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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考大家，在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中，既是節(jié)日又是節(jié)氣的是？

答案：清明。

仲春與暮春相交之時，便是清明。

清明是二十四節(jié)氣之一，也是我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為什么清明能從節(jié)氣變成節(jié)日？古人在清明時都做些什么？不妨從古詩中找找答案。

賜新火

古人在清明的習俗與當代有些差別。唐宋時期，清明有賜新火的習俗。宋代歐陽修《清明賜新火》一詩中，“桐華應(yīng)候催佳節(jié)，榆火推恩忝侍臣”一句說的便是賜新火風俗。

為什么古人選在清明這一天賜新火？

清明賜新火

宋·歐陽修

魚鑰侵晨放九門，天街一騎走紅塵。

桐華應(yīng)候催佳節(jié)，榆火推恩忝侍臣。

多病正愁餳粥冷，清香但愛蠟煙新。

自憐慣識金蓮燭，翰苑曾經(jīng)七見春。

一切要從寒食節(jié)說起。

清明前一二日，是寒食節(jié)。寒食節(jié)是中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傳說是為了紀念春秋時期晉文公之臣介子推而設(shè)立的節(jié)日。

春秋時期，晉文公重耳在后母驪姬的逼迫下被迫流亡。介子推一直伴于重耳左右，甚至還在重耳饑餓難耐之時割肉煮湯與他，助他度過難關(guān)。在外流亡十九年后，重耳才回到晉國。與其他臣子不同，回到晉國后，介子推并不執(zhí)著于邀功請賞，只愿與母親在山中隱居。重耳想讓介子推重返朝堂，聽從了近臣的建議，放火燒山，想要逼迫介子推出山?？蓻]料到，介子推與母親至死也沒有下山。

事后，晉文公后悔不已，便下令在寒食節(jié)這天，家家戶戶不能生火，只能吃冷食。寒食日熄滅的火，古人視為舊火。

晉文公。來源/電視劇《重耳傳奇》截圖

仔細想來，寒食節(jié)傳說將節(jié)日來歷、忠臣故事、后世習俗作了很好的串聯(lián)，從整體到細節(jié)都合乎邏輯。

晉文公與介子推的君臣之誼在歷史上確實存在，不過寒食節(jié)傳說的表述仍然是諸多史料糅雜而成的結(jié)果?！蹲髠鳌贰妒酚洝范加涊d有介之推不受祿的事跡，但都是到晉文公以田地追封為止，而割股奉君、抱木而燔這些細節(jié)則出現(xiàn)在《韓非》《莊子》《楚辭》中。

寒食節(jié)傳說中禁火的行為也能在古人改火與出火的習俗中找到些許痕跡。

周代就有更火、出火、禁火的記載，《周禮·夏官·司爟》云：“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季春出火，民咸從之?！闭f的是更火與出火的習俗；《周禮·秋官·司炬氏》載：“仲春以木鐸修（休）火禁于國中?！闭f的是禁火習俗。周代設(shè)置的與火相關(guān)的官職與種種規(guī)定主要與當時天人感應(yīng)的思想有關(guān)。

至于改火，歷史典籍上也有很多記載?！墩撜Z·陽貨第十七》中有“鉆燧改火”之說?！豆茏印そ亍酚涊d了春三月“鉆隧易火”的情況。古人為何要改火？學者分析原因，主要是與遠古的火神崇拜有關(guān)?；痣m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但也容易帶來災(zāi)禍。在他們看來，火之所以會引發(fā)災(zāi)禍，是因為有火的精靈在作祟，而作祟的精靈主要是舊火。

歷史人物、忠臣故事、民間習俗以傳說故事為媒介，融合衍變，成為新的記憶，流傳下來。

不管寒食傳說的真實性如何，唐宋之際，皇宮中在清明確實流行起賜新火習俗。也是在這一時期，寒食節(jié)與清明節(jié)氣走向融合，《唐六典》載：“寒食通清明四日”，連官員休假日期都是將清明與寒食聯(lián)通，可見兩個節(jié)日關(guān)系之密切。

賜新火儀式隆重且有趣，皇帝會派人鉆榆柳之木取火，并給率先鉆出火的人豐厚的獎勵。

“清明尚食內(nèi)園官小兒于殿前鉆火，先得火者進上，賜絹三匹、金碗一口。”

