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謝幕,長歌斷腸 ![]() 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義投敵國乎?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jié),身雖殞,名可垂于竹帛也。汝勿多言,速請出城,吾欲與孫權(quán)決一死戰(zhàn)! ——《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 李洪春先生《走麥城》劇照 2017年,玉聲先生在香港貼演了一次《走麥城》,我給當場演出的錄像貼過字幕之后,忽然起意,整理了一份全由李氏父子出演的《走麥城》,于是就有了以下這個陣容。 封五虎——李玉聲飾關(guān)羽(2011年梅蘭芳大劇院) 取襄陽——李潤聲(《李洪春說關(guān)公戲》示范錄像)、韓增祥(2011年梅蘭芳大劇院) 刮骨療毒——李洪春飾關(guān)羽 失襄陽、突圍——李玉聲飾關(guān)羽(2017年香港葵青劇院) 關(guān)平——王大興、宋柏瓏 周倉——景璉璉、扈東勝 廖化——張凱、張斌 徐晃——黃臣、張宏建 呂蒙——彭曉亮、張立明 父子英雄《走麥城》 《封五虎》用了2011年梅大版,玉聲先生改動了引子和定場詩,雄渾磅礴,非常大氣。 《取襄陽》用的是早年間電視上播的《李洪春說關(guān)公戲》中,李潤聲先生示范《取襄陽》“發(fā)兵”的過場,其他場次是梅大版韓增祥先生的。 《刮骨療毒》,用的是李洪爺晚年的實況錄像。因為年邁,腿腳已不靈便,但一亮相,仍是威武深沉,唱念調(diào)門雖不高,勁頭卻一點不衰,令人嘆為觀止。 中間廖化搬兵一場,用的是梅大版,張凱來的廖化。相比之下,他的處理更“灑”,情緒上的沖擊更猛烈,雖然我以為他也應(yīng)該再“灑”一點兒,效果能更好。廖化的情緒越到位,后面老爺?shù)膽蚓驮絼尤恕?/p> 2017.7.9 孫覺非拍攝于香港葵青劇院 目前能搜集到的玉聲先生演出《走麥城》的錄像有三份,1996年杭州、2011年北京、2017年香港。杭州版走的東西很全,但舞臺燈光比較晦暗,影響效果。北京版的氣度較之杭州版更好,但是省去了一些東西。相比之下,以香港這一版火候更加老辣自不必多說,而所用的技巧如圓場、蹉步等,竟比之2011年北京版更為全面豐富,也令觀眾大為驚嘆。且舞臺背景色莊重大氣,鄔可晶兄贊之為“有黃沙漫漫的雄壯氣概”,故見徐晃之后的場次基本全用港版。 《走麥城》較之《水淹七軍》,更多的是情感上的沖擊:昔日四海馳名的英雄,數(shù)月前威震華夏,險些逼得曹操遷都,如今竟然龍游淺水被困麥城,那是何等蒼涼悲壯的場景!可這又不使觀眾內(nèi)心生出所謂的同情——那不是對關(guān)老爺應(yīng)有的情緒——而是一種交雜了敬畏和遺憾,甚至希望改變劇情的復雜感覺。敬畏的是關(guān)公寧死不屈的凌霄傲骨,遺憾的是他終于逃不脫厄運。但是,即使知道關(guān)公最后的結(jié)局,仍在希望他能突圍成功。我以為能用出神入化的表演給人這種感覺的,造成最大力度的情感沖擊的,目前所見明場也好錄像也罷,唯玉聲先生一人而已。 僅舉兩例:其一、突圍出城之時,王甫周倉送關(guān)公出城。周倉隨關(guān)公共同征戰(zhàn)多年,如今分別在即,知道關(guān)公去意已決,更知道此去恐難再會,故而仍在做最后的努力——“父王,去不得!”所謂“最受不了這種粗魯人的真情意”,信然。關(guān)公雖也是同樣心酸,卻只叮囑周倉“緊守城池,不可出戰(zhàn),為父搬兵回來,還在此處相見。”為大家都留一個來日相見的希望,每每觀至此處,泫然欲涕。關(guān)公略略沉了一下,似乎還在斟酌什么,最終是拋出了斬釘截鐵的“帶馬”二字,赤兔竟也知前路坎坷,嘶吼一聲。終于提刀上馬,面向上場門,而關(guān)公控馬而去之時,略略回頭望著麥城,直到快進側(cè)幕條才回過頭去。只這回頭一望,便賺得多少清淚! 其二,父子踏雪一場,關(guān)公不褪靠袖,仍是披掛整齊,不過多描摹敗仗之狼狽,最終陷入重圍,亦不摹丟盔卸甲之狀,而是慧心獨運的一個組相——關(guān)平弓步右手護腰,左手與關(guān)公右手相握,關(guān)公左手戟指前方亮一高矮相。那是一尊完美的雕塑,關(guān)公一生輝煌,即使到了生命終點,也不失去任何一抹亮色。那強大的氣場,讓兩側(cè)的吳兵魏將不敢逼視,更教座中看客淚光瑩然。 當日“香江會”之后,我曾說看過這一場戲,此行不虛,此生不虛。夏源兄則說得更為清晰透徹,轉(zhuǎn)錄如下,以為本篇收束—— “如今觀摩之風盛行,但真正堪稱佳作的劇目少之又少。李玉聲先生的《走麥城》凝結(jié)了三代藝人(王鴻壽、李洪春、李玉聲)百余年的心血和精華,是真正的傳承和發(fā)展。我們從中仍可尋覓到以演員表演為中心的演劇狀態(tài)和理念,李先生的表演氣魄宏大、動人心弦。這樣的好戲不多見了,這樣有獨立思想和高超表現(xiàn)能力的演員更不多見了,值得大家的關(guān)注和愛護。看戲應(yīng)看這樣的戲,經(jīng)得起時間的品味。” 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 南風者,生長之音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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