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18號，電影《愛情神話》在上海舉行首映禮。從當(dāng)時到場觀眾的即時反饋來看，《愛情神話》的大火已初見端倪。

但我們更好奇首映禮上的一個小插曲，飾演格洛瑞亞的倪虹潔，在那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那舜髲d，向觀眾大方介紹了自己的兒子。她喊著他的名字，然后說「你是最帥的！」

倪虹潔有孩子？什么時候生的？倪虹潔結(jié)婚了嗎？對方是誰？

我們找到倪虹潔，然后得到了「已離婚，有孩子，現(xiàn)在戀愛中」的答案。但我們不想把這一切粗暴地定義為「一個女明星隱婚生子的故事」，倪虹潔的經(jīng)歷，也許還能帶來一些延伸思考。

以下是她的故事。

倪虹潔的第二種笑

倪虹潔的結(jié)婚是一場意外。

那是1999年，她21歲，寄居在上海姑姑家，奶奶、大伯也與她們同住。大伯喜歡喝酒，喝了酒就會鬧事，有一次非鬧著要倪虹潔的房間，發(fā)瘋一般地扔盤子，她像拍武打片似的一躲，肚子上就多了一道血口。直到現(xiàn)在，倪虹潔都還記得那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門是舊式的三格板，她和奶奶就躲在后面，一把菜刀甩過來，刺破門板，釘出一個尖銳的角兒。

好在當(dāng)時的男友趕過來，幫她引開了大伯的注意，她才得以給警察開門。一場鬧劇落幕，但姑姑家也確實不能住了，男友將她接走，把她安置在他家樓梯下面斜著的一小塊拐角里。倪虹潔的父母是知青，傳統(tǒng)又固執(zhí)，媽媽說你們談朋友不能同居的，住過去可以，要不就結(jié)婚吧。

于是，倪虹潔領(lǐng)證了。

倪虹潔說起這件事時很平靜，像一個不稱職的說書人，語氣和緩地講述著驚心動魄的第一人稱小說。大家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反倒是倪虹潔先笑了?！肝掖蟛疀]有惡意的，他不喝酒的時候真的是老好人，他也不是故意和我搶房間，只是他身體不好，也有些自卑?！?/span>

倪虹潔在采訪中總是會笑。她的笑也許可以分為三種狀態(tài)：

1 講到開心的事情時的自然笑；

2 講一件讓大家一時不知如何做出正確反應(yīng)事情時，她會露出的暖場笑；

3 講一件悲傷的事，她無可避免地露出委屈的表情，卻生怕大家為她難過，及時調(diào)整情緒的笑。

此刻好像是第二種。

「其實結(jié)婚挺好的，最起碼有家了，也有自由了。」雖然婚房臥室很小，擺上床就不剩多少空間可供騰挪；雖然事出突然，很難確切辨別自己是否做好了踏入婚姻的準(zhǔn)備，但所幸，有個屬于自己的家了。那意味著，她可以自主決定將毛絨玩具放在何處；可以隨自己心意晚睡或者賴床；可以不想掃地就不掃，「因為這里是我家」。

受訪者供圖

但倪虹潔又連忙申明，姑姑家也很好的?！杆麄儚臎]要求我做過什么的，只是我自己會覺得，寄人籬下還是要懂事一點」。在姑姑家，她會小心謹(jǐn)慎地看大人臉色，午飯時一盤帶魚端上來，她只夾一塊兒、絕不多吃。倪虹潔會饞，但她同時會想，我多吃了，姑姑上班就沒飯可帶了。姑姑愛起早，倪虹潔聽到響聲就會跟著起床，早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從沒睡過懶覺。

她也會幫大人干活兒，飯前一粒粒地剝豆子，一顆顆地剪螺螄屁股；飯后她主動洗碗，所以永遠也看不到當(dāng)日的《新聞聯(lián)播》。上海的冬天很冷，沒有即熱水，開水要用煤氣燒，只有刷很油的鍋子才舍得用一點。倪虹潔就在冷水中洗菜刷碗，手被凍得通紅，連手指都彎曲不了。倪虹潔不抱怨，只剩凍瘡悄悄地傳遞身體反抗的訊號。

因為倪虹潔的父母不在身邊，姑姑就承擔(dān)起教育她的責(zé)任，那個年代的家長有一套代代承襲的教育方法，比較嚴(yán)格，不太愛交心。放學(xué)后要直接回家，跟同學(xué)玩需要報備。

