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仇葉祥 | 黃泥崀

鄉(xiāng)土寧海 2021-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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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泥崀（徐劍中攝）

這里不僅有鄉(xiāng)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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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仇葉祥

黃泥崀是老家的一座山，山崗那邊就是朦朧坑人的山。這條山崗是梅林公社與鳳潭公社的山林交界處。這座山看似普通，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曾發(fā)生過很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黃泥崀坐西朝東，金溪從山腳下流過，山坡平緩極像一把大交椅，厚厚的黃泥土上，生長著大片橡子樹。橡子樹，學名櫟樹，也稱柞樹，屬殼斗科落葉喬木，生長地域廣泛，家鄉(xiāng)人稱它為柴子樹。它的果實叫橡子，家鄉(xiāng)人叫柴子。柴子仁中含有豐富的淀粉，含量高達60％。春夏季節(jié)，它那又大、又厚、又嫩的翠綠色樹葉，可以用來飼養(yǎng)柞蠶。深秋季節(jié)，樹葉一片金黃，又是人們喜愛的觀賞類灌木。柴子樹枝桿較光滑，是繁育菌類的上好木料。

柴子

春天柴子樹在長出嫩葉的同時，長出一串串翠綠色中略帶金黃的柴子花。柴子花是上好的豬飼料。但在上世紀六十年初，國家連續(xù)遭受三年嚴重自然災害，糧食奇缺，它又成為村民們的救命食糧。

那時我十來歲，三月夏荒之際，柴子花剛好長出來，跟著母親上山采摘柴子花。黃泥崀柴子樹成片，為了采摘更多的柴子花，我第一次來到黃泥崀。采摘柴子花的人，腰間系著攔腰包。所謂攔腰包，就是用長方形的攔腰對折，左右兩邊用線縫合，使其成為口袋型。系在腰間，可騰出雙手釆摘柴子花，邊采摘邊裝入攔腰包內(nèi)，極其方便。攔腰包裝滿了，把柴子花倒在背光、平坦的石頭上陰涼，防止它發(fā)熱變黑?；丶視r，把柴子花裝進夏布袋里，砍一根木棒挑著下山。

柴子花挑回家，當夜放在鍋里燒煮，防止它發(fā)熱變質(zhì)。煮熟后的柴子花，裝在籮里，浸泡在清水潭中，讓它泡去苦澀味。泡去苦澀味后，把它曬干儲藏，食用時摻上部分大米，燒煮成飯或粥。用柴子花做的食物，既粗糙，又帶苦澀味，讓人感到很難下咽。但村里的老老少少們?yōu)榱嘶蠲?，伸長脖子努力吞咽著，爭取自己能逃過這生死之劫。

秋天橡子（柴子）成熟了，它形似蠶繭，比蠶繭小，外面是一層硬殼，呈棕紅色，殼內(nèi)果仁形如花生仁。果子上端，還有一個淡灰色的帽碗。柴子成熟了，我又跟著大人上山摘柴子。柴子摘來后，放在竹簟上曬干，去除帽碗和外殼。把柴子仁放在水中浸泡，浸泡數(shù)天后，像磨豆腐一樣把它磨成漿狀。漿狀形的果汁裝在豆腐袋里，放在豆腐架上擠壓，擠壓出的漿汁沉淀后就是淀粉。豆腐袋里的渣，是燒燒酒的原料，還可作豬飼料。擠出來的淀粉再用水漂脫去顏色、漂去苦澀味。沉淀下的淀粉，用鏟子鏟出來涼干、攆細、儲藏在密封的盛器里。

柴子豆腐

柴子淀粉做豆腐：通常一斤淀粉，可以做出10斤柴子豆腐。做柴子豆腐既像熘麥熘，又像做豆腐。第一步，先把柴子淀粉放入容器，放上水捏碎、攪勻成糊狀，沉淀后將水倒掉。反復換清水，反復攪、反復沉淀，讓其去掉更多的苦澀味。第二步，在10斤水中，將其中4斤水燒開。余下的水倒進沉淀后的橡子粉里面攪勻，然后將攪勻的橡子粉和水，慢慢倒進在繼續(xù)加熱中的水里，就像熘麥熘一樣，慢速倒，快速攪拌，防止粘鍋。在攪拌中，柴子面越來越稠，最后成微褐色半透明狀的液體。第三步，將液體趁熱倒入豆腐架子內(nèi)，待自冷卻成固體后，劃成豆腐塊。柴與豆腐再放到清中浸泡，進一步去除澀味。柴子豆腐經(jīng)過反復換水浸泡后，撈出來就可以加工成美味佳肴了。

