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踏上飛往美國學校的飛機時,我還沒有什么對未來的規(guī)劃,只竊喜自己終于能離開高中,開始新的學習生活。 我把珍貴的高一高二時光鋪張在各種吃喝玩樂上,上課變著花樣睡覺、看閑書,作業(yè)答案多是和同學分享。我唯一清楚且堅定的事情是,我想出國讀書,然而對于未來的學校和專業(yè)問題,我連思考它們的概念都沒有。 01 到堪薩斯的頭兩周,我就被學習生活給了當頭幾棒。 新學校位于中部小城,叫做Kansas Academy of Math and Science(后面簡稱Kams),是為在stem專業(yè)領(lǐng)域感興趣的高中生而建。學校招收剛結(jié)束高一高二學習的學生,學習大學課程并修取學分,兩年后再考取其他大學。 Kams校園 我一頭霧水,誤打誤撞地來到這里,各類stem專業(yè)都是我完全不感興趣且不擅長的方向,更別提我蹩腳到令自己羞愧的英語。身邊的同學似乎都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規(guī)劃目標,或是想申請pre-med school,或是要沖排名頂尖的大U。而我的dream school,都是隨手百度出的幾所看著順眼的學校。 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先硬著頭皮上上通識課,總歸去哪都要用到的吧。數(shù)學化學英文寫作,外加一門專為Kams學生設(shè)計的Geo Science。沒想到高中前兩年的散漫,讓我對安排學習時間、趕due按時交作業(yè)都已經(jīng)極不適應(yīng)。我開始逼自己做計劃,下課后追著朋友同學問題。 在堪薩斯的荒涼小城里,除了日常在學校趕due,每周去趟沃爾瑪買點comfort food,我也沒有什么其他事好做,一切漸漸按部就班起來。 然而我沒想到,生活緊接著就要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九月的一天,我偶然讀到一篇羅德島設(shè)計學院學生的采訪文章,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除了考取大U、學習數(shù)理化商之外的其他選擇。 文中有大量關(guān)于藝術(shù)學院日常學習生活,以及被采訪者本人藝術(shù)作品的描述。讀完文章我意猶未盡,又上網(wǎng)搜索美國的各類藝術(shù)院校,看學生們工作、布展的場景。夸張又貼切地講,那時我感到心里有一直未燃的火在被燎原。 藝術(shù)是我從沒想過能夠去觸碰的夢想,我一直都是熱愛涂涂畫畫的;我畫了很多本記錄生活的漫畫,曾經(jīng)課本里也都是各種各樣的涂鴉,我明白那些都是十分幼稚的表達,還有更多可以去探索去嘗試的。 推文結(jié)尾的一段話開始不斷旋繞在我腦海里:“…此時此刻,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我仰視自己的未來,它是可欲可求的,只要我們抓住機會…”。機會,或許我可以抓住一個申請藝術(shù)學院的機會,去試一試?我手里還有在草稿本上畫著小人的筆,或許我可以一直畫下去呢? 后面的幾天,我一邊在各個藝術(shù)學院的官網(wǎng)上搜索申請信息,一邊詢問學校是否能允許我修一些藝術(shù)相關(guān)的課程。我在kams的兩年需要修大量STEM專業(yè)必修課,但藝術(shù)學院并不提供這些課程,也不會為轉(zhuǎn)學換學分提供任何幫助;而且這所學校唯一和我時間吻合的藝術(shù)課只有watercolor class。學院院長告訴我可以給我放寬一兩節(jié)理科必修課的限制,然而這對于轉(zhuǎn)學和作品集準備是遠遠不夠的,這時我唯一能想到的解決方法是,退學回國,一切重新開始。 02 我還能依稀回憶起當初考慮退學這件事帶給我多大的心理沖擊,好不容易折騰到新學校,不到兩個月就又要回去,更重要的是,我不確定自己能否順利拿到藝術(shù)學院的錄取。我雖然喜歡畫畫,但從未接受過正規(guī)的基礎(chǔ)訓練,對于藝術(shù)的其他領(lǐng)域更是知之甚少。我向父母坦白了退學的想法,他們雖支持但也帶著擔憂。 對于這一切突如其來的混沌,我開始手足無措起來,每晚熬夜做完作業(yè),我要再花大量時間去思考留下或離開后的種種可能。 目標學校的官網(wǎng)被我底朝天地翻了一遍又一遍,還有youtube上各種accepted portfolio分享視頻,了解得越多,恐懼也越漸增加,我怎么去和那些經(jīng)受了多年藝術(shù)訓練的人競爭?除此之外,在kams就讀期間的GPA也一直懸著我的心。 每天晚上,我都是一邊做作業(yè)一邊想:我能不能順利度過這一學期,拿到穩(wěn)定的成績?之后申請學校的時候,我要怎么解釋這半年的經(jīng)歷?退學...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不容易離開高中出來了,如今又要混一個重頭再來,我怎么和父母老師交代? 前所未有的壓力席卷而來,我差了太多太多,此時我再怎么痛恨自己高中荒廢兩年也無濟于事了,最緊要的就是把眼前問題趕快解決。即便是完成一天的任務(wù)躺在床上,我也因為被未來的種種未知碾壓到難以喘息,一夜夜就漫在恐懼與淚水中過去。 我的日歷 最后,還是朋友推了我一把,讓我做下了離開的決定。 六年前的很多記憶都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但我還記得那個學期后半段的下午,我難得的跟朋友一起吃飯。自從申請藝術(shù)學院的念想在我心里扎根之后,我開始越來越多地獨來獨往,各種紛雜的想法壓得我沒力氣再去和人閑聊瑣事。那餐晚飯,我和朋友聊了我的想法,也逐一分析了選擇離開后要面對的各種負面后果。 “如果真的很想很想的話,就去試試。實在不行,申請個綜合大學,也能有個學上”,朋友說得很認真,“萬一以后你真成了插畫師呢?!蔽业拇_是幻想過很多次自己成為插畫師的樣子,描繪自己眼中的世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每每一想起,都是心潮澎湃,甚至是迫不及待。之前公眾號文章中的話也在我腦中響起了,既然有機會就要把握住,不鼓起勇氣賭一把連勝算都沒有。“那我就試試吧。”,這個決定就這么做下了。 Final的個人research presentation 再之后,我完成了自己在Kams的第一也是最后一學期,回國后重新準備托福、ACT和作品集;和糾纏了一學期的元素周期表、微積分還有地球科學狠狠地說永別;還對學校里對我?guī)椭屑拥睦蠋煛⑴笥岩酪啦簧帷?/div> 六年前的故事有個自己還算滿意的結(jié)局,經(jīng)歷了一整年極度焦慮的準備過程,我被心儀的藝術(shù)學院錄取,終于體驗到了在studio里熬夜捏泥巴、和朋友一起趕畫的快樂。告別了堪薩斯灼人的烈日,在巴爾的摩吹拂徐徐海風,我可以告訴當時恐懼到夜不能寐的自己:“退學是正確的選擇,我沒有辜負你”。 可即便擁抱了夢想中的生活,也要接受夢想之后,于我完全陌生的新語境下的挑戰(zhàn)。一步步直到今日,新的痛苦與掙扎始終伴隨;我甚至到大三又因病休學一次,笑自己快要變成gap王。直到大三的下半學期,我對未來究竟要做什么才有了相對明晰的思路。如果不回頭看,幾乎要差點忘了自己曾經(jīng)是怎樣熬過漫長的恐懼,鼓起勇氣做下決定,把一切重新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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