說到這里，倪虹潔又笑了。好像，還是第二種笑，試圖為暫時的沉默解困。

「但我真的不慘，其實我算幸運的。」倪虹潔再次申明。

在上世紀(jì)80年代，上山下鄉(xiāng)政策取消，理論上知青可以返回城市，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仍滯留在下鄉(xiāng)地。所以倪虹潔一直說，在那個樸素而匱乏的年代，得以回到上海，她已經(jīng)非常感恩了。況且姑姑雖然嚴(yán)格，但毋庸置疑是個很好的人。說到這里，她驕傲地講了一件事。

倪虹潔在《藍色骨頭》中飾演施堰萍

有一次，倪虹潔因晚歸遭到姑姑問詢，她如實告知是和某同學(xué)待在一起。姑姑不信，拉著她去同學(xué)家三方對質(zhì)。那時是夏天，同學(xué)家在吃西瓜，姑姑聽完證詞后覺得冤枉了她，就在回家路上花了兩塊錢買了一片紅瓤的西瓜給她一個人吃。在那個物質(zhì)貧瘠的時代，沒人能買得起一整個，兩塊錢也實屬巨款。

這是一件很小的，當(dāng)代年輕人們聽后可能有些不以為意的事，但倪虹潔記了很久很久。倪虹潔把這種差異歸因于時代不同，「情感溝通」、「正面反饋」，諸如此類的詞語，在倪虹潔那個年代并不被重視。

父母從未夸過她漂亮，當(dāng)然，也沒夸過其他什么。哪怕后來去拍了婷美廣告，「第一美胸模特」的名號掉到她頭上，家人們也只覺得尷尬。每次全家坐在一起吃飯時，電視播出這個廣告，整個飯桌就會突然沉默，直到它播完，氣氛才恢復(fù)如常。就連倪虹潔演了祝無雙，父母也像沒有這件事一樣，不說什么。有次看到爸爸在看電視，倪虹潔順口說，「誒，那個什么什么臺好像在放我演的《雙刺》」，爸爸也只是「哦」了一聲。

倪虹潔在《武林外傳》中飾演祝無雙

前幾天在上海，倪虹潔工作完順路回家放琴，回去時爸爸正好在吃飯，埋頭吃著，自始至終沒有問她一句餓不餓。放完琴，倪虹潔怕爸爸責(zé)備她沒待幾分鐘就要走，就主動解釋說樓下還有工作人員在等。沒想到爸爸聽完后卻很嚴(yán)肅，質(zhì)問她，「那你就不能先回酒店一趟嘛，還讓那么多人等你。」她當(dāng)時有很多話想解釋，但最后一句都沒說。只是等到進了電梯，才忍不住偷偷哭了。

倪虹潔聊起這件事時，一直相伴在身邊的助手很驚訝地問，「你竟然哭過？」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哭了，她的傷心要在電梯運行的幾十米位移中消弭，僅僅能停留十幾秒的時間，在回到保姆車的那一刻，她就在笑了。

如果不是今天說起，除了她本人，沒人知道這件事。當(dāng)然，還有很多事別人也不知道，比如她現(xiàn)在最不喜歡吃螺螄和豆子，最討厭的家務(wù)是刷碗。

這些都是小時候干活兒的后遺癥，但她從未跟家人提起過。她早已習(xí)慣于不去表達。在她對親情的認知中，奶奶與姑姑是長輩，養(yǎng)她已算盡了責(zé)任，就算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應(yīng)該提出。她們對倪虹潔采用的那套教育方法，可能有點嚴(yán)厲，但沒什么問題，她只需要聽從，不需要表達，畢竟長輩們也是這樣過來的。

「哎呀，怎么氣氛這么奇怪啊，那個年代的孩子不都這樣嘛！」倪虹潔笑著說，「他們已經(jīng)很好了！好吃好穿把我養(yǎng)大，已經(jīng)盡到養(yǎng)育的責(zé)任了?！?/span>

倪虹潔的第三種笑

1999年的初秋，倪虹潔領(lǐng)證了。他們例行辦了婚禮，在蘇州汽車站旁邊的婚紗城里，花兩百塊錢買了兩套婚紗，一套紅色一套白色。

丈夫比她大7歲，看起來很靠譜，某種程度上代償了她小時候缺失父愛的遺憾，她對他依賴又信任。倪虹潔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好像沒什么“愛”的感覺，但有個人能為她做決定，就足夠讓她安心。

剛開始日子還不錯，丈夫會做飯，人也蠻有意思。他們一起去徒步或露營，開車時，他們的手會交疊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過著，婚前未察覺的種種，在婚后生活中逐漸顯現(xiàn)。倪虹潔發(fā)現(xiàn)丈夫好像有點大男子主義，勤奮、努力但極好面子。他時常說希望倪虹潔能成為一個清閑的太太，不再去辛苦工作。也許正因如此，他有些焦急于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

