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元旦之后,李萬春由上海歸來,與李少春又成了對峙之勢。在模范武松一篇中,我們提到了,在李萬春離開期間,毛慶來加入群慶社與李少春合作,這就又加深了李少春與李萬春之間的矛盾,因其郎舅關系,表面上兩人相安無事,而私下里卻在競爭,而競爭的主要劇目就是猴戲,說到底倆人斗的不只是猴戲,主要還是斗心思。李少春經過兩年多鋪天蓋地的宣傳和打造,到1941年時已經是紅至極峰,當時天津報紙有這樣的報道:李少春此次偕李寶奎、魏蓮芳、高維廉、毛慶來、蘇連漢及坤旦張云燕等出演中國,成績之佳,為近余年所未有,由元旦(這里是指正月初一)至今,二十余天,無日不滿坑滿谷。這次天津演出,好幾個報紙都說,票早就被搶購一空,想尋當天的票不太容易,甚至尋個加座都很難。看看人家說的“如此號召力,即使是譚大王、楊宗師、余大賢、梅博士也是望塵莫及,真是前無古人”我們已無法知道,作者說這些話時,自己信不信呢?京津兩地的報紙,很多報道都是叫好的文章,將其推到文武全才的層面,比如有文章就提到:近數(shù)十年來,只一人能擔老生武生者,綜合南北各地而言,只有三人:呂月樵、李桂春和楊瑞亭,不論其藝如何,皆能大段歌唱,大套武打,在梨園行實屬鳳毛麟角?,F(xiàn)在忽然又出現(xiàn)個李少春,不但能高過呂楊,而且竟能跨皂,為伶界百年來特有的杰出的文武全才......由此看來,少春能以名震南北,大紅大紫,即將接執(zhí)梨園行之牛耳......您瞧,這李少春一人超四個又頂了仨,天下無敵了。可是當時文武全才,且在其上的還有李萬春、楊盛春等人,結果都成了空氣。類似的文章很多,咱就不多截取了。在一片叫好聲中,我們還看到了一些比較冷靜的聲音,比如這篇《李少春的唱功戲未盡如意》中就提到:唱白之字眼音韻,則尚有未臻盡善之處.......純唱功戲則究尚未能盡如人意,至于猴戲,更系另一戲路,不足深論。另一篇《李少春的猴戲,頗投合觀眾心里》的文章中說:“李少春雖文武雙全,兼演武生老生兩角,然其成名,完全賴于猴戲。”這一點,在后來的一些評論也常提到。在《觀眾愛看熱鬧》一文中提到“少春之悟空,所謂新型開打,大致與上海張翼鵬的打把子相仿,其中頗多滑稽動作,可博婦孺歡笑,究其實際,則不及“挑滑車”一劇,能見其真工夫,說者或譏諷為滑頭武戲,似非無因......李少春演悟空戲,標明特別加價,居然能滿座,而演挑滑車兼演汾河灣兩出重頭戲,不加價也滿不了座,可見大多數(shù)觀眾,進劇場看戲,只是看熱鬧,而看真工夫的則是少數(shù)!”年底的時候,李少春要去上海演出,庸報上也有這樣的評論“猴戲的貼演,尤注聲譽,少春成名于津,而得利于此。北方人雖亦喜歡海派戲,但須火熾新奇有特殊噱頭,少春的《智激美猴王》等戲,即在能迎合觀眾的口味......今重返舊地,當以發(fā)揚京朝派藝術為前提,多演須生戲,少動猴戲,一方面可以表記歸京拜師的真實途徑,洗刷舊日在滬之海派習染,一方面上海唱猴戲者有蓋叫天、張翼鵬在勁敵當前,張之武功比少春尤硬,一旦猴戲演出,弄巧成拙,反遮掩純正老生戲的專長”由此而見各界對李少春的猴戲,還是有一定看法的。這次李少春在天津是大紅大紫,除去猴戲外,總愛在戲報上冠以“余叔巖親授”字樣,在廣告中加某某親授字樣的,不只是李少春,其他演員也有,這個提法應該是二十年代末才陸續(xù)出現(xiàn),當時《婦女新都會》專門有篇文章談這個問題,解釋的部分也不多提,只就最后一段話做些解釋。文中寫到“少春演《四郎探母》,戲報即未加余叔巖親授字樣,余觀其探母之唱做,確無若何特色之處,則此劇未經余叔巖詳細說過,殆亦無疑矣”我覺得這個是由于當時信息不發(fā)達,作者并不知道外地情況吧,李少春在余叔巖眼皮底下,總要給余叔巖個面子,還不敢那么明目張膽,到了外地就不然了。我們翻看一下1939年6月,李少春在哈爾濱演出時報紙廣告,《定軍山》《賣馬當锏》《連營寨》《御碑亭》《洪洋洞》《失街亭》都注明余叔巖親授,而《戰(zhàn)太平》《汾河灣》《捉放曹》《四郎探母》《紅鬃烈馬》《打金磚》《托兆碰碑》《擊鼓罵曹》《打棍出箱》《珠簾寨》都標的乃師親授,而除去猴戲之外,都標注了余叔巖得意高足的字樣。另外請注意這份廣告,再去哈爾濱時的廣告,與此相比就簡陋多了。再翻過頭來看一下李少春自1938年10月進京,不到一年的時間,余叔巖親授了他那么多戲嗎?加上乃師的,這近20出戲,一年學完,難怪被稱神仙呢。當然了,乃師咱可以幫他圓為陳秀華,因為最早就是陳秀華教他余派戲,但是這么大張旗鼓的廣告,根本不提陳秀華的名字,是混淆視聽吧?1939年4月5日,譚富英在天津唱《四郎探母》的嘎調吃了倒好以后,這個戲就成為了考驗須生必須的撒手锏,是看一個須生有沒有能耐的試金石。李少春在天津大唱特唱,回到北京就沒有再貼,有人問起,他只是說“我得跟師父商量商量”,后來就沒音訊了。