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主筆突出，配合揖讓

（一）、主筆突出

字的點畫，各有各的作用，書寫時都不應忽視。然而，在長期的實踐中，書家們發(fā)現(xiàn)，諸多點畫組成一字，其關系處理不好，容易零亂。而從中找到和寫好字的主筆，不僅可以使字的精神有凝聚之點，也對字的重心的穩(wěn)定起到良好作用。

劉熙載在《藝概·書概》中這樣講到：“畫山者必有主峰，為諸峰所拱向；作字者必有主筆,為余筆所拱向。主筆有差，則余筆皆敗，故善書者必爭此一筆”。

　　朱和羹在《臨池心解》里也有類似的論述：“作字有主筆，則綱紀不紊”。

　　金學智高度贊譽說：“成功的主筆正是水中明珠，石中美玉，令人寶愛玩味不盡”。他還在《書法美學談》一書里舉例說：（柳公權）“'山’字的中豎雖沒有歐陽詢的'山’字主筆那么高聳，但力透紙背，引人注目。特別是它帶有夸張強度的逆鋒起筆，要使這一豎猶如鋼鑄鐵打，骨力非凡，而左右畫兩豎作為次筆。'旁見側(cè)出’，逆鋒起筆也不太明顯，都拱繞著主筆。這樣，整個字就呼吸相通，情趣橫溢。

再如一個'中’字，中間一豎也是頂天立地的主峰，支撐著全字，可說是一種'力撐’。如果這兩個主筆書寫失當，或是軟弱無力，或是東倒西斜，或是強調(diào)不夠，或是形滯神散，那末、次筆寫得再好也是枉然?！彼又终f：“相反，如果余筆略有欠缺，而主筆形全神完，那末、主筆在一定程度上就能掩丑，次筆只是美中不足而已?！弊詈笏陆Y(jié)論說：“可見，主筆是結(jié)體中起決定作用的筆畫，必須全力把它寫好”。

　　以上諸家的觀點，集中起來，就是強調(diào)主筆在字中的重要地位。通常使主筆之勢寫得較之它筆畫更粗更長些，氣象（精神面貌）也更挺拔有力些，以此達到突出主筆，統(tǒng)帥其余的目的。

　　那么，怎樣來確定字中的主筆呢？

　　這要看具體情況而定。字的結(jié)構方式不同，主筆的位置也有區(qū)別。但它的出現(xiàn)形式多見于長橫、長豎（含豎鉤）、長撇、長捺、上蓋、下載、大折和包圍，個別時候還需要“次主筆”配合擔任。

　 1、長橫形式的主筆

　　字是上下結(jié)構，或是豎長的獨體，其中有橫貫左右的長橫畫，不管此橫在上、在中還是在下，它能起到承上啟下或平衡左右的連帶作用，往往就是本字的主筆。例如：“姿”、“吾”、“要”、“其”、“架”、“善”和繁體的“樂”異寫的“乘”等字中的長橫；“上”、“蓋”、“丘”、“三” 和繁體“豈” 等字的底橫；“言”、“西”、“百”、“亦”和繁體“爾”等字的上橫，都屬于長橫形式的主筆（圖27所示空心為主筆，以下皆如此）。

　 2、長豎形式的主筆

　　有中豎的獨體字和左右結(jié)構的合體字，其中的豎具多，常作主筆。不過這種豎主筆和橫主筆一樣，也有著極大的靈活性。有在中間的，也有在左、右邊的。雖在一側(cè)，由于其直、長、粗的特點，足以能夠起到調(diào)節(jié)重心的巨大作用。豎作為主筆，字會更加顯得挺拔和有力。例如：“卜”、“中”、“年”、“仁”、“拜”、“川”、珠和繁體的“沖”、“鄭”、“畢”、“輟”、“則”等字的長豎（圖28）。