不久后，丈夫想買一艘船做生意。倪虹潔覺得上海作為港口城市，船運似乎說得過去，況且丈夫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她理應(yīng)支持。于是她把演戲攢的錢，加上將媽媽早年買給她的上海的房子賣掉，湊了三百萬，交由丈夫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

因為經(jīng)營不善，船的生意成了一個窟窿，手里的錢盡數(shù)撒進去也堵不住撕裂的口子，于是丈夫開始拉著她去各處借款。這時候明星效應(yīng)起作用了，銀行職員跟她說，你拍的電視劇我們都看過，來來來借給你。倪虹潔就挨個簽字了。

從那時起，生活就像始終向下的彭羅斯階梯，跳不出一直下行的悖論。經(jīng)濟上逐漸債臺高筑，婚姻自然隨之出現(xiàn)問題，他們的爭吵愈加頻繁。而這時，孩子降臨了。那是09年，倪虹潔三十多歲，好像是該有個孩子，而且又沒什么戲約，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一個孩子，這段婚姻可能就要維持不下去了。

于是沒有什么猶豫或拉扯，倪虹潔就決定成為一位母親。她懷孕時，家里幾乎沒什么錢，她淘50塊錢的打折褲子，丈夫卻在牌桌上一晚輸?shù)?萬多，他們因此大吵了一架。

生完小孩第二年，倪虹潔去拍了《武林外傳》電影版，尚敬導(dǎo)演對她說，「你變木了，沒有以前靈氣了?！顾龥]有反駁，嘻嘻哈哈地應(yīng)付過去，卻在下戲后一個人悶在酒店哭了很久。她太久沒有面對過那么多人了，導(dǎo)演說完「預(yù)備開始」之后，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反應(yīng)也總是慢半拍。

倪虹潔在《武林外傳》電影版中飾演祝無雙

事業(yè)上推進不順，婚姻也走向末路。那是個大年初二的晚上，倪虹潔當(dāng)著丈夫的妹妹妹夫的面，問他到底欠了多少錢。她想著，既然問不出實話，那不如趁大家都在的時候，把問題挑明了，一起來想辦法。但丈夫被她的這個舉動徹底激怒了，回家以后，他生氣地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倪虹潔對那之后的場面記憶猶新，能仔細地復(fù)述出每一個情節(jié)點，甚至于雙方的語氣。她那時坐在馬桶上，丈夫站在廁所門口，氣勢洶洶地說「過不了就離婚吧?！贡或_過太多次的倪虹潔甚至還思考了三分鐘，然后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丈夫回答說「是?！?/span>

那一刻，倪虹潔百感交集，她有些震驚，心里很酸，卻好像也有一絲慶幸，「也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

可提了離婚以后，丈夫卻反悔了。但倪虹潔已下定決心離開，于是她跟他商量，「你重新追求我一次吧，然后我們再在一起，但前提是現(xiàn)在你得和我離婚?！惯@是倪虹潔在這段婚姻里唯一說過的“謊言”。她是那種說謊的時候很緊張滿臉通紅的人，但這一次她坦然得好像自己真的相信了這件事。時至今日，倪虹潔都為自己這個“謊言”感到慶幸。

離婚那天很平靜，他們起了個大早。辦好證回家后，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前夫從背后抱著她。他們再平常不過地躺著睡了一覺，起來后便分開了。

于是那段將近十年的婚姻就這樣結(jié)束了。在丈夫提出之前，倪虹潔從沒想過離婚；但真聽到了那兩個字，她覺得好像也不錯。他們有過幸福的回憶，開心遠比爭吵多，但真的過不下去了，也不需要相互遷就，更重要的是，那不是倪虹潔想要的愛情與婚姻的樣子。

離婚先斬后奏，但這一決定依然得到了母親的支持，就像她支持母親一樣。那時，五十多歲的父母提出要離婚，倪虹潔和前夫開車將母親從江蘇接到上海。倪虹潔認真地告訴母親，希望她能為自己再活一次，未來的幾十年里開心最重要，不需要再負擔(dān)什么了。而此時，倪虹潔好像也可以再為自己活一次了。

受訪者供圖

離婚后，倪虹潔才終于知道前夫欠下了多少錢。銀行發(fā)來短信，告知她有一千萬的欠款。銀行卡被凍結(jié)了，房子和車子也被凍結(jié)了，她也上了失信者名單。好在丈夫沒有撂挑子，他賣房、借錢、想一切辦法一起還債，但那仍是個漫長的過程。

