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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35回 “白玉釧親嘗蓮葉羹 黃金鶯巧結(jié)梅花絡(luò)”，通過兩個丫鬟（玉釧和鶯兒），展示了寶玉在林妹妹和寶姐姐中間的選擇。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寶玉的私心里，天下所有美好的人和事都應該有好的結(jié)局。他喜歡黛玉的孤僻，也欣賞寶釵的圓滿。眾星捧月的寶玉，即使犯錯被懲罰，也是大家的中心。長輩關(guān)心他，同輩謙讓他，下人恭維他。與鳳姐官方式的關(guān)照不同，黛玉對寶玉的心疼，反而藏得很深。一邊心急如焚，一邊害怕過于關(guān)心遭人非議，黛玉只能在沒人的時候略表心意，或是遠遠地看著寶玉被人圍在中間。寶玉挨打這一環(huán)節(jié)過后，寶釵逐漸在寶二奶奶的爭奪戰(zhàn)中獨占鰲頭。與黛玉的隱忍相比，大家更接受寶釵沉浸式的關(guān)注，就連寶玉，也有所動搖。那么，寶玉的貪心，你是否也曾有過呢？
黛玉：一個人孤寂的煙火
寶玉在怡紅院養(yǎng)傷，每天探病的人絡(luò)繹不絕。賈母、王夫人、薛姨媽等人自不用說，王熙鳳也來得非常勤快。鳳姐是賈府的內(nèi)務(wù)管家，賈府上下所有需要走公賬用錢的事，都需要她點頭。寶玉修養(yǎng)，飲食，醫(yī)療她都親自照看。當然，她對寶玉的熱心，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討賈母的歡心。探望寶玉必“花胡哨”，一定是帶著老太太和太太一起出現(xiàn)的。黛玉遙看怡紅院，看賈母等人絡(luò)繹不絕，一直沒有機會單獨去看寶玉。明明心里非常著急，卻只能隔墻相望。“花胡哨”就是說像花蝴蝶一樣轉(zhuǎn)一圈兒就走，這里其實是在對比黛玉雖沒進去，卻是真心愛寶玉的；鳳姐每天跑幾次，卻不見得是真心。因為她知道賈母和王夫人疼寶玉，所以要做給她們看。這里“愛”是被非常小心地寫出來的，有一種愛是深到只有關(guān)心，不想讓對方知道的。黛玉的愛深藏內(nèi)心，而鳳姐的愛，僅走表面過場而已。寶玉身邊簇擁的這些人，讓黛玉聯(lián)想到自己，就如杜甫寫李白的句子：“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逼綍r除了寶玉，也沒有什么人天天到瀟湘館陪她，如今寶玉不能出門，黛玉的孤獨更深了。后面有個細節(jié)，黛玉養(yǎng)的鸚哥，竟然會念“葬花吟”，讓人驚訝。其實也不難理解，鸚鵡沒有自主學習的能力，大概是黛玉平時常在跟前念書，跟它對話，它才習得黛玉“多愁善感”的精髓。與鳳姐出場必是焦點的熱鬧不同，黛玉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去感受生命的。她的鋒芒與任性，皆因內(nèi)心的孤獨而生。缺少母愛，極度缺乏安全感，在規(guī)矩嚴苛的宗法社會里一個人承擔成長中的風雨。寶玉的疼惜和理解，是黛玉在孤獨成長路上唯一的光。只是，這一縷光，也是別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寶釵就是其中之一。
上一回講到寶釵聽襲人說寶玉挨打原因之一是薛蟠說寶玉保養(yǎng)了忠順王府的戲子。寶釵聽說后回家找薛蟠對峙。薛蟠不承認，看寶釵為了寶玉質(zhì)問自己，一時唐突說：“我知道你偷偷愛上了寶玉，所以他一挨打你就罵我。”在過去這是非常嚴重的道德指責，寶釵因此哭了一個晚上，一大早她就出了大觀園來安慰媽媽，因為她知道媽媽也為兒子不成才難過。跟黛玉始終處在一種孤獨里不同，寶釵在最悲哀的時候，也要盡量把事情處理好。其實寶釵是個從政的好材料，她從來不情緒化，喜歡按部就班地處理事情。薛蟠不成才，寶釵就站出來承擔了管家的責任，對于母親和哥哥，她付出了很多。因為生活，她早早地失去了年輕女孩子的朝氣，在長輩面前討巧，左右逢源。寶釵選秀失敗，寄居賈府時將近十五歲了。已經(jīng)到了婚配的年紀?？筛绺绮粻帤猓业纳庖膊凰茝那?，自己遲早都是要嫁人的，母親以后該怎么辦？她之所以這么積極的出現(xiàn)在寶玉身邊，不過是為了“金玉良緣”能幫她維持薛家的生活。寶釵的內(nèi)心深處，到底對寶玉有無感情，我們不知道，也無法知道。續(xù)書中，寶玉病重，賈母才同意寶釵嫁入賈府“沖喜”。得知黛玉已死，寶玉痛不欲生。在現(xiàn)代人的婚戀觀里，枕邊人為了昔日戀人尋死覓活，這婚姻還有什么意義？寶釵犧牲了自我，成全了長輩的期許和身上的責任，她的周到，讓人心疼。
4 賈政的門生傅家派了兩個老婆子來探望寶玉。寶玉本對老婦人很嫌棄，但聽說傅家姑娘長得好，也耐著性子接待了。說話的時候，寶玉不小心打翻了玉釧手里的碗。他反而關(guān)心玉釧有沒有燙到。在場的兩個老婆子都非常詫異。從她們后來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大家眼里的寶玉，不是富家少爺，而是個十足的“傻子”。寶玉對人性的憐憫，超越了階級，與世俗背道而馳，他的特立獨行變成了孤獨。這也正是常人說寶玉瘋癲的原因。蔣勛老師有一段評論寶玉和黛玉惺惺相惜的話，非常到位：作者堅持把寶玉拉到世俗中去被嚴厲地批判，這時候你才能體會到寶玉的孤獨。黛玉的孤獨是她根本不要跟人來往，她跟鸚哥講話，身上有種對人世間的不屑；可寶玉是非常愛人世間的，他跟人世間有一種來往，他的那種不被理解的孤獨也只有黛玉可以知道。 第35回中，我們看到了黛玉的孤獨、鳳姐的熱鬧、寶釵的大方、薛蟠無法無天里人性的自覺，這四樣東西我們每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里都有。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過林黛玉的孤獨，也經(jīng)歷過薛寶釵的圓潤。走到最后，也大都跟寶玉一樣，選擇了最利于生活的中庸之路。魚和熊掌，兼得有方。有取舍，有忍耐，方能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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