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排《陪諸公上白帝城頭宴越公堂之作》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永泰二年（766）春末，時杜甫剛到夔州。越公：指隋越國公楊素。越公堂：指楊素在白帝城建的廳堂?！顿缰荻级礁洝罚ㄌ?李貽孫）：“白帝廟。白帝，公孫述自名也。……又有越公堂，在廟南而少西，隋越公素所為也。奇構(gòu)隆敞，內(nèi)無樘柱。夐（xiòng，遠(yuǎn)）視中脊，邈不可度。五逾甲子，無土木之隙?！薄斗捷泟儆[》卷57夔州：“越公堂，在瞿唐關(guān)城內(nèi)。隋楊公素所為也?！薄对焦谩罚ū彼?馮山）：“越公彼何人，構(gòu)堂壓山椒。四阿無寸支，千載不可搖?！?/p>

陪諸公上白帝城頭宴越公堂之作（杜甫）

此堂存古制，城上俯江郊。落構(gòu)垂云雨，荒階蔓草茅。

柱穿蜂溜蜜，棧缺燕添巢。坐接春杯氣，心傷艷蕊梢。

英靈如過隙，宴衎愿投膠。莫問東流水，生涯未即拋。

自注：古樂府云：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

落構(gòu)：坍塌、傾倒。《詠余雪》（梁-沈約）：“玉臺新落構(gòu)，青山已半虧。”《登逍遙臺序》（唐-張九齡）：“故郡城有荒臺焉。雖層宇落構(gòu)，而遺制巍然?！?/p>

城：指堂前城闕。《子衿》（詩經(jīng)）：“佻兮達(dá)兮，在城闕兮?！笨追f達(dá)疏：“謂城上之別有高闕，非宮闕也。”

溜：水溜。此處作動詞用?！顿浬抽T……》（蜀漢-張翼）：“峭壁溜靈泉，秀嶺森青松?！薄端呻[》（元-李延興）：“蜂房溜蜜看兒割，藥裹關(guān)心對客題。”

春杯：指酒杯。《詠畫屏風(fēng)》（北周-庾信）：“春杯猶雜泛，細(xì)果尚連枝?！薄栋湍下蒙嵫詰选罚ㄌ?羅鄴）：“紅淚罷窺連曉燭，碧波休引向春杯。”

艷蕊：艷麗的花朵?！赌档せǜ琛罚ㄌ?權(quán)德輿）：“艷蕊鮮房次第開，含煙洗露照蒼苔。”《上時相壽》（宋-許景衡）：“蓮華葉上青髯老，萱草堂前艷蕊春?！?/p>

過隙：喻時間短暫，光陰易逝?！抖Y記-三年問》：“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莊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p>

宴衎（kàn）：宴飲作樂?！堕L楊賦》（漢-揚雄）：“抑止絲竹宴衎之樂，憎聞鄭衛(wèi)幼眇之音?！薄稌x書-謝安傳》：“從容而杜奸謀，宴衎而清群寇。”《夜宴安樂公主宅》（唐-馬懷素）：“復(fù)道中霄留宴衎，彌令上客想踟躕?！?/p>

投膠：投漆。喻情投意合。《古詩十九首》：“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薄丁浀朗坷顦s》（唐-駱賓王）：“一心一意無窮已，投漆投膠非足擬?！?/p>

生涯：人生邊際；人生?！肚f子-養(yǎng)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薄丢氉弥{》（陳-沉炯）：“生涯本漫漫，神理暫超超?！薄洞嵯喙尮俚谌怼罚ㄌ?劉禹錫）：“圣日難逢，生涯漸短。體羸無拜舞之望，心在有涕戀之悲。”

【大意】這建筑保存了古時建筑制式，站在其城闕上可俯瞰江郊。傾倒的構(gòu)件垂掛在云雨之中，荒涼的臺階長滿茅草。木柱已朽穿，中有蜂房溜出蜂蜜。棧木已缺失，燕子在缺失處筑巢。坐下來接過酒杯還傷心，傷心艷麗的花朵開到末梢。英魂如同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愿意與情投意合的朋友一起宴樂。不要再說什么江水東流，人生還沒到馬上拋卻的時候。

【詩意串述】這首排律6聯(lián)。前3聯(lián)寫越公堂。一個古制建筑，站在門前城闕上可俯瞰江郊。（建筑古樸，視野開闊。）傾斜的構(gòu)建垂掛空中，荒涼的臺階長滿茅草。柱上朽穿的孔洞中有蜂房，樓上棧木缺失處有燕巢。（建成百多年，破舊不堪。）后三聯(lián)寫陪宴所感。一、很傷心。坐在席上端著酒杯仍傷心。傷心啥呢？傷心艷麗的花兒開到末梢，傷心英雄們留下的業(yè)績都如白駒過隙。二、愿及時歡飲。愿與諸位情投意合的朋友縱飲暢歡。不要再說啥江水東流大浪滔滔。俺的人生像“艷蕊”還沒到梢。（看到破敗的越公堂，想到楊素。英雄的業(yè)績?nèi)绨遵x過隙。既如此，還感嘆啥江水東流，應(yīng)抓緊時間“宴衎投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