為了補上這個窟窿，倪虹潔開始四處拍戲，努力賺錢。也正因如此，當(dāng)初協(xié)議離婚時，考慮到?jīng)]有辦法把小孩帶在身邊，她把孩子留給了丈夫。她也覺得，就當(dāng)時的條件來看，前夫家能給予孩子一個更優(yōu)質(zhì)、關(guān)懷更完備的生活環(huán)境。

倪虹潔在《摩天大樓》中飾演鐘潔

十幾年前沒有把孩子帶在身邊，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也理應(yīng)接受，只是要比想象中更艱難。

「兒子長大了也許就好了?！顾f。

「我那時也不懂我媽媽有多辛苦、為我付出了多少，但長大后就明白了」。倪虹潔小時候從沒和媽媽睡過一個被窩，那會讓她緊張到睡不著，她也不會在媽媽面前洗澡，她感到羞澀與不自在。反而是長大后，她開始明白她在媽媽心中的分量，理解了媽媽為她做的一切。兩位女性在各自經(jīng)歷人生幾十年后開始變得親密起來。

現(xiàn)在倪虹潔能做的，是不斷地告訴孩子，她很愛他，她很想他，她很需要他。倪虹潔常常給他發(fā)微信，拍攝現(xiàn)場的照片、錄像，好玩兒的抖音，她都想一一分享。倪虹潔甚至為孩子學(xué)會了玩《王者榮耀》?！肝抑浪裁次恢枚纪娴锰貏e好，王者好多好多顆星了。我也不敢奢望能和他打配合了，就希望一起打的時候，我能不拖他的后腿?！宫F(xiàn)在她已經(jīng)打到星耀了，孩子一局都沒和她玩過，「但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能在游戲里聽到他的聲音，和他并肩作戰(zhàn)，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惯@場還未發(fā)生的組隊?wèi)?zhàn)斗，成了倪虹潔的盼頭。

總還是有些「生活會變得更好」的跡象出現(xiàn)的。在《愛情神話》的首映禮上，她當(dāng)著所有觀眾的面大喊「我的大兒子，你最帥了！」那天兒子很開心，本來他從不讓媽媽親他的，但那天倪虹潔涂著口紅，在他臉頰的左右兩邊各親了一下。

「所以肯定能等到這一天的呀?！顾f，笑著說的。

倪虹潔的第一種笑

倪虹潔也有第一種笑的，聊馬時，聊貓時，聊男友時。

倪虹潔可以聊很久很久的小動物。小時候，她在課桌洞里開微型動物園，小雞、小鴨、小貓、小兔子，還有蠶寶寶。小雞會在上課時叫，小兔子把書包弄得臭臭的，蠶寶寶養(yǎng)在鉛筆盒里，一到下課就放出去爬樹。家人不讓貓貓待在家，她就把它養(yǎng)在樓梯腳下的紙箱里，從自己的午飯中省出肉和飯，帶出去偷偷喂。

那時《武林外傳》的拍攝地在一個山上，倪虹潔喜歡用包子喂劇組里的狗，帶著它山上山下地跑；或是抱著幾只流浪貓，窩在門口曬完太陽看月亮。而離開同?？蜅：?，倪虹潔也去云南開了一家客棧。她在小院里養(yǎng)了幾只鵝，收養(yǎng)了兩條流浪狗，其中一只叫毛毛，另一只她給它脖子上掛了個小鈴鐺，起名為小叮當(dāng)?？蜅Ｔ诹骼诵游锶后w中口碑很好，口口相傳，一批批貓貓狗狗結(jié)伴前來覓食，又陸陸續(xù)續(xù)主動離開或被偷偷抱走，但只要它們愿意來，倪虹潔都會好好招待。

受訪者供圖

倪虹潔現(xiàn)在家里有1只狗、5只貓，分居在北京上海兩地。其中三只貓與倪虹潔共同生活在北京的家里，與她朝夕相處。倪虹潔貓毛過敏，吸入會呼吸不暢，所以只要她在家，每天晚上都要帶著口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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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虹潔說到這里笑了，「在云南的時候我還想買一只馬，幸虧沒買，后來拍馬戲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馬毛也過敏，倒是省錢了?！?/span>

倪虹潔和現(xiàn)在的男友也是因為貓認識的。他們那時同在一個劇組，男友是那部戲的執(zhí)行導(dǎo)演，沒工作時他逗流浪貓，他們就從貓開始聊起?！肛堄刑嗫闪牡牧?，聊不完」，她笑著說。

