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2月06日 陳亮 “昨天我在集市上把肉割了,菜也買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就剩下給我們每人買一身過年穿的新衣服……”晚飯時分,妻子邊給我盛飯邊說,“衣服一買,鞋一買,再順便買幾條活魚,稱幾斤鮮蝦,我們家的年貨基本就置辦齊備了?!?/p> “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給兩個孩子每人買一身,我們就不用買了吧,衣柜里那么多衣服,放都放不下,平常在網上都買了不少衣服,又不是趕啥熱鬧,非要都趕在過年買?”我對妻子說。 沒想到,聽我這么一說,妻子杏目圓睜,把剛端到我面前的飯碗故意朝邊上挪了挪,說:“可別忘了你前不久剛對我說的承諾,今年是我的本命年,過年時你要給我買一套紅呢子大衣的。” “噢,對對對。上次已在網上下了單,但受疫情影響,遲遲未見發(fā)貨……”我拍了一下腦門,急忙跟妻子解釋。 “這還差不多?!逼拮诱f著,又將飯碗遞到了我面前。 說起買衣服,我突然就想起小時候過年時母親為我做年衣的事來。 那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甭說買新衣服,就連過年吃的肉也割不起,都是母親殺了自己喂養(yǎng)的老公雞,熬上一鍋蘿卜片兒,就算是開了葷。但母親還是會將大人穿過的舊衣服用縫紉機裁剪一番,當作我們的過年新衣。 據(jù)母親講,那臺縫紉機還是她結婚時的陪嫁。當時家里也是窮得揭不開鍋,但為了順應結婚時務必要有“三轉一響(即自行車、縫紉機、手表和收音機)”的時尚潮流,爺爺和奶奶想盡法子購買了一臺蜜蜂牌縫紉機送過去。這讓喜愛做針線活的母親心滿意足,嫁過來后除了侍弄好莊稼,閑暇之余便是用縫紉機做針線活,的確比純粹的手工縫補要方便許多。 那時候農村沒有通電,更沒有家用電器,縫紉機在踩踏時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讓大家感到格外新奇,時不時有人前來圍觀。而母親一邊為我們制作各種衣物,一邊踩踏著縫紉機,一邊哼唱著歡快的曲子,甭提有多開心了。 到過年給我們改新衣時,母親總是早早地將大人們穿過的粗布褂子順著衣縫拆掉,漿洗之后,依照衣服的原始式樣,先用粉筆按照比例畫線縮小,再用剪刀裁剪好,最后用縫紉機縫制到一起。只見母親將兩片布料碼好,放下針腳,用右手轉動一下縫紉機的轉盤,再趕緊用腳來回踩動著踏板,霎時,縫紉機就會發(fā)出悅耳動聽且非常有節(jié)奏的聲響來,針腳也飛快地在布料上爬過。此時的母親微傾著身子,全神貫注地盯著針腳的移動,手腳并用,神態(tài)像極了一位謹慎駕駛中的駕駛員。每次做好一個部位,她就拿起衣料在空中來回抖落一番,再鋪在桌子上反復端詳,又貼在我的身上來回比劃,看看哪里需要修改,直到做到大小合身為止??p制好后,母親還要用燒紅的熨斗反復地將衣服熨燙平整,并再次清洗晾干。過年時我便有“新衣”上身了。 雖然布料破舊,甚至有些部位還綴有補丁,但能有這樣的“新衣”穿,我依然感覺非常帶勁。尤其是大年初一,穿著“新衣”,配上母親制作的虎頭布鞋,兜里揣著母親給的紅包,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時,我簡直比范進中舉還要讓人興奮。 記憶猶新的是,母親給我改制的“新褲子”,屁股那一塊布料極容易磨破,母親總是會重新剪一塊布料,再用縫紉機像是蜘蛛做網一樣來回繞著圈兒縫補一次,便又可以穿多些時日。想想,現(xiàn)在這樣一塊補丁可能還算是一種時尚。而在那個年月里,人們普遍貧窮,這么一塊大補丁也從來沒人覺得丟人,反倒感覺非常結實。 母親十多年前已因病離世。她當年做的那些“年衣”也早已成為過去。我繼承了母親的那臺縫紉機,它成為我一生最為珍貴的寶貝。每每看到它,我就想起母親,想起那溫暖了我整個童年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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