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

        一

小的時候，看著母親忙年，總是數(shù)著日子盼望著，期盼著過年的新衣、壓歲錢，期盼著難得的美味佳肴，根本體會不到她備年的辛勞。

那個時候，一進(jìn)臘月，媽媽就開始忙年了。先要推磨，磨地瓜干或者麥子，磨成糊狀用以烙煎餅，磨豆汁做豆腐。煎餅一烙就是數(shù)日，薄如紙片的圓煎餅摞有半米高，再一張張疊成方形，裝滿一盆一盆。還要淘麥子，用水漂去麥殼，過濾沙子。晾干后去機(jī)房加工成面粉，然后蒸饅頭，饅頭要蒸一天，從早到晚，晾好之后也裝入大盆。需要在大鐵鍋里炒米、炒花生，還要炸果子，熬肉凍……

一家人過年的新衣服都要趕集截布，找裁縫制作后，要一針一線釘扣子袢扣眼，孩子們穿的鞋子，要親手制作。

事無巨細(xì)，一切都要她親力親為。而那時候，我總不明白，為什么常常一直等到除夕之夜，我們都睡熟了之后，媽媽才給我們的新衣服縫扣子。

       二

結(jié)婚后那些年，我對于備年的繁瑣與忙碌仍是沒有感覺的。天生是個不愛操心的人，一直浮在生活的表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無問西東。

那些年，孫同志還沒有這兩年這么忙。這樣，他在家里，除了買新衣，其它事情我都不愛過問。即使是打掃衛(wèi)生，也都是磨磨蹭蹭地，等到干活麻利的他急了，三下五除二地一通收拾。

不管回娘家還是婆家，都是享用現(xiàn)成的，全然不知道媽媽和婆婆的辛苦，仍然像個孩子般無憂無慮。

體會到備年的辛勞，是從婆婆生病開始的。而孫同志，這兩年好像越是到過年越忙碌，顧不上家里。于是，一進(jìn)臘月，我就進(jìn)入了孤軍奮戰(zhàn)的緊張忙年中。

先是在縣城的家里整天忙里忙外，洗洗刷刷、打掃衛(wèi)生。整理得差不多以后，就把倆孩子留在縣城，讓閨女抽空寫對聯(lián)，然后自己回老家，照顧老人。

現(xiàn)在的鄉(xiāng)下，其實(shí)和城里一樣，備年也沒有以前那么麻煩了，想買現(xiàn)成的都可以。即使是炒花生也可以去專門烤制的點(diǎn)。

在我們家，只有蒸饅頭和炸果子、做豆腐是保留節(jié)目。因?yàn)槲覀兂圆粊硗忸^賣的饅頭。從前奶奶做的炸果子一直是孩子們的最愛零食，現(xiàn)在我炸的也是。而自己做豆腐是老人們喜歡的。

因此，就覺得這些忙碌是我們一家人的新年儀式。

      三

打算臘月二十三蒸饅頭，就提前一天回去帶倆孩子回老家，體驗(yàn)過年的儀式感。

回去一看，對聯(lián)還沒寫好，就督促閨女趕緊安上攤子動手。這是她第一次寫對聯(lián)，以前都是爸爸的事情。

紅紅的對聯(lián)寫好鋪在地板上，就覺得年味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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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采購了一番，給大家都隨便添置了點(diǎn)衣服，因?yàn)闆]有時間逛街，也就意思意思而已。

肉菜魚類，以及婆婆的各種藥物都準(zhǔn)備齊全。臘月二十二下午，正式帶著倆孩子回老家準(zhǔn)備過年。

因?yàn)槔霞依锉容^冷，頭天晚上就要搋好面放在溫暖的地方等待發(fā)酵。

早晨起來，面已經(jīng)發(fā)開了，先伺候婆婆小解，再讓她吃藥喝奶粉，然后急忙做好飯，招呼倆賴床的孩子起床，吃飯后，燒熱鍋底后，就開始收拾炕頭，用以饅頭的二次發(fā)酵。

