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怒自威岳王廟

宋亞軍

細雨霏霏中，我們懷著無限崇敬的心情拜訪了岳王廟。

除導游的解說外，周圍一片寂靜。這里掩埋著一顆為國為民的忠心，一顆大智大勇的鐵膽，這里，容不得喧嘩和吵鬧，這里，最適宜諦聽，諦聽那南宋王朝百姓的聲聲嚎叫，諦聽那岳家軍沖鋒陷陣的吶喊，諦聽那“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豪邁，還有，風波亭上凄風冷雨……

岳王廟中的造像，其本性正好分立人性的兩大極端，一端是大善大忠大勇，一端是大惡大奸大佞。差距的懸殊值得我們每個人去認真思索回味。

岳飛墓與其子岳云的墓依依相鄰，皆呈圓拱體狀貌，墓碑上分別刻著“宋岳鄂王墓”“宋繼忠侯岳云墓”字樣。微微細雨中，二墓更顯得郁郁沉沉。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彼膫€大奸之人赤身反縛，分跪岳王墓的前方兩側。進門左邊是張俊和臭名千古的萬俟卨。尤其張俊可憐可恨，身為岳飛的授業(yè)恩師，待岳飛英名高舉的時候，卻翻起了小人肚腸，嫉妒的火星無限膨脹，不可遏制，竟然羅織了27條罪名加在弟子身上。風波亭的幕后，自有張俊陰森森的獰笑，那令人膽寒心寒的鬼頭刀上，分明地映著他的一顆黑心。今天他二人俯首跪在這里，經(jīng)風吹，受雨淋，在游人千萬次的辱罵和痛斥中，低垂著也許略顯愧疚的頭顱。人們憎惡的眼光早將他們射成了兩只刺猬。就是他們的名字，也成了警醒后人的鐫刻。大奸至此，還有何話說？

廟的右邊，跪的是秦檜夫婦。一對狗男女，遭千人罵，萬人唾，永世不得翻身。當年，秦檜是害死岳飛的始作俑者，但在最終判決的時候，因找不到罪證，秦檜還有些顧慮，猶豫不絕，是眼前的這個一絲不掛的秦檜的老婆王氏的一句話，使得岳將軍血撒風波亭。這句話就是“擒虎容易縱虎難”。說她助紂為虐可能并不恰當，因她本身就絕非善輩，在這一點上，夫婦二人真的做到“舉案齊眉”了。

我們是無神論者，但此時，我們卻都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真的能有善惡輪回，那樣，岳將軍才有冤獄昭雪之日，大奸大惡之人才有痛入骨髓之時。

緩步入忠烈祠大殿，4米多高的岳飛戎裝坐像高大俊拔，須仰視才見。岳將軍雙眼平視前方，英氣逼人，仿佛凝望著水深火熱的百姓和遭鐵蹄蹂躪的大好河山。眉宇間堅毅剛直，一副寧折不彎的氣概。其像上匾額大書四字“還我河山”，系岳飛手書。

岳飛，字鵬舉，自小能文善武，志向高遠。靖康之變后，山河破碎風飄絮，岳母申明大義，送兒子參軍，臨行前，岳母警示岳飛不忘國家和人民，在其背上刺下了“精忠報國”四個字。公元1127年，岳家軍六戰(zhàn)連勝，第二年又四戰(zhàn)俱捷，金軍丟盔棄甲，抱頭鼠竄，岳家軍一舉收復了建康。后紹興十年，岳飛的北伐又取得了重大勝利。正當岳家軍準備乘勝追擊，一舉殲滅敵人之時，宋高宗與秦會卻下令退兵，致使岳家軍處于孤立無援境地，緊接著一再下詔，勒令班師，一天之內(nèi)，竟然連下十二道金牌。岳飛見此，仰首哀嘆：“十年之功，毀于一旦！”投降派將人民用生命換來的大好河山拱手相送，岳飛扼腕而泣，中原父老遮道痛哭。

公元1142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岳飛被害風波亭，時年僅僅39歲。

千年以來，人們都習慣了將殺害岳飛的罪名加在秦檜身上。秦檜自然死一萬次也不能抵償其罪過之萬一，但人們忽略了秦檜也只是替人辦事的小角色這一事實。當人們把唾沫噴射給秦檜的時候，有一個人正躲在暗處竊笑，正為自己的如意算盤而欣喜。這個人，就是當時的最高統(tǒng)治者叫什么趙構的宋高宗。想當年，岳家軍鋒芒所指，金軍盡靡，岳飛鼓勵將士直搗黃龍附，以迎回二圣。二圣者，窩囊皇帝宋徽宗和宋欽宗是也。趙構心內(nèi)大急，當真迎回二圣，自己的龍位何在？正在抓耳撓腮之時，完全可以稱得上趙構肚里的蛔蟲的秦檜適時出現(xiàn)了。上“陰”而下“謀”，“陰”者礙于種種因素不能親自“謀”之，“謀”者迎合主子心意以求功名利祿竭力“謀”之，這樣，一個傷天害理的陰謀就這樣出籠了。

岳飛像兩邊的墻壁上，有多幅對聯(lián)，稱贊岳飛的千古英名。斯人已矣，作聯(lián)以寄意，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自然沒有什么說的。但我總感覺有一種很深切很濃重的遺憾，在胸中攢聚成團，不吐不快。景仰英烈，其最大的效果也就是留名后人吧。但彼時彼地，岳將軍卻是含著無限的冤屈而死的呀！有些遺憾是可以修補的，有些遺憾即使再過一萬年，也是不能修補缺漏之萬一的。南宋，一整個王朝的崩潰，不能不說與岳將軍的死有直接關聯(lián)。大善可救一國，大惡可毀一邦。但很多的時候，大善卻敵不過大惡，于是國破家亡相隨屬，歷史上就屢見不鮮了。這又是怎樣的一種無奈的慘痛呀！

細雨中的岳王廟，莊嚴肅穆。人們，不要僅僅憑吊岳飛這位民族英雄，更要檢視一下自己，檢視自己的心地是否純潔，是否存在骯臟的東西，是否有成為秦檜和宋高宗的可能。大忠大奸之人，必是才智超群之人，但走正道可為大忠，走邪路終為大奸。

四大奸人跪著，并且將永遠跪下去。但是，請記住，歷史昭示我們：跪著的，最可怕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而是靈魂。

    愿我們都走好自己的路，特別是在十字路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