　 3、長撇形式的主筆

　　一些勢偏而有長撇的字，長撇不能寫短，應保證其顯著位置。例如：多、少、尹、沙、扁、戶、鄉(xiāng)、知、步及繁體的廬、虛、廣、歷、淚等字（圖29）。

　 4、長捺形式的主筆

　　漢字中的捺，在隸書中就占有顯著地位，通常寫得比較伸展。在楷書里，捺畫大多也是開拓的。它的突出，和撇一樣，可以增強字的活潑、瀟颯感和運動感，所以也常以主筆的形式出現(xiàn)。如“之、是、衣、炎、史和繁體導、選、從”等字的捺就作主筆（圖30）。

　 5、折、曲、鉤形勢的主筆

　　在一個字里，或折筆占主要位置，或曲筆、鉤勢較長，它就是字的主筆。折、曲、鉤在字中因常起到啟承或連帶作用，所以寫得好否一定會影響到整個字的好壞。它的寫法比其它畫更復雜，難度也更大，不可信手而寫或掉以輕心。如“心”字的橫戈鉤、“禮”和“絕”字的豎彎鉤，“戈”字的斜鉤，“風”字的橫折彎鉤，“謂”字中月上的橫折豎鉤，還有“篤”字下半部分馬的豎橫折鉤等（圖31）。

　 6、蓋頭和包圍形式的主筆

　　字的蓋頭（天覆）部分，往往是字的主筆的位置。字的包圍部分也往往包含著主筆。如“囊”的蓋上橫鉤，“周、問”的橫折豎鉤，“食、侖”的上捺（撇為副主筆），“區(qū)、兇”的豎折橫，“道、題”的底橫捺，還有“包”等字的下部的豎彎鉤都是蓋包形式的主筆（圖32）。

　 7、其它形式的主筆

　　除以上六種情況外，還有一些字如重并結(jié)構的字，上下兩部分一樣，或左右兩部分相同，如“昌、朋”等字。又如既有長橫又有長豎的字，象“重、冊、十”等，再如橫豎撇捺齊全的字，象“朱、本、象、傘”等，這些字的主筆到底怎么確定？

　　通常主筆在重疊字的下部和并列字的右側(cè)。對橫豎兼有的字，其形扁的字橫為主筆，其形長的字豎為主筆。那些點畫齊全的字主筆不是豎便是捺，字長主筆為豎，字扁主筆為捺?？傊曌中涡枰忘c畫位置而定。如下面例字（圖33）。

　?。ǘ?、配合揖讓

　　如上所說，突出了主筆，就抓住了一個字的綱。但不能使主筆孤立， 必須同時得到其余“次筆”的有力配合。特別要強調(diào)點畫或偏旁之間的積極配合。失去配合，字必然要松散、零亂或點畫互犯。揖讓、回避之法是正確處理配合關系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傳為歐陽詢的《結(jié)字三十六法》中說：“字之左右，或多或少，須彼此相讓，方為盡美”。

　　蔣驥《續(xù)書法論》中說：“凡點畫左右上下，皆相遜讓，布置停勻，又能回抱照應，斯為合法”。

　　一字猶如一家庭，點畫猶如家庭成員。大家在一起生活，需要團結(jié)如一，需要愛敬禮讓，需要有主有次之儀。在個人利益上還需要發(fā)揚風格，不計較得失。這些就是揖讓，就是配合。

　　例如“八”字和“刀”字，筆畫多少一樣，取勢不同。合為一體，便成上下結(jié)構的“分”字。“八”占其寬而縮扁，“力”補其高而縮窄，兩者都有遜讓，又密切配合，使字勢得以圓滿。又如“子”與“亥”字，合成為左右結(jié)構的“孩”字。這時的“子”與“亥”在寬度上都有所收斂。但“子”比“亥”筆畫少些，其占地就應稍窄些，給筆畫多的“亥”留地稍寬大些，整個字以“亥”為主。只有這樣，才各得其所，相得益彰。不然，“子”和“亥”各占一半，左邊的“子”就會顯得太松散，而右部的“亥”就會顯得過于擁擠，使左右不和諧（圖34）。