（唐）《輦下歲時記》

皇帝將新火賜予近臣戚里，大臣接到新火后，通常會寫詩作賦表達對皇帝的感恩之心。白居易曾作《謝清明日賜新火狀》表示感激。王濯《清明日賜百僚新火》：“御火傳香殿，華光及侍臣。星流中使馬，燭照九衢人?！表n?！肚迕魅召n百僚新火》的“朱騎傳紅燭，天廚賜近臣，火隨黃道現(xiàn)，煙繞白榆新?！倍冀柙姼枰愿兄x皇恩浩蕩。

宋代，賜新火儀式仍在繼續(xù)。對大多數(shù)的臣子而言，火本身并無稀奇，但是能夠被皇帝賜予，這一過程意味著莫大的榮耀。失意的官員也對新火存有期待。烏臺詩案后，蘇軾被貶旅居黃州。正當他失意時，徐太守將自己獲得的新火分與他，這對在人生低谷時的蘇軾何嘗不是一種希望。后來，蘇軾作《徐使君分新火》回贈徐太守，感激這份春日到達的溫暖。

唐宋時期君臣之間流行的賜新火，更多是一種象征意義，也體現(xiàn)了帝王政治合法性。對大多數(shù)普通百姓而言，新火意味著清明之后便可繼續(xù)用火。搖曳的火光，給他們帶來的也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清明祭掃

與其他傳統(tǒng)節(jié)日不同，清明多了絲憂傷，也多了份沉重。古人在清明有祭掃的風俗。清明正日，古人們會打早起，備上酒食果品，前往墳頭，在墓前訴說對已故親人深深的思念?！扒迕鲿r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廣為傳頌的詩歌《清明》道出的就是掃墓途中行人無盡的感傷。

寒食野望吟

唐·白居易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原先掃墓也是寒食節(jié)的風俗。不過，因為寒食與清明兩個日期太過臨近，人們也開始在清明時祭掃。宋代詩人高翥《清明日對酒》：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刻畫的便是古人在祭掃時悲泣、為先人焚燒紙錢的畫面。除此之外，掃墓時人們還需除草、培土、焚香點燭、擺祭品。

清明祭掃。來源/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截圖

掃墓時準備的祭品也很有講究。江南地區(qū)，人們會在掃墓時攜帶青團。青團是在江南地區(qū)頗為流行的一種時令美食。臨近清明，長輩會步入田間，采摘新鮮的艾草。洗凈的艾草在鍋中煮沸后，伴隨陣陣清香，原本的苦澀之味也不復存在。將艾草汁水與糯米混合，充分揉勻，便可拉出薄薄的綠皮。裹入細軟的紅豆沙后，胖乎乎的青團便成形了。待蒸熟后，咬上一口，清甜甘香，軟糯可口，還帶有艾草的香氣。

青團。攝影/凡

閩臺地區(qū)，古人在清明準備的祭品叫清明粿，又名“菠菠粿”。菠菠粿用的是類似野艾的菠菠菜。清代孫享文《閩俗清明》：

插柳檐牙隨俗宜，清明家祭本追維。

沿街陳列蔢蔢粿，紅豆還兼蘿卜絲。

詩中的“蔢蔢粿”說的便是這一食物。菠菠粿中裹入的主要是棗泥、豆沙、蘿卜絲。掃墓時將融入自己心意的點心放置在已故親人的墳前，對自己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心靈的慰藉吧。

外出踏青

清明之際，水綠風清、清新明凈，出門游玩最是合適。古人在清明也一直有踏青的習俗。“游子尋春半出城”，吳惟信的詩中描繪了清明之時杭城的百姓幾乎半城而出尋找春天的足跡的畫面。

蘇堤清明即事

宋·吳惟信

梨花風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

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

踏青之時，古人會進行一些室外活動，如放風箏、踢蹴鞠、蕩秋千。

放風箏是清明的習俗之一。風箏在古代也叫“紙鳶”。《帝京歲時紀勝》記載：“清明掃墓，傾城男女，紛出四郊，提酌挈盒，輪轂相望。各攜紙鳶線軸，祭掃畢，即于墳前施放較勝?！奔罀咄戤?，沉重的心情隨著沿路的春光得到緩解。趁著東風正起，放上一只風箏，心中淡淡的憂愁似乎也隨著紙鳶飛入空中，在與春風的互動中悄然排解了。

