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昌

在中國現(xiàn)代，“閻”、“閆”混用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兩字的出處與使用也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種種模棱兩可的解釋常常讓人們陷入窘迫難堪的境地，因此給人們帶來的諸多麻煩更是屢見不鮮。

一九八二年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將“閻”、“閆”解釋為：1.（書）里巷的門，（閻王）；2.姓。一九八五年出版的《新華詞典》中，將“閻”、“閆”解釋為：1.古代里巷的門，（閻王）；2.姓?？梢钥闯觯@兩部詞典的解釋是一致的。而在此前出版的《詞典》中，卻未收入“閆”字。2000年出版的《中華字海》號稱是“迄今為止世界上收集漢字最多的一部字典”，共85568個漢字，其中對“閻”、“閆”二字的解釋為：“閆”同“閻”，姓，曾作“閻”字的簡化字，見第二次漢字簡化方案。按照這種解釋，“閆”字應該是在第二次漢字簡化方案以后，即一九七九年才明確的。

可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閆”字作為姓氏的使用至少也有幾百年的歷史。可是在此前的詞典中卻不見蹤跡，看來這種解釋并不能令人滿意?！短請蟆吩幸黄伴Z”“閻”作姓氏應嚴格區(qū)別的報道：“昨天，市民政局一位姓常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提出他們在工作中經(jīng)常接觸到這兩個字，但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卻找不到'閆’字，現(xiàn)在又說兩個字是不同的字，不知到底該以哪個為準。

還有許多讀者詢問，為什么《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中有“閆”字，而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閆’字卻不見蹤跡？對此，市語委辦公室副主任指出，通過查詢現(xiàn)有資料，在'現(xiàn)代漢語通用字表’所列的7000個漢字中，并沒有'閆’字，但'閆’字一直在實際生活中被使用。關于兩個字是否是同一個字，學術(shù)界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其中比較普遍的觀點是：在規(guī)范漢字的時候，出現(xiàn)在姓氏中的字，應當遵從'名隨主人’的原則，即作為姓氏使用時，'閆’和'閻’都應該被承認，而且是不同的兩個字，'閆’并不是'閻’的簡化字。同時在'百家姓’中，兩個字也被視為兩個姓。多副主任還強調(diào)，《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出版于2003年，它包括了漢字語音的最新變化，其權(quán)威性不容置疑。

對于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修訂本）中沒有閆字的問題，記者與該詞典的編纂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取得聯(lián)系，該室研究人員解答，他們正著手修訂新詞典，也在考慮要將'閆’字作為一個獨立的漢字編入，并且將二字作為兩個不同的姓加以區(qū)別?！?/p>

其實，早在清代康熙年間就已將“閻”與“閆”作為兩個不同的字和不同的姓氏予以區(qū)別?！犊滴踝值洹份d：“'閆’同'閻’，意俗用。閆，姓也，說文有閻無閆，今姓譜分為二?！蹦敲春髞淼淖值浼拔墨I中為何沒有沿用《康熙字典》中的這段解釋呢？這或許是造成長期混亂局面的原因之一。

近年來，“國家標準信息交換統(tǒng)一漢字編碼”中，已將“閻”和“閆”收集在其范圍內(nèi)?！伴悺弊值木幋a是“4954”，“閆”字的編碼是“6738”，這是國家進行招生等項工作時統(tǒng)一規(guī)定使用的姓氏依據(jù)。顯然，國家將“閻”、“閆”二字不僅作為兩個漢字使用，同時也作為兩個姓氏使用。盡管如此，“閻”、“閆”二字之間的學術(shù)爭論并未因此而停止。

關于《百家姓》，據(jù)資料顯示，只是在后來出版的一些書籍中才同時出現(xiàn)“閻”和“閆”兩個姓氏。而在最早版本的《百家姓》和《中國姓氏起源》等所有的文獻中，卻找不到“閆”姓的出處，就連最有權(quán)威的“中國家譜資料研究中心”的專家也對“閆”的出處持不知曉的態(tài)度，這是至今仍不承認“閆”姓的根本所在。

而“閻”姓在一些書籍中，雖然表述有所不同，但分別出自三支的觀點卻是一致的：一支是周武王封太伯曾孫仲奕于閻鄉(xiāng)；第二支是周康王封其小兒子于閻城；第三支是春秋時晉成公封其子于閻邑（今山西安邑縣），建立閻國。后來，這三支裔孫均以其祖上的封邑為姓，遂成“閻”姓。他們同屬于周文王的后代。而“閆”字作為漢字使用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后才出現(xiàn)的。作為姓氏使用，雖然遍及全國各地，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但卻沒有其姓氏起源的出處，成了無源之水，估計在全國也僅有此一例。好在有個“名隨主人”的原則，因此，它既有被人認可的一面，也有被人不認可的一面，也許這就是造成長期混亂局面的根本原因。