據(jù)說柴子具有其身的生物功能因子，可抵抗、緩解、預防鉛等重金屬對人體的毒害，故食用柴子豆腐可保護人體的身心健康，提高人體的免疫力，提高兒童的智力和發(fā)育水平。這種純天然綠產(chǎn)品，在寧?？h城街頭巷尾，常見有老嫗在出售，不仿可買來品嘗。

1971年3月，我剛從部隊退伍回家。那年，村里人利用黃泥崀大片的柴子樹養(yǎng)起了柞蠶。通常養(yǎng)的蠶，吃桑葉，在室內(nèi)飼養(yǎng)，稱為家蠶。柞蠶吃柴子樹葉，在戶外放養(yǎng)，稱為野蠶。由于生長環(huán)境不同，造就了柞蠶自身的許多優(yōu)勢，它體型比桑蠶大，抗病害能力，耐氣溫能力遠比桑蠶強。蠶絲的質(zhì)量也大不相同。桑蠶絲細、白、軟，織物可薄如蟬翼、輕如紗。柞蠶絲則具有粗獷、挺括、天然帶色的特點。柞蠶絲纖度在4～6旦尼爾，差不多是桑蠶絲的2倍，適用于織造厚重的外衣面料及裝飾面料。由于柞蠶絲本身具有天然奶黃色，使其更顯高貴典雅。兩種蠶絲防紫外線程度也不同，柞蠶絲防紫外線功能是桑蠶絲的3.5倍。柞蠶絲用于出口換匯，國內(nèi)很少見到它的絲織產(chǎn)品。

柞蠶

仇家村養(yǎng)柞蠶，請的是山東師傅。他們踏看整個山坑里面的大山后，選擇長滿柴子樹的黃泥崀為養(yǎng)柞蠶基地。三月份，天氣還有點寒冷，村民們把黃泥崀的雜柴砍光，只剩下清一色的柴子樹。山東師傅從山東帶來柞蠶種，四月初放在溫室里孵化。四月中旬幼蠶孵化出來了，采摘鮮嫩的柴子樹葉喂養(yǎng)。四月底幼蠶長到鞋底線般粗細了，投放到黃泥崀放養(yǎng)。

飼養(yǎng)柞蠶的天敵是鳥類，每天天剛朦朦亮，傍晚太陽下山前后，各種小鳥都會來捕食柞蠶。為此，黃泥崀四周搭起了茅草棚，村里的年輕人，在團支部書記、民兵連長的帶領下住進草棚，晝夜守護在柞蠶邊，早晚用敲銅鑼、鳴放鞭炮等方法，驅(qū)趕鳥群，深山冷岙里熱鬧非凡。五月上中旬，柞蠶開始做繭。一星期后，漫山邊野都是略帶黃色的蠶繭，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成群結(jié)隊上山收繭，一個個面若桃花，開心極了。

后來人們還在黃泥崀山頂，發(fā)現(xiàn)了可制作瓷器的泥土。朦朧坑人近水樓臺先得月，在村口建辦了瓷器廠，生產(chǎn)各種型號的碗和盆。仇家人農(nóng)閑時，可以挑碗泥賺現(xiàn)銅鈿。碗泥一分錢一斤，與當時的柴價差不多，但它比賣柴方便多了。

黃泥崀養(yǎng)柞蠶，挑碗泥賺現(xiàn)銅細，已過去半個世紀了，很多人早已不知道那檔子事了。而我每次帶著朋友，上影潭山賞杜鵑花時，就會想起當年那些事，凝望著黃泥崀思緒萬千。

【再上黃泥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