　　不難看出，合體字往往以筆畫多的部分為主要部分，而以點畫少的部分揖讓多的部分。歸納前人的經(jīng)驗，可以把揖讓方法分別從以下幾個角度述說：

　 1、同旁結(jié)合，在字左者宜小以讓右；在字上者略窄小以讓下（圖35）。

　 2、偏旁左小者宜高寫，以求挺拔。例如：“略、偏、詠、旗、明、現(xiàn)和繁體矯、讓、孫、鳴、嶁”等（圖36）。

　 3、右小者宜偏下寫，以求平穩(wěn)。例如：“知、和、細、鄭、社、即和繁體的蝕、貓、軟、馳、動等（圖37）。

　 4、蓋（天覆）宜闊寫且骨清，底（地載）應寬且厚重。例如：“宋、雷、蓋、道、堂、兇”及繁體的“靈、窮、慮、榮”等（圖38）。

　 5、中小者要緊藏，中大者要縱伸。例如：“衍、辯、繳、微、意、曾、冀、葬”和繁體的“衛(wèi)、鰳、纈、沖”等（圖39）。

　　關于偏旁所占位置和書寫大小，一般如上而言。他之所以成為普遍規(guī)律，是因為橫畫實際寫法上的左低右高而造成了左重右輕之感。這樣左小的部分若低寫，左側(cè)重的感覺必然又加重，使整個字的平衡得到破壞。而左小的部分高寫，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整個字反而更加挺拔穩(wěn)定。若字的右側(cè)是小部首，也只有向下一點才能使右輕之感得到校正。請看兩個不按規(guī)律書寫而失平衡的例子（圖40）。

失衡之例

　　但是，有些書家改變某些字的俗成特點，以求新意，并不失其平穩(wěn)。如歐陽詢的“家”字，蓋頭就不大，有意將下面的“豕”字寫得更舒展些。許多人也都認為,“家”要寫得好,蓋頭應該小。所有這些特殊處理，將在“變化”原則中細述。

　　“揖讓”，不僅體現(xiàn)在結(jié)構的偏旁部首的配合中，在點畫間（包括伸展的部首里）表現(xiàn)也很明顯。至少有以下幾種：

1、上下結(jié)構和橫勢長的字，以豎讓橫。如：四、七、十、上、喜、量等字（圖41）。

　 2、左右結(jié)構和豎勢高的字，以橫讓豎。如：柳、月、橫、奉、肩、中、井和繁體觀、騎等字（圖42）。

　 3、在左者捺讓，在右者撇讓。如：林、株、被和繁體的種、頗等字（圖43）。

　 4、在上者上伸下縮，在下者上收下放。如霄、常、蓋、冀、范等字（圖44）。

　 5、橫長撇捺宜收，豎長撇捺要拓。如：末、木、夫、夏、方、梁、多、春、肩和繁體慶、樂以及乘的變寫等字（圖45）。

　　如上種種揖讓之法，雖不是結(jié)構定論，卻是眾多書家通過認真探究研習而普遍運用的方法。其實，揖讓之法，無非是為了突出字的主筆和加強點畫的主從得宜的配合，實現(xiàn)豐富變化、精神團聚的效果。某些點畫某些部位“吃虧讓人”、“消弱自己”，甘心“以葉襯花”實是需要。有先生將揖讓的方法概括為五個字，即短、小、閃、藏、省。其總的內(nèi)含是斂勢。我在習字時體會到，將筆畫適當寫得細一些，也是相讓的重要手段，不應忽視。如顏真卿字的橫細豎粗，橫是讓；左豎細右豎粗，左豎是讓。歐陽詢字中的明顯的勢大畫多之字筆畫寫細，間隔寫窄同樣是讓。

　　總之，一個字要寫得好，抓住主要筆畫非常重要。而其它點畫的揖讓、朝拱等配合，使主筆更有凝聚的力量。這既是結(jié)構的方法問題，也是書寫的技巧問題，應當引起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