這種混亂局面的基本現(xiàn)象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有些國家機關在搞選舉工作時，作為內(nèi)部掌握使用，對“閆”并不認可，太原市人大和古交市人大就曾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二是一些法定的戶口登記機關一直將“閆”視為“閻”的簡化字而混用。同一個人的戶口簿上寫作“閻”，而身份證上卻寫作“閆”。登記機關是這樣理解的，也是這樣做的，而被登記的當事人也是這樣理解的，這就造成了“你混我也混，長期如此混”的混亂局面。

但是，也有混不過去的時候，前些年某單位組織內(nèi)部工作人員赴港澳觀光旅游，在辦理出境手續(xù)時，有兩位閻姓的同志，因戶口簿與身份證不相統(tǒng)一而未獲準許，回來更改姓氏時，不但程序繁雜，而且登記機關又不準改動，這兩個同志只好啞巴吃黃蓮，錯失良機。這樣的事情，在現(xiàn)實生活中經(jīng)常發(fā)生，給人們的工作、生活帶來諸多不便。也不知“閻”、“閆”混用的局面何時才能了結(jié)。

古交地區(qū)三家閻姓中，也有“閻”“閆”混用的情況?！逗涌陂愂霞易V》載：“毅堂公（指閻剛）于公元明洪武二年由山西平陽府洪洞縣大槐樹底遷來陽曲縣神堂巖定居。于洪武十四年，長男元公遷至梭峪村，次男享公留在身邊，三男利公遷居靜樂縣柴場村?！薄栋准覝祥Z氏家譜》載：“古交地區(qū)三級（甲）閆氏為山西夏縣人氏，吾一世祖閆剛于明洪武二年受命路經(jīng)山西省洪洞縣大槐樹移民站來到當時的陽曲縣河口都神堂巖村（現(xiàn)為東曲街道辦事處）。

所生三子，長子閆元居梭峪村，其后人分別陸續(xù)遷到會立、白家溝、紅梁巖、象兒足、明家洼、城家曲、爐峪口等村定居。次子閆享，定居在神堂巖，其后人陸續(xù)遷到河口、寨上、河南、羊圈港、后小峪溝、長里、西大港等村定居。三子閆利后移居到婁煩縣柴場村定居?！笨梢钥闯?，河口地區(qū)和梭峪地區(qū)閻氏同出一宗，均為閻剛的后裔，那為什么白家溝村卻出現(xiàn)了“閆”氏呢？筆者曾詢問過白家溝村的幾位歲數(shù)大的人，都說解放前為“閻”氏，解放后就變成了“閆”氏，怎么變得說不清楚，大概是以為“閆”為“閻”的簡化字。值得一提的是，“閆”姓并不是解放以后漢字改革中出現(xiàn)的。但說法不一，有的說是二三百年，有的說是三四百年。據(jù)古交“福泉神師山東仙洞圣境碑碣”中，就出現(xiàn)了“閆”姓的記載，時間為明正德六年，即1551年，距今已有500年的歷史。

西仙洞重修碑記

之后，明崇禎三年（1630年）“施糧碑記”，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重修西仙洞碑記”，雍正四年（1726年）“重修西仙洞三教寺碑記”，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西仙洞重修碑記”都有“閆”姓的記載。這些碑碣有一個共同特點，碑中只有“閆”姓人氏，卻無“閻”姓人氏。按理說，東仙洞、西仙洞所在區(qū)域內(nèi)的閣上，嘉樂泉、曹坪一帶只有“閻”姓，而無“閆”姓，是誤筆還是其中另有原因，有待進一步考證。

古交地區(qū)出現(xiàn)的“閆”姓，在全國范圍內(nèi)應當是較早的，是不是它就是全國“閆”姓的始作者呢？也待進一步深入研究。但不管怎么說，在我們古交同出于長子閻元的梭峪村、會立村、象兒足、城家曲等村的后裔大都為“閻”姓，唯有白家溝為“閆”姓。前幾年他們在撰修家譜的時候，明明知道“閆”姓錯了，但卻以已經(jīng)形成習慣，就將錯就錯，不以為然。按理說，姓氏只是區(qū)分族群中的一個符號，古往今來改姓的人不少，也無大礙。但是已經(jīng)明了“閆”姓并無始祖出處，在全國還存在著學術(shù)爭論，而有悖于古交同出一宗的“閻”姓家族，應當三思。