后來有場戲，倪虹潔需要把眼睛糊上，看不清楚臺階的高低。他就拉著她走，那一刻她什么都看不見，溫度和感受全在手上，特別微妙的幸福。那之后，他不小心把手摔斷了，消失了整整兩周。再出現(xiàn)的那天，倪虹潔正在車上化妝，窗外他戴著帽子、穿著羽絨服，但她一瞬間就認出來了。沒過幾秒，化妝老師問倪虹潔，你臉怎么突然那么紅啊？都已經(jīng)打過粉底了。她這才意識到，確實是有點喜歡在里面。

男友是學(xué)表演出身的，他們在一起之后，他老跟倪虹潔聊表演。接《愛情悠悠藥草香》的時候，男友讀完劇本以后特別逗，明明都住在一起了，還特地把倪虹潔約到咖啡廳，跟她說，你哪個地方應(yīng)該怎么演?！肝覍ξ业谋硌葸€是很自信的，才不聽他的呢。事實證明，那部戲最后我也演得很好！」倪虹潔笑著說。

倪虹潔在《愛情悠悠藥草香》中飾演陳梅香

男友并不富有，最拮據(jù)的時候，手里所有錢加起來只有9千塊。那時倪虹潔要去蘭州拍戲，風(fēng)沙特別大，他帶她去逛奧特萊斯，花三千塊錢給她買了一件沖鋒衣?！肝艺f不買，風(fēng)大的話我就穿兩件，他不聽?！顾龕酆瓤Х?，拍攝地荒僻買不到，他就在網(wǎng)上買了咖啡壺，又買了一個防震防雨的紅色箱子，鋪上海綿，剪好形狀，咖啡壺嚴(yán)絲合縫卡在海綿中，被妥帖封裝?！敢粋€男生只有9千塊愿意給你花5千，跟他有一百萬給你花10萬完全不是一個概念?！?/span>

他們現(xiàn)在也仍住在北京一個50平的loft里，倪虹潔買的房子，在那兒住了七八年了。那個小區(qū)條件不太好，但關(guān)起門來，他們還是覺得特別溫馨。家里有陽光，有貓，他們做飯，一起看電影，看脫口秀，任何生活小事都想和對方分享，有時會引發(fā)討論，有時甚至面紅耳赤地爭辯。

倪虹潔說，她終于肯定那是「愛」了，絕對不是左手拉右手那樣習(xí)慣性的動作，而是一份真正踏實、有幸福感的愛情。她終于找到了可以依靠和傾訴的人，找到了一個情感宣泄口。他能接納她所有破碎，給她溫暖與愛。

雖然那時甚至都三十多歲了，但因為男友，倪虹潔開始練習(xí)表達習(xí)慣，她變得越來越開朗，也越來越愿意輸出心中所想。過去她總認為在親密關(guān)系中，任何人都沒有義務(wù)承擔(dān)她的負面情緒，工作壓力逐漸累積，又沒有宣泄的出口，就質(zhì)變?yōu)閷π袠I(yè)的不喜歡。但現(xiàn)在，男友給予了她表達的動力，她也在事業(yè)上找到了自信，變量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她變得更加成熟與坦然。

倪虹潔在《愛情神話》中飾演格洛瑞亞

也正因如此，她決定說出這些事情，并非訴苦或者抱怨，只是因為自己好險熬過來了，也希望這段經(jīng)歷能鼓勵到一些人。

「所以，這算官宣男友嗎？」我們問。

「真不是」，倪虹潔說她從沒隱瞞或否認過，只是沒有人像我們這樣問過。如果她主動站出來說「我有一個男友」，又奇怪又「沒人在乎」。

「很早之前我們就在機場被拍到了。我無所謂，他甚至還很開心，翻新聞的時候翻到我們的照片，還笑著發(fā)給他弟了?！鼓吆鐫嵱中α?。

受訪者供圖

短暫沉默過后，我們終于忍不住提出疑惑，「你為什么講述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時，都能一直笑呢？」

「因為都過去了啊，我很有韌性的，很能抗壓。現(xiàn)在的我，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好！其實我很感謝經(jīng)歷過的這一切，不然日子可能要倒過來過了。」

在人生的前三十年里，倪虹潔總是憋著一口氣，不是怨氣，也許可以視為一種自我拘謹(jǐn)與束縛，永遠活在自己劃定的條條框框中；而現(xiàn)在，倪虹潔終于松了一口氣，她不再劃地為牢，也不懼怕可能襲來的一切，之后的生活，「順其自然」就好了。

部分來源于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