影視劇中放風箏。來源/電視劇《甄嬛傳》截圖

踢蹴鞠與蕩秋千也是清明的習俗。唐代杜甫《清明》中寫到“十年蹴鞠將雛遠，萬里秋千習俗同”，可見，在唐代踢蹴鞠和蕩秋千已經(jīng)十分流行。

蹴鞠起源于中原，后來才逐漸擴展到周邊各地。漢魏時期，踢蹴鞠還兼有軍事訓練的目的，霍去病出征時曾踢蹴鞠鼓舞士氣，“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踢鞠”。唐宋以后，蹴鞠成為了能夠強身健體的大眾體育運動。蹴鞠也從漢魏時期的實心球過渡到充氣的皮球。清明是踢蹴鞠的黃金時期。唐代韋莊《長安清明》“內(nèi)官初賜清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白打”，詩中的“白打”說的也是踢蹴鞠。（兩人對踢蹴鞠被稱為“白打”）。

影視劇中踢蹴鞠。來源/電視劇《長歌行》截圖

秋千本是宮中的新奇玩意兒，逐步走入民間。秋千最早也叫“千秋”，唐人高無際在《漢武帝后庭秋千賦》中寫道“秋千者，千秋也。漢武帝祈千秋之壽，故后宮多秋千之樂?！币驗楸苤M，“千秋”被改稱為“秋千”。韋莊《長安清明》“紫陌亂嘶紅叱撥，綠楊高映畫秋千”說的就是清明蕩秋千習俗。掃墓歸來，在秋千上嬉戲一會，比比高低，何嘗不是一種樂事。

影視劇中蕩秋千。來源/電視劇《甄嬛傳》截圖

清明插柳

端午節(jié)門前掛艾，重陽節(jié)遍插茱萸，清明則是需要插柳。宋伯仁詩《清明插柳》中“清明是處插垂楊，院宇深深綠翠藏”一句說的是清明插柳的習俗。為何古人習慣清明在家家戶戶門口插上柳枝呢？

清明插柳 

宋·宋伯仁

清明是處插垂楊，院宇深深綠翠藏。

心地不為塵俗累，不簪楊柳也何妨。

對清明插柳的解釋非常多，其中比較有信服力的一種解釋是柳樹可以辟邪。佛教典籍中記載，禪拉比丘以柳枝呪龍，因此柳樹也有“鬼怖木”的說法。在佛教影響下，古人深信柳條有卻鬼的能力。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中記載“取柳枝著戶上，百鬼不人家”。清明前后，人們前往墳前祭掃，回到家中，也希望可以祛除身上不凈的氣息，因此便在門前插柳。

剪下的柳條還有“天氣預(yù)報”的作用?！傲鴹l青，雨蒙蒙；柳條干，晴了天”，若是門前插著的柳條顏色青青，便說明天氣濕潤，若是柳條干了，便說明天氣晴朗。古代是農(nóng)業(yè)社會，農(nóng)人們時時刻刻惦記著天氣狀況。各地對清明天氣狀況的期盼還不一樣，在江西，清明時農(nóng)人期盼晴天，當?shù)赜小胞湷运臅r水，只怕清明連夜雨”之說；而在湖北、河北等地農(nóng)人們則期盼小雨，湖北有“雨打墓頭錢，今歲好豐年”的農(nóng)諺。

“滿階楊柳綠如茵，畫出清明三月天”，清明節(jié)前后，看到街道上柳葉青青，心情也隨之舒爽開來。柳條生命力旺盛，也許無心的一插，明年便會垂柳成蔭呢。

寒食與清明本無太大關(guān)系，但在時間的流逝中，寒食節(jié)日與清明節(jié)氣逐漸融合，習俗也慢慢衍變，這才使得當代的清明有了多重意向。

與古人心境相似，當代清明節(jié)人們既有對已故親人濃濃的思念，也有對天氣晴朗明澈的輕松舒暢。

白云悠悠，微風輕拂，清明假期正當時。今日不妨也學古人，找尋獨一份的春光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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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文起：《歷史中的介之推與介之推故事的文學再現(xiàn)》，《文藝評論》201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