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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敲下這個標題時，可能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自己才能體會自己的沮喪，由于一次操作失誤，存留在電腦中的一大批新作蹤影全無，其中包括已經(jīng)完成了一大半的浪子兄的命題作文?？磥磉@個世界仍然是不可信的，最精密的儀器也挽救不了一個小文人的無奈。 我不知道浪子是否有過類似的遭遇，但浪子同樣會遇到這樣那樣的煩惱是毫無疑問的?！侗榈仃栮P(guān)》中“無論我抵達哪里，都是聳立在人民中間的陽關(guān)”的豪邁只是一個假象，或者說只對某一部分的浪子有效，更多的時候，這個高個子男人就像一個無目的的漫游者，眼神有難以遮掩的傷感和慌亂。他的詩集就叫《途中的根》，打開這本書，“在途中”的描述無處不在：“途中的根生長在旅途上”，“當我被領(lǐng)向遠方”，“我歇腳的地方從來沒有我”，“有一條路走不到盡頭”……這些句子是我隨意翻到的，分別出自四首詩歌，這也證明了浪子之為“浪子”的合理性。 浪子的詩歌正是“在途中”的詩歌，除了內(nèi)涵上的“行走”，在形式上，它們給我最大的印象是內(nèi)在的速度，他的詩看似氣定神閑，實際上句與句之間、詞與詞之間是緊迫的，猶如白居易筆下“嘈嘈切切”的琴聲；或者像一個表面平靜卻急于表白的傾訴者，讓人的心跳不得不隨著他的語速而加快。我理解這種“快”，這與詩人的性情有關(guān)，更與生活的催逼有關(guān)。這不是一個適合于“采菊東籬下”的時代，它更相信其他的東西。將齊秦的《愛情宣言》反過來唱也許更能表達這一狀況：“我不信嬰兒的眼睛，我相信說謊的心；我不信咸咸的淚水，我相信甜甜的柔情?！北M管我每一次見到浪子，他的頭發(fā)都梳得油光滑亮，一副成竹在胸的派頭。但每一個朋友都知道，他并不適合于“火熱”的當代生活，如果不能回到魏晉，那么他至少要往回走一兩百年或幾十年，回到清朝或民國。只有那種年代，浪子把酒臨風的姿勢才相對顯得自然自在，而在這個年頭，曾經(jīng)令人心儀的許多美德已經(jīng)成為一種諷刺了。所以，在我認識浪子之前讀他的詩，我不解于豪氣遮蓋下的傷感，結(jié)識之后，我才恍悟到這兩種看似相悖的氣質(zhì)在浪子身上混合是多么的自然。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參與者，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旁觀者，前者中的部分人成為驕子或弄臣，后者在“自由”與“清高”之中也難免夜深人靜時的惆悵滿懷。浪子夾雜其間，他不是旁觀者，因為他心懷壯志，但也不是驕子，因為他壯志未酬。他只是一個“現(xiàn)實生活”的游離者，有夢想和激情，喜歡金錢又等閑視之，即使當年家產(chǎn)不菲，到后來也是千金散盡。也正是因此，一些同路者停止了腳步、回家、另尋他途，浪子孤獨而義無返顧地繼續(xù)了他的行旅，即使他也不一定清楚自己的最終目的地在哪里，就像他的詩歌《曲終人散I》所寫的：“回家的馬上回家/嬉戲的繼續(xù)嬉戲?！?這是一種灑脫，也是一種無奈。 可以說，像浪子這樣的人，要不成為詩人是不可能的。像浪子這樣的詩人，要寫不出好詩也是不可能的，他有太多苦與甜、太多愛與痛值得表達了。當他攤開紙張或者打開電腦，他那些反復重疊的成功和失敗便成為了財富，他可以信手拈來，形成分行或不分行的文字?！安牧稀钡某渥阋欢▽λ膶懽餍纬蛇^威脅，讓他產(chǎn)生某種傾訴的急迫感，這就形成了他的詩歌異于常人的速度。也可以這么說：浪子的詩歌要求讀者具有較大的肺活量。要理解浪子和他的詩歌，可能同樣需要游離的姿態(tài)。浪子在將生活的瑣屑處理成分行文字時，他刪除了眾多的細枝末節(jié)，在很多時候，真實的故事或經(jīng)歷成了一個詞，被隱喻或借代，使我們似乎看不到城市的煙塵與喧囂，甚至被人指責與“生活”無關(guān)。但這不屑于辯解，詩人內(nèi)心的血與淚在紙上靜靜流淌——“我們每天都在去死，生命/不過是通向墳塋的一盞燈”。（《我們每天都在死》） 顯然，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只與文字有關(guān)而與生活無關(guān)的詩歌，詩歌即使不是詩人的日記簿，也或淺白或含蓄地記錄了寫作者的心聲。對于浪子而言，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說：這個世界不存在與詩歌無關(guān)的生活。浪子的生活是詩歌化的，對于這一點，我聽聞得太多，也親身體會過多次。在中山，在廣州，在金華，我們吃大肉火鍋、斗酒、喧嘩、對守門犬高唱《國際歌》……總之，只要浪子在，你的生活就會與酒、與熱鬧扯上種種說不清的關(guān)系。有關(guān)故事可以寫成一部中篇小說。因為此前答應的篇幅不超過2000字，所以在這里我無法列舉更多有趣的細節(jié)。我只想說，酒是浪子的命，讓“途中”的他時而意氣風發(fā)，時而跌跌撞撞。而酒并不是詩人的最終居所，甚至不是“陽關(guān)”，只是一個小小的驛站，它能給身體以短暫的休憩和好心情，卻無法永久地滋潤人的心靈。捧讀浪子的詩集，我常常情不自禁地走神——如果浪子在行走的時候不那么迷戀途中的亭臺驛所，而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留給尋找居所——思想的路上，他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將會出現(xiàn)怎樣的情景呢？ 2004年4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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