李少春在津演出期滿后,接替他出演中國大戲院的是譚富英,以《空城計》《四郎探母》打炮,首晚李少春和張云燕等人便觀看了譚富英的《空城計》。因為應邀為警察局醫(yī)院暨附屬簡易小學義演兩日四場戲,所以李少春還沒有離開,在南市大舞臺舉辦義演后,群慶社的部分成員返京,而李少春則又逗留兩日才返京。回京后的李少春,休整了半個月便演出了,期間,各報多次宣傳他跟余叔巖學《寧武關》,據說是因此還回絕了青島光陸劇院的邀請;而滿洲方面邀請,也因為包銀手續(xù)未辦妥而告終,一直到7月底,滿洲演藝協(xié)會出面協(xié)調才成行。1941年7月29日李少春在哈爾濱中央大舞臺演出,依然是以《擊鼓罵曹》《兩將軍》打炮,這次的演出廣告并沒有像上次來哈時那么奢華,當?shù)氐闹饕獔蠹?,除去演出廣告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宣傳消息,倒是北京的《戲劇報》和《新北京》等,時常以“北京特訊”“哈爾濱通訊”等名義予以報道,也使我們從側面有了一點了解。《新北京》這篇《李少春在哈九日期滿》的報道里,三天演出劇目,把首日的打炮戲改為《定軍山》了,而首日的雙出,則換到第三日了,看似很平常,但細細品位一下,卻覺得別有用心了。別看在北京沒有演《四郎探母》,8月9日和19日在哈爾濱,9月10日在奉天都演出了該戲。李少春是8月20日啟程赴奉天,24日在共益舞臺演出,打炮戲依然是《擊鼓罵曹》《兩將軍》,這次的報紙廣告打出余叔巖得意高足,寰球第一老生武生的招牌,只是為了宣傳而已,與當今的什么最美男旦,唯一男旦,梅門馬派之類的宣傳,本質是相同的。依然沒有找到當?shù)貓蠹埖南嚓P報道,只能從京津的一些報紙上看到李少春紅遍沈陽,紅遍哈爾濱的文章,看到這些,真能讓我們相信李少春有獨霸菊壇之勢了。其實仔細匯總去看一下,雖然沒有報上宣傳的那么夸張,但這一年對李少春來說,確實也是登峰造極的一年,這應該是他人生的一個巔峰期,也是一個轉折點。 奉天期滿之后,李少春回到天津,與侯玉蘭合作演出于中國大戲院,正當他紅紫當頭,名冠三津時,又傳出了李少春跟銀行大亨的女兒訂婚的消息,這使侯玉蘭很失意。在風花雪月中我們曾提到,和李少春耳鬢廝磨,日久生情,雙方雖未正式訂約,而私定下終身,早已海誓山盟,同宿同飛。這個消息讓侯玉蘭精神萎靡,自殺被救后又染上了抽大煙的惡習,1945年春季兩人在蘇州胡同同居,成為并非明媒正娶的夫人。“因是李萬春深以為敵,乃專排猴戲以資對抗,而少春因狗血里子李寶奎等的慫恿,亦大唱猴戲,翻新花樣,爭奇斗勝,乃斗的烏煙瘴氣,實在說來,少春演猴戲,而不知多習正工,有負正當發(fā)奮之年,實為可惜。”這些文章都從一種關愛的角度,對李少春的藝術提出了誠懇的批評,這些良言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在近年尾的時候,庸報登載了一篇《李毛出路問題》的文章,主題就是李少春是重文還是重武,毛世來是宗荀好還是宗筱好,最后演變成關于李少春前途的大討論。一些人主張李少春應該多演余派戲,理由是:以傳承衣缽,但作者認為在當時馬、譚、言、奚諸須生中,李少春恐怕難占一席之地,況孟小冬學余較李少春學余更神似。且李少春的武戲頗受歡迎,武生挑班的又少,就此而言可以吸引一般觀眾。主張李少春唱文戲的,認為李少春武功佳,而身材病矮,僅短打可看,長靠實未高明(兩將軍最劣),少春果致力于武生一行,恐怕仍趨于楊派,而楊派武生能成者幾人?孫毓坤已為不凡者,高盛麟懶,劉宗楊怯.......武生太難挑大梁,少春只憑武戲做最后方向,雖號召一時,長遠未必行,路子穩(wěn)健,還是以老生可靠。少春才兼文武,能戲甚多,但其武戲,似非京朝正宗,雖有極深功底,終究難成終身歸宿。觀其以猴戲為號召,即已證明此千篇一律百變不離其中之戲法,一旦揭穿,則失去吸引觀眾的魔力。主張李少春唱武戲的,認為李少春靠背老生戲,確屬不凡,然終因戲路稍嫌狹小,不足為其出來,至于李少春的唱功不如譚富英,做派不如馬連良,是人所盡知的了......當今以武戲挑班者實屬罕見,少春若以技論,文武皆可,若以時論,則應重武。其實李少春的出路取決于誰,并不是幾篇文章就能討論出結果的,就如同我們現(xiàn)在,評論一些演員,他們把你屏蔽,根本就不會理會。這次討論,雙方都有一個共識就是,猴戲太無價值可言,不論少春重文重武,最好先戒動猴戲為佳。這篇文章中,多次提到猴戲,李少春以猴戲成名,究竟李少春的猴戲如何,我覺得應該展開一個關于猴戲的話題,所以下一篇咱專門談談猴戲,歡迎您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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