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誠實地活著 
與一切不安和解 與一切喧鬧保持必要的距離 
至少有一個站臺 為我停留始終 
至少，不要太急于催促我內心的悲和孤獨 

衣服疊放的順序 以及洗臉刷牙吃早點的鐘點 
不會錯過任何一趟航班 各位旅客請開始登機 
不想去注意頭等艙還是經濟艙的差別 我是已經無力注意 
童年 我們手拉手組成火車 或者伸出胳臂充作飛機 
我懂得和陽光 懂得和夜的沉靜 我總是第一個 

只要有一滴雨 只要路燈下 看到打傘的人們 
夜總是這樣在悄無聲息中制造喧囂 
我懂得那種滋味，冰涼的雨水從鞋底下鉆上來 

老牛

沿著鄉(xiāng)村熟悉的小路 
老牛找回自己的家 
青草尖上，一滴晚露眨眼 

用長長的尾巴驅趕蚊蠅 
用舌頭卷進草料 
寬闊的蹄掌，把勞累深深地踩進泥土 

哞—— 
作為對同伴的回應 
主人打盹，還不能去水井上 用 
堅硬的角 抵仗 

鄉(xiāng)村輕柔的風 吹干脊背上的汗珠 
月光下，老牛的鼻息終于平穩(wěn) 
眼角掛著的淚珠，疲憊地睡去 

有一次掙脫了韁繩 
跑出去村外十里地，揚起的灰塵 
嚇壞了正在啄食的母雞 
幾個年輕的母親緊緊地把孩子摟在懷里 
從沒見過 人會這么怕一頭老牛 

還有一次，拉著犁鏵 
突然一個趔趄 
主人的皮鞭雨點一樣落下 
掙扎了好久，老牛終于站起來 
老牛羞慚的低下頭 
拼命向前拉著犁鏵，淚水 
一滴一滴，落進犁溝，埋入 
春天的土壤 

這一生，轉世為牛 
多少痛和憂，無法說出口 
前世，發(fā)了什么樣的誓愿 
套車就套車，拉犁就拉犁 
說挨皮鞭就挨皮鞭 

鼻子上穿著木棍，告訴我該怎么做牛 
脖頸上夾著軛頭，告訴我該怎么出力 
嘴角吊著一袋香甜的飼料，告訴我 
想要少受皮肉之苦，就該把頭低下再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