2005年8月10日，《山西青年》報刊載了一則消息，題目是：祖先避皇帝諱改稱“茍”，后人不堪姓氏所累，登封“茍”姓居民特批姓“敬”。文中載道：“家住登封市唐莊鄉(xiāng)玉臺村的村民茍某向記者訴說姓'茍’給他帶來諸多尷尬和屈辱。公眾場合熟人向別人介紹自己說：'這是老茍’，會搞得別人以為是在開玩笑，弄得自己十分尷尬，最不堪忍受的是，有人見面干脆什么都不喊，只用叫狗的聲音'嗷嗷’地叫。

今年5月，登封市唐莊鄉(xiāng)張村、郭村、玉臺村十幾戶茍姓人來到登封市公安局，集體要求公安局局長給他們改姓。登封市公安局局長馬會強在詳細聽取幾個'茍’姓群眾的訴說后，很是慎重地作出批示，要求唐莊派出所積極穩(wěn)妥地處理好這一罕見的改姓問題。唐莊派出所所長郭俊明也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棘手。查閱《百家姓》后，他發(fā)現(xiàn)'敬’、'茍’兩姓不在百家姓之列，'茍’姓中有老人說他們的祖上是從滎陽遷移過來的。

在滎陽，他們了解到，五代十國時期，后晉的皇帝叫石敬瑭，朝內(nèi)有個大臣姓敬，沖了皇帝的名諱，再加上這個姓敬的大臣在朝中又得罪了皇帝的近臣，于是朝廷下令改'敬’為'茍’，否則，殺無赦。為免遭殺戳，'敬’姓大臣忍痛減文留'茍’。在仔細查閱有關文史資料，認真考究'敬’與'茍’姓氏的淵源后，民警根據(jù)局領導的批示，將'茍’姓改成'敬’姓，讓這些居民了卻了多年的夙愿?！焙髸x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歷史，“茍”姓最終改為“敬”姓，恢復了本來的面目，那么白家溝的“閆”姓，只有短短的幾十年，為什么就不能恢復其本來的面目呢？

關于“閆”姓，筆者前幾年在擔任市政協(xié)特邀社情民意信息員期間，曾向中國社會科學院提出過建議，其大意是：“閆”的造字為“門”中有“三”，也許他的始作者原為“閻”姓，后來可能觸犯了族規(guī)被剝奪了姓氏，他為了延續(xù)“閻”姓的脈絡，遂將“門”內(nèi)的“臽”改為“三”，意即“閆”姓出自三支。還許他的始作者分不清自己的“閻”姓出自三支中的哪一支，故而用“閆”以代替。但不管何由，“閆”姓應與“閻”姓有其淵源關系，應當認可“閆”姓為“閻”姓派生出來的一支。

這樣的情況是有先例的，比如“佘”字就是從“余”字中派生出來的一支姓氏。《中國姓氏起源》載：“余姓后來又分出一支佘姓，是由于筆誤的原因，始成于五代時期，清人張澍著《姓氏五書》載：'古有余寫佘，余之轉(zhuǎn)音為禪遮切，音蛇，今人妄作佘，非也?！痹凇缎帐蠈ぴ础分休d：“佘姓出自余姓，系為分別支庶，將余字稍作改動，轉(zhuǎn)讀作蛇音，約定俗成，從而形成佘姓。”可以看出，“余”與“佘”同出一宗。而“閆”姓無始祖之考，在中國可能僅此一例，如若能將“閆”也作為“閻”的分支，與“閻”同出一宗，那么學術(shù)界長期爭論的焦點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這樣一則可以使“閆”姓的姓氏起源有了歸宿，解除了一些部門和人士不認可的現(xiàn)象；二是兩字作為兩個不同的姓氏就可以嚴格加以區(qū)別，避免再出現(xiàn)如此混亂的局面。但是，這個建議沒有被采納，筆者也認為不可能被采納，因為對“閆”的出現(xiàn)僅僅為推理，并無真憑實據(jù)，只能當作一條線索供其參考。

“姓”，表示宗族的起源、出處。在全國各地的“閆”姓，雖然已作為“名隨主人”的原則被一部分人認可，但其出處卻至今是一處空白，無祖宗的現(xiàn)象也許會長期延續(xù)下去。但古交的“閆”姓就有所不同了，他為正宗的“閻”姓一支，實在不應該隨“閆”在混下去了，可參照“茍”改“敬”姓的方式集體改過。同時我們也期待著相關部門和專家對“閆”姓的出處做出較為科學的解釋，不要讓“閆”姓族群無根的現(xiàn)象延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