倆孩子來幫忙揉了一會面，每個人制作了一個棗山，一對面魚。然后他們?nèi)ゴ謇锛猩弦惶颂说兀鶕?jù)我隨時想起來的物品去負(fù)責(zé)采購。

期間，我要隨時呼應(yīng)婆婆的各種需求，又忙里偷閑去村里集市上趕了自一趟年集。買來六個碗、六個盤，兩個大湯碗。這也是我置辦年貨的一個保留節(jié)目。

下午，十五斤面粉的饅頭制作完美收官，發(fā)了一個朋友圈以示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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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玲來趕集，說她今年不愛蒸了，想買點(diǎn)就算了?！百I的不好吃，明天你來，我和你再蒸點(diǎn)。”

于是，晚上我又搋上十五斤面，次日接著蒸饅頭。

“官辭三，民辭四”。臘月二十四，我們家過小年。一大早醒來，我突然感覺自己感冒了，頭暈眼花渾身疼，真是一動也不愿動。

這時候，想起結(jié)婚前在媽媽身邊。也常常會在這樣的歲末，一覺醒來感覺難受，就一聲不吭躺在床上等，等到媽媽來叫吃飯，常常大吃一驚，喊起來：“怎么，這孩子感冒了！”爸爸過來一摸頭，就小跑著去找醫(yī)生。

現(xiàn)在，一家老少都等著你伺候，中年人哪有感冒的權(quán)利？強(qiáng)撐著起來，吃了感冒藥，就去婆婆床前照顧她。然后做飯。

還沒吃飽，美玲就來了。我倆齊活動手蒸了饅頭，又蒸豌豆饃饃，夾糕，最后又蒸發(fā)團(tuán)，一直蒸到天黑。

這時候，發(fā)現(xiàn)又蒸多了。以前每次年后都會吃到饅頭發(fā)霉，總是說以后要少蒸，可是每年都這樣，一蒸就多了。

忙著忙著，感冒竟然也好多了，勞動真是能治愈一切。包括矯情、自戀啦這些無用的病癥。

    四

臘月二十五，我們回娘家。六點(diǎn)多就到了，我又發(fā)上面，幫媽媽蒸饅頭。媽媽說，弟弟在朋友圈里看到我發(fā)的圖片，說我蒸的饅頭很好。她語重心長地說：“唉，俺閨女長大了喲！”

從婆婆不能行動了我才長大。人家都三十而立，我這到五十才長大，也太晚熟了吧。

并不是由年齡意味著長大。人只有無所依賴，才能成長，才會學(xué)著擔(dān)當(dāng)。

我們幫媽媽打掃了衛(wèi)生，炸了刀魚、鲅魚、牛肉丸子，烀了豬頭，整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下午蒸了幾鍋饅頭到天黑。

雖然蒸了三天饅頭，很累，但是很有精神，不都說是蒸蒸日上嘛！

      五

臘月二十六一家人，回縣城洗澡又置辦了一后備箱年貨，晚上又回到老家。

臘月二十七，上午做豆腐。這是我第二次做豆腐。去年過年，經(jīng)小嬸子在身邊指導(dǎo)，學(xué)會了點(diǎn)鹵。今年仍然有些忐忑，怕掌握不好要領(lǐng)。豆腐腦做成了，公公說不老不嫩正好吃。心里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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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懷念以前婆婆做的豆腐腦，回味中覺得甜甜的。

下午用雞蛋和面制作了果子，又剁了牛肉蘿卜丸子。從五點(diǎn)開始，一直站在灶臺前，炸到晚上九點(diǎn)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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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就等待親戚來了。一般在臘月二十八，姨家會有一大家人來走親。置辦好年貨，做好飯菜，與情投意合的親戚熱熱鬧鬧地在聚在一起喝上幾杯，就感覺到了熱呼呼的年味。

年味，就是濃濃的人間煙火的味道。

寫到這里，看看時間，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九日的凌晨——零時十八分。

已經(jīng)是除夕了，忙忙碌碌中就迎來了新的一年。今年沒有年三十，少了這一天似乎是少了許多日。本來以為這一年會是很長的一個篇章，只因?yàn)樯倭诉@一日，就覺得年的收尾太急，似乎戛然而止。

時光太匆忙，總有未盡的事、未了的情，也只能待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