如崇善寺、純陽宮、關帝廟、重耳廟、關王廟等。它們都是千年古城活的見證，是錦繡太原的最好注解。認識它們，保護它們是我們當代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明清太原城的官府衙署建筑當以位于太原府東街的督軍府舊址為代表。據(jù)清道光《陽曲縣志》載，此處原為晉文公重耳廟，北宋太平興國七年（982年）改置為潘美的帥府衙門，官員們在此督建太原府城和辦理政務。這處宗祖建筑由此而轉變?yōu)楣俑檬鸾ㄖ?，宋金元時期，它一直是軍政衙門所在地。明清也均在此地設置巡撫衙門。辛亥革命后，山西軍政府成立，閻錫山作為大都督在此成立都督府，此處遂更名為督軍府。新中國成立后，這里為山西省政府辦公地點。督軍府作為歷代王朝地方執(zhí)政衙門，一直延用至今，千年一脈相承，可謂珍貴，而且作為近現(xiàn)代革命的重要遺址，最有代表意義。督軍府在重耳廟的基址上修建，現(xiàn)存的清式和民國建筑，在尊崇我國中軸線對稱建筑格局的基礎上融入了一些西洋建筑元素，具有鮮明的時代烙印。中軸線建筑有木結構大門、淵誼堂、“工”字樓、梅山會議廳、梅山及西洋鐘等遺存。位于督軍府舊址東側的東花園，園內(nèi)建筑雖然毀壞較為嚴重，但仍能辨析岀昔日繁盛。園子呈開放式古建筑園林布局，建筑樣式富于變化：既有莊重的帶圍廊大殿，又有硬山、卷棚硬山、卷棚懸山前廊三勾連建筑小體；園林樹種豐富，配植講究。

關王廟，位于現(xiàn)校尉營街。廟坐北朝南，二進院落，現(xiàn)存正殿、鐘鼓樓、寢宮等。后院寢宮原存元代樂伎塑像12尊，這批珍貴的元代泥塑現(xiàn)已轉移至晉祠唐叔虞祠內(nèi)保存。

崇善寺舊名白馬寺，后改為延壽寺?！蛾柷h志》載，原為隋煬帝行宮，唐初建白馬寺，后改延壽寺、崇善寺。明晉王朱桐為紀念其母，擴建成六大殿等建筑群，占地14萬平方米。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晉王朱桐將延壽寺舊址擴建成南北三百四十四步、東西一百七十六步的大廟，建大雄寶殿九間，內(nèi)設帝座。后邊建大悲殿七間，內(nèi)塑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像三尊。當年全寺規(guī)模宏大，計有81間朝王殿、72間抱廈廳。清同治三年（1864年）十月十五日午刻失火，大雄寶殿被毀，現(xiàn)僅存大悲殿。大悲殿坐北朝南，重檐歇山頂，通咼12余米，是明初最完整、最標準的建筑，成為宮殿式建筑修建的范例，體現(xiàn)岀當時的能工巧匠沿襲宋以來建筑傳統(tǒng)而加以創(chuàng)造的建造手法。殿內(nèi)佛臺上塑有高8.5米的千手千眼觀世音及文殊、普賢菩薩像三尊。四周經(jīng)柜內(nèi)藏有宋、明各代經(jīng)藏3萬余卷和部分道藏經(jīng)典以及明成化十九年（1483年）原寺院壁畫摹本二套。明代鐵獅、鐘、供器、石碑10余通。崇善寺集中了價值連城的文物和資料，吸引著眾多游人登門造訪。

位于太原市起鳳街東口的純陽宮，俗名呂祖廟，為祭祀唐代著名道士呂洞賓而建，始建于宋、元年間，明清重、擴建，現(xiàn)為明清建筑。占地面積1.1萬平方米，南北中軸線上有牌坊、道德門、純陽殿、兩層亭、窯洞樓、巍樓以及各院之廂房、八卦樓等，共有殿堂70余間，是一座集廟宇、園林風格為一體的五進院落，院內(nèi)亭臺樓閣樣樣皆有。門前有四柱三樓木牌坊，其造型、色彩均獨具特色，惹人注目。呂祖殿是純陽宮的主殿，位于院落中央，面闊三間，呈方形，是宮內(nèi)最壯觀的建筑。殿后院落的建筑格局頗為獨特，據(jù)說是按八卦的方位而建，具有鮮明的道教建筑特色，也是整個純陽宮的精華所在。整座建筑結體嚴謹，院中花草繁茂，置身其中，給人一種“似廟非廟，非園卻似園”的感覺。

清真古寺，位于今解放路南段東側的清真古寺，原名“清修寺”。碑文記載始建于唐貞元年間（785年~805年），現(xiàn)存為元末明初建筑。寺坐西向東，三重院建筑，原有面積5000余平方米。有牌樓、大殿（禮拜殿）、講堂（講經(jīng)堂）、水房（沐浴室）、省心樓等，以禮拜大殿為其主體建筑。

清真古寺布局以中線對稱，主要建筑于中心線上左右對稱，前為寺門，中為勾連搭式禮拜殿，殿頂由兩座硬山和一座卷棚頂勾連搭而成。單體面積461平方米，高大寬敞，可容納500余人作禮拜。殿前有廊，飾垂蓮柱吊楣，上有額；殿內(nèi)為阿拉伯式木構建筑風格，外不見木，內(nèi)不見磚。圓柱、拱門，后壁以《古蘭經(jīng)》經(jīng)文用瀝粉貼金式木雕裝飾。殿門飾垂蓮柱吊楣，門上懸掛“開天古教”匾額。整座大殿建筑成一整體而又富于變化，這種勾連搭結構，自明代以后便普遍使用于內(nèi)陸回族清真寺較大的禮拜殿，成為中國內(nèi)陸回族清真寺的一種典型形式。它將兩個坡頂平接，其間形成排水天溝，將雨水排向天溝兩端。這種建筑結構，使清真寺大殿在平面布置上富有極大的靈活性。這種勾連搭式的大屋頂，是幾百年來中國穆斯林工匠大師的精心杰作，在中國古建筑史上占有一重要地位。

太原文廟，位于文廟巷內(nèi)，清代在原崇善寺遺址處修建，坐北朝南，中軸線建筑有琉璃團龍照壁、根星門、大成殿等近百間，總占地面積達4萬平方米，是山西省現(xiàn)存文廟中規(guī)模較大的一座。大關帝廟，位于廟前街，坐北朝南，二進院落，明代建筑，中軸線的建筑主要有山門、崇寧殿、春秋樓等。唱經(jīng)樓，位于現(xiàn)鼓樓東街，建于明萬歷年間，為明代科舉考試揭榜時唱曉“五經(jīng)魁首”之地，故而得名。樓坐北朝南，二層樓閣式建筑，十字歇山頂，附屬建筑有過廊、大堂和后院?；蕪R位于上馬街皇廟巷，是由明代朱柄創(chuàng)建，清代明祚，改稱“萬壽宮”，其作用依舊為封建王朝服務?！叭f壽”指皇帝的生日，每逢國家大典，如萬壽、國喪、元旦、新皇帝登基等時候，地方官員都要到此舉行大典和祭祀。整個建筑占地面積約11000平方米，坐北朝南，三重院落，中軸線有照壁、宮門、前殿、中殿、后殿等建筑?；蕪R是正統(tǒng)的皇家建筑，金碧輝煌，氣勢不凡，有著600年的歷史，是太原城歷史和其地位的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