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師

                                                    文/ 劉述濤

    1839年，法國人達蓋爾發(fā)明了照相機，很快就由傳教士傳到了中國，先是皇親國戚爭著玩相機，把照相當成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慢慢地，就從皇親國戚傳到了京、津、滬的有錢人家里也玩起了相機，再到杭州、福州、廣州的中產(chǎn)階層，然后再慢慢進入到內(nèi)陸城市。老百姓一開始是害怕照相，說一照，就會被攝去魂魄，像是被鬼打壞了一樣，從此木了、傻了、癡了、呆了、蠢了，但慢慢的也懂得了，照相攝不去魂魄，還可以留著紀念。一個人死了，只要相片還在，就還能夠看到原來的樣子。

     于是，照相館應運而生，照相師，也成了一門手藝。有喜歡拍照的，又或是解放后，被分到了照相館工作，那就得拜師學徒，專學拍照。

    說起來，學拍照簡單，只要會按快門，就會照相。就像今天，人人手里一部手機，想要拍照，掏出手機就能成。但要拍精拍好拍出意境，拍出人體最好的一面，卻是不易，卻要有技巧，要有竅門。尤其是八十年代以前，那時候的相機，可與今天的相機不同，又笨重，又麻煩，不但要裝膠片，還得調(diào)焦距，調(diào)光圈，換膠片，洗照片。除了這些之外，一位真正好的照相師，還要懂得溝通，掌控按快門的時機是最好的時機。所以說，越是看似簡單的事情，越有學問。在今天還有專門拍集體照的照相師，從來都不會超過三十秒，就能讓所有人排好隊，站在最好的位置上，拍出最好的集體照。

     那些年的照相館，都是通過了解放后的公私合營轉(zhuǎn)化的，屬于商業(yè)局下面飲食服務公司管理的單位。這樣的照相館門臉不會是很大，但都帶有櫥窗，櫥窗里掛滿了相片，有“立此存照”四個字，有一些小孩子的滿月照、周歲照，還有一些喜歡軍裝的人，拍的軍裝照，最多的是美女照，有美女穿著裙子，拿著一把油紙傘，露出嬌羞的模樣。

     一般人照相，都會被櫥窗中的相片所吸引，也想拍出這樣一幅吸引人羨慕眼光的相片，但卻忘記了自己的形象差強人意，拍得再好，也難成為照相館的模特，相片被請進櫥窗。櫥窗里的照片，都是這座城市里的明星。

     要照相，就得進照相室，照相室里布景，布景就像是一幅幅的大油畫，靠著墻。要拍照的人可以先選擇布景圖。這些布景圖有是大海風景的，也有黃山的風景，還有天安門的風景。要拍照的人，站在布景前，拍的時候，照相師不會拍到腳。等到相片出來，相片中的人就像是來過黃山、天安門一樣。

     人除了站著拍，也可以坐著拍，借助道具，將燈光照在臉上。有些拍結(jié)婚照的人，還要坐在長凳上拍，兩個人都有些羞澀。照相師就會說，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也有些人家的孩子滿月，作周歲，父母也會把孩子抱到照相館里，放進童車里，照相的師父手里左手拿著鈴鐺，右手掐著膠質(zhì)氣囊。鈴鐺一響，孩子就咧開嘴笑，照相師手里的快門氣囊就按了下去。

     那個年代的相機，有四個輪子推前推后，相機也可伸縮，手一搖搖把，鏡頭就出來了，手再一搖，相架子就出來了。出來后，還要把頭鉆進去換膠片，換膠片時，有一塊布遮下來，要擋著光。同樣，定位時，也得把頭伸進去，把布遮在自己頭上。當一切好了之后，照相師就會站在相機旁邊，對照相的人說，看著鏡頭，臉露微笑，好……好……當最后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完，他的手已經(jīng)掐了膠質(zhì)快門氣囊，膠質(zhì)氣囊通過軟管輸氣將大畫幅相機的快門按下。

     在照相館里當學徒工，在那年月，不是自己能定的事情，而是分到了照相館里上班，由照相館的負責人來指定。雖說那年月學徒已經(jīng)不再像解放前學徒那樣，要跟在師父家里端茶送水，但也要有眼力見，懂得上下高低。師父才會傾囊相授。否則，師父教一手留一手，真正學會了，也是一位二把刀，不是曝光不夠，就是洗相片的藥水比例不夠。除了挨罵之外，更多的是讓人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這塊料，還能不能學會。

   在那些年，經(jīng)常會看到照相館的師父在前面走，小徒弟背著相機，提著包跟在后面。兩師徒一起去單位給人拍集體照，又或是誰家生日宴，結(jié)婚宴專門上門去家里拍照片。拍好照片，還得洗，還得躲進暗室里面，用藥水洗相片、剪相片。

     這樣的日子過到八十年代，忽然間就變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好多街道的門臉都成為了照相館，相片也不再是黑白照片了，而是有了彩色的了。這一下，照相這件事，一下子就變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好多人家也買上了照相機。我在兒子出生這年，也買了一部“鳳凰”牌的照相機，雖然要調(diào)焦距，調(diào)光圈，換膠卷，但拍過幾回，也就老師傅一樣，拍什么都不在話下。只是膠卷相機才沒有幾片，數(shù)碼相機又出來了。

    現(xiàn)如今，膠卷機機，照相師已經(jīng)淡出人們的視線，攝影師倒是越來越多，喜歡攝影的人，挎著一部單反相機，早已經(jīng)不像當初的照相師，就是以拍人像為主，而是風云雷電，山川河流，飛禽走獸，想拍什么就拍什么。至于是否要學徒，讓自己越拍越精，那些好為人師搞攝影的人一抓一大把，只要肯學，什么樣的竅門都會告訴你。他們開辦課堂，來到實地，一邊告訴你要站什么位置，光圈多少，焦距多少，要用什么樣的鏡頭，才能出彩，才能拍出最美的畫面，一邊還說，拍不好，可不準同人說，你是我徒弟！