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時代，微信成為最主要的聯絡方式。某一日，新聯系上的幾位同學一合計，然后由阿赟同學著手，高中微信群就此建立。于是，一拉二，二邀三，呼啦啦的進群。這才發(fā)現，雖然久未謀面，但是同學之間的單線聯系還是挺多的，因此沒多久，群成員就到了兩位數。這其中，尤屬小張同學功勞最大。

我們讀的是礦山學校，那時的礦山正是蓬勃興盛之時，子弟學校人數眾多。讀初中時很熱鬧，數十個班級，上學放學成群結隊，人氣十足。但到高中時班級就少多了，才兩個理科班，一個文科班。中途分過幾次班，其實都算是同學。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畢業(yè)后各奔東西，再隨著礦山的漸漸末落，大多幾乎失去聯系。所以這次建群，三個班的同學，能找到的都拉了進來。

很快就有同學曬出了高一分班的集體照和高三畢業(yè)的照片，于是，大家紛紛忙著在照片中尋找自己，找尋曾經玩得較好的同學，辨認著每一張青春的面容。順帶著，尋找記憶，發(fā)表自己的感想。

阿莉同學嚷嚷道：“估計我的記憶停留在高三，高一的很多同學完全不記得了……”

美慶同學很開心地說：“第一張相片中穿紫色衣服的是我，”然后，“我要把相片保存起來”。立刻有同學贊同：“對的，這是珍貴的記憶。”  

阿赟同學則表示：“自從找回組織后，我就一直在夢游……”

乍然相聚的欣喜之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

“我只記得高中的英語老師是郭老師?！?/p>

“聽說，朱同學現在好像是藍思高層哦?！?/p>

“我記得你”，“我也記得你”。

“初中誰是9班？我，阿豐，還有誰？”

場面一時熱鬧起來。

接著，就是各自的熱聊――

“想想，二十多年了，那時候青春年少?！?/p>

“阿海旁邊的同學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名字了。”“是阿堅?！?/p>

“阿東，把阿俊拉進來呀！”

“好，哎呀，我怎么找不到他的微信了，阿杰，把阿俊拉來！”

…………

最后，仍是阿赟同學想得周到：“有空我做個表格，把名字錄進去，別過段時間又忘了。”

然后，聊完從前，回到現在。

“麗君如今在做什么？”

“去年10月份去北大學習，在國壽干了快20年，目前處經理?！?/p>

“桂蘭現在哪里？”

“青島，歡迎大家來玩。”

“阿漢，兒子那么小，老二？”

“嗯嗯，響應國家號召?！?/p>

這樣一看，大家依然天南海北，職業(yè)各不相同，而且，挺多同學有了二胎。

班級群，不可避免地談到老師。

“高三時，班主任喜歡躲在門后，從門縫里看人。”

“阿勇把課桌翻起來照鏡子，他都看得到，還配一句，好漂亮吧……”

“有天晚自習停電，我們班打手電筒唱歌，大家記得啵？”

“記得。班主任站在后面看了很久，我正好坐后門邊上，嚇得不敢吭氣……”

“還有一次，放學了，我們幾個男同學在教室里打牌，阿華正好老K調，班主任在后面說：你還老K調啊……笑得我呀！”

“還有，畢業(yè)照一出來，對阿海同學說的那句標新立異的話?！?/p>

“阿武同學在教室門口的沙堆前空翻，老師說了句什么，記得嗎？”

“我不記得說什么了，反正很受打擊……”

“海濱模仿郭富城，在講臺唱對你愛不完，被老張抓住狠狠尅了一頓，笑死我了！”

“還記得高一時，鄢老師罰我們站一節(jié)課么？他說，一分鐘的嬉戲，換來四十五分鐘的站立?！?/p>

“我記得那次上古文課，胡老師說那個字是通假字，然后我說其實就是古人的錯別字，胡老師當時就生氣了……”

…………

大家聊得熱火朝天，仿似回到過去時，十六七歲，正是少年的模樣。那些熱烈的、純真的、坦率的、羞澀的臉孔，一一浮現眼前。

似曾相識燕歸來，久遠的記憶呀……

于是，有同學就開始提議了：“發(fā)張照片來看看吧，看看容顏改變了多少？”

于是漸漸有同學傳了相片來，于是每當一張相片曬出，就立刻得到積極的響應與評價。

其實，在這之前，留在記憶中的眾多同學還是多年前的青澀模樣，而直到此刻我才恍然驚覺，原來時光已匆匆過去了如許年，原來大家早已非記憶中的少年模樣。

是啊，應該知道，時光它沒有腳，卻挾裹著尖刀利斧呼嘯而過。它讓如雪的細絲漸漸侵染大家的發(fā)稍鬢角，讓細密的褶皺慢慢爬入大家的眼角額頭；它讓如刀的歲月在笑靨如花的青春少年臉上刻下風雨滄桑，讓時間積淀的成熟化為重量加在了日益臃腫的身軀上……

群里，曉萍自嘲地對老甘說：“你看，咱倆都胖成了豬的模樣……”

攝影：景江若燕

歲月真的是一把殺豬刀，看部分同學的近照，對“殺豬刀”這一直白又形象的詞語表達有了更深的體會，觀賞稱贊的同時，其實伴隨的還有心驚。

心驚是因為，在大家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走過的歲月留存的各種模樣?？吹搅水敵醯娘L華正茂，看到了曾經的揮斥方遒，那是銳利灑脫的少年形象；也看到了鈍化的圓潤成熟，看到了一團喜氣的云淡風輕，那是面容慈愛的長者模樣。唏噓中，頓覺時間的威力強悍無比到任誰都無法亦無力抵抗的程度，它像秋風掃落葉，又像巨手扭乾坤。時間強大的同時偏又是那樣極速，讓你猝不及防，如雪小禪所說：“最快的東西一定是光陰，才青澀茫然，小試新春，轉眼就秋天，柿紅如霜。”

想起那句歌詞：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

對比前后十幾年的形象，我們自嘲地說，“也曾經那樣青春過”。是啊，我們都曾經那樣青春過，也曾像如今的少年一樣，年輕，帥氣，活潑，鮮亮，是那些青春年少的鮮活模樣?？梢浴膀T馬過斜橋，滿樓紅袖招”，可以“春日游，杏花吹滿頭”，可以“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可以……

我們也曾經那樣年輕過，而現在的我們已不再年輕。同學群里，一張張相片，難以與記憶中的青春身影重疊吻合，一句句或詫異或驚嘆或問候的話語，飽含無限的喜悅與心酸。那些諸如“哎喲，這是某某同學嗎，咋變化這么大了？”“咦，這又是誰，有些面熟的樣子？”“什么，這是某某，怎么可能？”……之類的句子道出的是難以言說的青春已逝的感傷?！瓡r間它從來無情啊！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年少，就這樣被歲月帶走。驀然回首，匆匆那年。我在這里，青春，你在哪里？是否仍有那一日，河畔柳橋邊，繾綣春風里，站立著，恰如少年模樣？                                          (201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